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年是聽錢慧君說過想要錢靈犀的那兩個鋪子,但他從有明確的表示過支持。當然,他也不會反對。
#阝恒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在找到洛笙年的時候,就含蓄而又直白的點出這一切。
洛笙年當然是各種否認,#阝恒就幫著他各種澄清。然后,洛笙年叫起艱難,又問起他那兩門生意的好壞,又分析起如果讓官府參與,擴張做大之后的若干好處。
#阝恒只低頭撫掌微笑,“明年洛兄應該回京面圣了吧?到時皇上看到你的奏折,一定會龍心大悅。”
就這一句,讓洛笙年識趣的退讓了。他一個被趕出京城的人,敢說皇上就龍心大悅?只怕這甥舅倆還是有聯系的。
“妹夫可別挖苦我了,愚兄能有今日,全是當日妹夫的功勞。”
#阝恒抬頭一笑,“一家子親戚,談這些就見外了。皇上素來仁孝,今年冬天姐夫不如留心謀幾塊好皮子,做一對坎肩明年給皇上送去。太上皇和皇太后年老體弱,可是用得上的。”
“還是妹夫心細。”洛笙年謝過,要留鄧恒吃飯,鄧恒卻推了,“眼下姐姐有了身孕,就不必她費神打點了。我若留下,只怕回頭夫人還要見怪,改日有空,再和姐夫聚聚。”
洛笙年送他出去,回頭就找人去跟錢慧君談話了。
錢慧君得知此事,氣得不輕,莫祺瑞反而道,“他這樣左也不肯,右也不肯,送的禮全收著,事卻不辦,那索性大家撕破臉,都別好過!”
錢慧君聽著有理,連飯也不吃就乘車去找洛笙年理論了。
#阝恒回了家·隱去中間過程,先嚇唬得錢靈犀發了一通脾氣,差點要對他執行家法之后,他才忙把實情招出·錢靈犀這才將他放過。
正好溫心媛又來請吃飯,于是兩公婆立即化干戈為玉帛,無比和睦的手拉手去吃白食了。
“二弟怎么沒回?”四顧不見鄧憫身影,鄧恒難免要問起一句。
溫心媛笑道,“大哥不必擔心,他打發人回來說糖廠有點事,得晚些時候回來·讓我們別等他了。”
哦,加班啊,可以理解。錢靈犀又問,“那表妹呢?”
溫心媛暗暗給她個白眼,“她說身子不舒服,我讓她在屋里歇著了。”
到底是許曼兒不舒服,還是她讓人在屋里歇著?這可是兩層意思。不過錢靈犀沒那么八婆的要刨根究底,只略關心幾句時氣不好·要預防生病之類的話,就直接奔向主題——吃。
溫心媛準備的菜自然又是不錯的,有趣的是錢靈犀這邊的廚子也準備了兩道少見的菜。
“螞蟻上樹?”
面對那盤肉沫粉絲·三人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
這道菜要說錢靈犀從前在鄉下,還是常吃的。窮人家買不起那么多肉,就割上一小塊,斬成肉沫,配上蔥絲青菜,跟粉絲一炒,既能讓全家人都沾點犖腥,又飽肚子又下飯,實在是招待來客,居家必備的一道良菜。
但是自從日子漸漸好過·尤其是錢靈犀這些年輾轉于各大戶人家混飯吃之后,餐桌上卻幾乎沒見過這道菜了,沒想到今天大師傅卻把它端了出來。
他做的當然比從前鄉下精致多了,粉絲用的是水晶綠豆粉,先用高湯撈過,然后再用梅頭瘦肉炒過的肉沫來配·并加入精心烹制的調料,不僅色澤迷人,而且滋味也不知比那鄉上做法好多倍。
尤為可愛的是,大師傅還特意弄了幾根青菜,捆成樹的模樣,又用蜜糖粘了黑芝麻做成螞蟻攀附其上。果然達到了錢靈犀提出,又要好吃又要好看,還要省錢的三點要求。
正想回去給大師傅記上一功,卻聽溫心媛拉開了話匣子,“大哥,你還記得嗎?咱們從前小時候,頭一回聽到下人說起螞蟻上樹這個菜,大家都覺得奇怪,這樹上的螞蟻怎么能吃?后來一群人鬧哄哄的都跑去抓螞蟻,說要做出來瞧。那時我也是淘氣,學人爬到樹上,結果卻下不來了,嚇得直哭,又不敢去喊大人,還是你把我救下來的。”
聽她提起童年趣事,#阝恒也有些忍俊不禁,“可那天的事到底沒瞞過,當年晚上我們幾個男孩子就被罰跪抄書,晚飯吃的就是螞蟻上樹。我當時心里還說爹怎么這么好,都做錯了事還給肉吃,結果等到晚上才知道,原來粉絲吃多了是傷胃的。那一晚上難受的勁兒,到現在還忘不了。從此見了粉絲就怕,再也不敢吃這個了。”
溫心媛掩嘴而笑,頗為得意的瞥了錢靈犀一眼,“想是嫂子過門時間還短,不知道大哥這些喜好吧?我今兒讓人準備了道孔雀開屏,可是大素愛吃的,不如先來嘗嘗?”
“好啊。”眼見#阝恒果真笑意盈盈的對那道孔雀開屏魚伸出了筷子,錢靈犀心底的小火苗蹭蹭的開始竄。
她當然知道在九原的冬天能吃到一尾鮮魚是多么不容易,可她的粉絲有那么不受人待見嗎?還成了勾起那兩人青梅竹馬美好回憶的踏腳石,這讓錢靈犀如何服氣?
忿然伸出筷子,對準那魚就狠狠落了下去。錢大奶奶的宗旨一向是別人不讓她好過,她就不讓人好過。
你鄧恒愛吃這個不是?那我偏跟你搶!讓你這奸夫吃不成,讓旁邊那淫婦一片苦心落成空!還沖我翻白眼?翻什么翻?我就要吃,我努力的吃!
至于那道螞蟻上樹,錢靈犀已經決定了,拿回去讓大廚好好反省。看看他這是怎么動的腦筋?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一頓飯,溫心媛好似終于找著點跟鄧恒從前的舊時光了,連飯后的茶她都泡得格外精心。
錢靈犀不高興看那倆奸夫淫婦眉來眼去,嘟囔著還有事做,便要回房。
溫心媛心里別提有多得意了,忙道,“那嫂嫂先回去忙著,大哥且留一下,我請教幾個事就完。嫂嫂不會介意嗎?”
“當然不,介意。”錢靈犀面帶微笑的甩下這話,走了。
出了房門,還能聽到后面傳來的陣陣笑聲,錢靈犀心里這把火越燒越大了。
鄧恒那小子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
錢敏君今兒剛知道自己又有了身孕,心里的歡喜一定要找人來分享。那個人,當然得是孩子他爹。
只是洛笙年似乎一直都很忙,先是聽說鄧恒來了,錢敏君不介意。可鄧恒走了,錢慧君又來了,兩人關在書房也不知說了些什么,連一個下人都不讓進去,一直呆到了天黑。
等到錢慧君終于走了,洛笙年已經疲倦得什么都不想說了。甚至沒有跟妻子說兩句安慰或是感謝的話,只說他心里煩,要一個人靜一靜。
錢敏君坐不住了,“你要有什么心事,就說出來,我就是沒法子解決,也可以聽你說說呀。”
可洛笙年卻沒好氣的道,“既然沒法子解決,你又聽來做甚?你眼下保重好自己身子便是,省得到時孩子掉了又來怪我。”
錢敏君一哽,回過味來心里是真的傷著了。
原還以為洛笙年忙,忘了自己有身孕之事,可他明明是記得了。可他記得,為什么還要這個態度對待自己?現在孩子好好的,他卻說什么怕孩子掉了怪他的話?這樣不吉利,也是他個當爹的應該說的?
眼眶一熱,眼淚不由自主的就開始往下落。
可洛笙年看著更加心煩了,“你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上了?算了算了,你既煩我,我也不在你跟前了。”
連半句安慰也沒有,他抬腳就走。這下子,錢敏君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何奶娘趕緊來勸,“我的奶奶,你可真不能哭!孩子現在還小,可經不起這樣傷心。
你沒聽今兒大夫說么?那頭胎沒保住,要是二胎還不好,往后再要生養就艱難了。快別傷心了!”
桐香也勸,“爺怕是遇上事了,所以才沒心情,奶奶您可要放寬心,一切以孩子為重啊!”
錢敏君生生把眼淚按住,“行,我聽你們的,我不哭。桐香,你去看看,爺晚上要是歇在書房,就安排人好生伺候著。”
桐香忙應了去了,可洛笙年哪里歇在了書房?他出去喝酒了。可這樣晚了,正經的酒家都該打烊了,能去喝酒的地方就一個去處。
桐香無法,只得回來說洛笙年到前頭衙門里去了,錢敏君看她一眼,并不吭聲,只是眼淚忍不住又叭嗒叭嗒往下掉。
何奶娘流著眼淚勸,“奶奶心里是個明白的,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做傻事。您得想想孩子,想想老爺太太,還有姑奶奶,把聘禮里的好藥材都全給您留著,眼下都送到陳大夫那兒去了。天下的男人沒多少靠得住的,但兒女卻是您終生的依靠。有孩子就什么都有了,奶奶您聽我的,奶娘不會害你的!”
錢敏君深吸口氣,這回,她自己把眼淚止住了,“打熱水來,給我洗漱。”
將手搭上還平坦著的小腹,錢敏君知道,奶娘的話是對的,她一定得好好保住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