難得的,唐竟燁在錢彩鳳這里頭回做了個主,看一眼小菊,“你先出去,我和大嫂有話要說。”
小菊有些莫名其妙,看唐竟燁神情有異,錢彩鳳心里更加七下八下的了,瞟一眼小菊,“你先下去,就在外頭守著。”
小菊會意的把門帶上了,并機警的守在門外,防止隔墻有耳。
屋子里一時靜默下來,只聽燈花輕微的嗶勃作響。
錢彩鳳沒來由的就紅了臉,正絞盡腦汁的想著要如何打破這個僵局,卻見唐竟燁忽地起身,到她跟前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錢彩鳳嚇了一跳,“你…你這是做甚么?快起來!”
唐竟燁不肯,反而面紅耳赤的道,“嫂子…我,我對不住你!”
錢彩鳳想把他扶起來,“有話好好說,你先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
“不!”唐竟燁忽地忘形的將她的手拉住了,“嫂子,對不起,我算計了你。”
錢彩鳳心跳得飛快,哪里還管他在說什么?滿腦子都集中在被他拉著的手上,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你…你這是干什么?”
唐竟燁猛然回過神來,自己也又羞又愧,腦子一亂,原本想好的話也不會說了,只趕緊把老唐寫的信拿了出來。語無倫次的道,“這是我攛掇爹寫的,想要管你家訛錢,爹現在被人關著,非要五百兩贖人不可,嫂子你看。”
信沒封口,錢彩鳳展開一看,頓時變了顏色,“你是說…要假裝拿這信上我家去要錢?”
唐竟燁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渾沒注意到錢彩鳳的臉已經冷了下來,“你算計我的,就是這事?”
唐竟燁更加羞愧難當了,“我知道是爹的錯。可他畢竟是我爹,總不能見死不救…嫂子,你能原諒我么?”
錢彩鳳冷哼一聲,把信往他身上一扔,心已經涼透了,“你滾吧,這錢我會出,但從此以后。你便是你,我便是我,咱們兩家再也沒有什么相干了!”
轉過身去,眼中已有濕意。虧自己還對他抱了那么高的期許,原來他竟然只是利用自己而已!自己對他再好,畢竟也比不上他親生的爹,不是么?
“不!”唐竟燁給她的話嚇傻了,一著急把心里的話問了出來,“嫂子你…你不愿意么?”
他問的是錢彩鳳愿不愿意嫁他,可錢彩鳳卻誤會成問自己愿不愿意出錢了。
憤怒的轉過身來。咄咄逼人的道,“我都已經答應出錢了。你還想怎樣?難道還要我替你們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嗎?我再告訴你一遍,唐竟燁,這錢我可以出,但從此我跟你們家就恩斷義絕。將來我再要婚嫁,你們家不得過問!”
唐竟燁忽地臉色一僵,“嫂子你是說。你已經想好了要嫁旁人?”
“那當然!”錢彩鳳一怒之下,說出的話也是又尖又銳,“你真以為我愿意守著你那死鬼大哥過一輩子嗎?呸!你們唐家祖上還沒燒這樣的高香。感動不了姑奶奶。你們要不愿意我嫁人,我就給那死鬼戴綠帽子去,到時看是誰家丟人!哼,真以為我嫁了你們唐家就是你們家一輩子的人了?少做夢呢,姑奶奶早想走了。要不是想留點顏面,你以為我會對你好言好語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什么值得我如此?”
唐竟燁給罵得體無完膚,來時的信心早已支離破碎,青白著臉喃喃道,“原來你待我好,只是為了這個?”
“要不還能為什么?你自己摸著良心想想,你們老唐家可有半點對得起我的地方嗎?可別說你待我好,就那樣小小的恩惠,你真以為能感動得了人?”錢彩鳳正在氣頭上,哪里還有好顏色,不由分說的就把他往外趕,“走走走,我不想再看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一個好好的大男人說跪就跪,簡直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唐竟燁失魂落魄的給趕了出來,如游魂般晃了回去。
他明明想好的不是這樣的。他想跟錢彩鳳說,自己喜歡她,是真心想娶她,想借著老唐的這封信把事情做實。他不會象他哥那樣花心,他會一輩子一心一意的待錢彩鳳好,跟她好好過日子。
可是,可是他怎么忘了,錢彩鳳會不愿意?
大嫂沒說錯,他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有什么值得那么好的大嫂看上的?
要錢沒錢,要本事沒本事,就說那一個小小的秀才功名,放在錢家的狀元牌坊底下,能有幾個人瞧得起?
到底是他不自量力的自作多情了。唐竟燁死死咬著唇,才忍住心頭淌著的血不流出來。
再看向那封信,似乎成了天大的諷刺。
他有什么資格要脅錢彩鳳?真要用信來逼她嫁給自己,那自己跟爹,跟大哥又有什么區別?
深夜的寒風一吹,唐竟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只覺徹底清醒了。
這是他們唐家的事,根本就不應該牽連到錢彩鳳,他要還是個漢子,就自己去解決事情,而不是指望著別人。
他挺了挺胸,迎著徹骨的寒風,走進茫茫黑夜里。
唐竟燁不知道,他前腳進了九原城,后腳就有人把消息跟著遞到了云來寺。
錢靈犀連覺也不睡了,眼睛睜得溜圓和鄧恒一起出來見人,“你是說,唐竟燁把黃家的銀子退了,只要他爹寫了封信?”
“是。”跟去的侍衛很是慚愧,“因小的一時大意,沒留心讓人聽著他們父子談話,所以并不知道他們究竟商量了些什么,又寫了什么。”
錢靈犀忍不住盤算起來,“那他究竟想干什么?難道來找我們家借銀子?”
可就算是有老唐的親筆書信,錢家也絕對不肯幫這個忙啊。
鄧恒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會不會他們想拿你二姐的自由作交換?”
這倒是很有可能。
錢靈犀摸著下巴想想,“這個唐竟燁,不會為了救他爹,就做出這種事吧?他要真拿二姐當成貨物一樣算計,那可再沒什么好說的了。”
鄧恒琢磨了下,“這樣吧,我找兩個人去盯著他,萬一他真是那么愚孝的父子情深,要做些對你家不利的事情,也能提前知道。”
那侍衛立即道,“是小的辦事不利,情愿去將功補過。”
鄧恒才要開口,錢靈犀卻插了句嘴,“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都能早料得到?沒事的,你也跑了一日辛苦了,先下去歇著吧,換兩個人去。養足了精神,后頭有你出力的時候。”
侍衛聽得感動不已,跪下給錢靈犀磕了個頭,“多謝少奶奶寬宏大量,小的一定盡忠職守,再不敢誤事。”
錢靈犀笑著揮了揮手,又吩咐丫鬟去廚房弄點熱湯熱飯給他。
鄧恒轉過臉來,沒好氣的睨她一眼,“夫人,這可是我的手下。”
“那又怎樣?”錢靈犀白他一眼,“我又沒把人拐跑,不就是讓你唱了回白臉么?至于這么介意的?”
鄧恒忽地將目光落在旁邊的端畫身上,笑得和藹可親,“端畫呀,你們平日也辛苦了,從下月起就領雙倍的月錢吧。”
錢靈犀才把臉拉下來,卻見端畫嚴肅的看鄧恒一眼,“爺,您甭逗我了,發月錢是奶奶的事,她說的才能作數呢。”
噗哧,好丫頭!錢靈犀忍俊不禁,卻見鄧恒臉上瞬間黑線,忿忿的撇下自己扭頭進屋了。
錢靈犀忍不住跟進去奚落,“別不服氣,你要不樂意,咱倆換換,你主內,我主外,省得你還抱怨我收買你的人心。”
鄧恒忽地挑了挑眉,“你真的愿意我主內?”
每次他一露出這種表情,錢靈犀都寒毛直豎,趕緊想想剛才的話里有什么不對勁,可是怎么想不出來?
鄧恒嘿嘿賊笑著上前,“我主內是不是?那納幾個妾室想必…”
打住!錢靈犀叉腰瞪他,“你敢!”
鄧恒撇撇嘴,“我有什么不敢的?妾室通房本就由主母作主。既然你要我承擔主母之職,那豈不是就由著我在內宅風花雪月,歌舞升平?”
“少做夢了!”錢靈犀才不干這蠢事,自己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掙錢,反換了他在家里左擁右抱的坐享齊人之福?她腦子給驢踢了也干不出這么二缺的事情啊?
“二姐的事情你給我好好辦,辦砸了當心我修理你!”
鄧恒不干了,甚沒骨頭的做無賴狀,往床上呈大字一躺,哼哼唧唧,“既然夫人連我的人心都收買了去,這等區區小事就由夫人料理吧。天色已晚,為夫就先休息了。”
死相!錢靈犀很想揍他一頓,可想起事情還沒交待下去,不得不嘟著個嘴,磨磨蹭蹭到他身邊坐下,嗡聲嗡氣的賠禮道歉,“好啦好啦,下次我再不這樣了。你這人也真小氣,我不過說句話你就多心,真是一點虧也吃不得。”
鄧恒拿腳尖戳戳她的翹臀,“知道我小氣你還拐我的人?說吧,怎么賠我?”
“最多我晚上吃點虧好嘍。”錢靈犀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著。
可鄧恒立時眉花眼笑起來,“你可是你說的,晚上不許賴。”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錢靈犀說得很豪氣,心中卻想,我又不是大丈夫,誰愛信誰信去。
鄧恒卻把她一拉,在她耳邊低語,“那說好了,今晚你在上頭,好好的做一回大丈夫吧。”
錢靈犀羞得臉通紅,鄧恒卻甚是愉悅的哈哈笑著,出去吩咐人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