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射的!”馬脖子上的鑾鈴叮當脆響,一身藍色勁裝的趙庚生騎著五花馬興高采烈的疾馳而來,馬鞍后頭還掛著幾只山雞和兔子,“靈丫,你看我的馬帥不帥?這是太上皇御賜的,衣服也是。.嘿嘿,我從前偷了你家一只雞和一對小兔子,現全賠你!”
見了是他,錢靈犀頓時收起贊美,翻個大大白眼,“我那雞和兔子要是養到現在,得生出多少只笑和小兔子來?笑小兔子再生下去,又得有多少?你光這幾只就想打發我了?做夢去吧!”
嘴上雖然嫌棄著,但已經老實不客氣的吩咐牽馬的長生,去把趙庚生的獵物統統收繳過來了。
趙庚生被她兇得沒脾氣,只是摸著腦袋咧開大嘴呵呵的樂,“那我以后打的東西也全歸你,這總行了吧?萬一我獵頭老虎黑熊回來,你不就賺了?”
“嘁,就你那本事,還打老虎?別被老虎吃了就算不錯的。”錢靈犀搶白著,突然記起一事,豎起一根手指頭,“你還搶過我一個雞蛋呢!快,去給我搗窩鳥蛋回來,找不著就別回來見我了!”
“真小氣,芝麻大點的事記一輩子。從前給你搗的鳥蛋還少了?”趙庚生不滿的嘟囔著,卻當真撥馬要去找鳥蛋了。
錢敏君在旁邊看得笑眼彎彎,心里已經開始琢磨著回去之后,要如何添油加醋說給石氏聽。
可是趙庚生轉過身沒走兩步,不走了。兩條墨黑的劍眉擰成一個疙瘩,嗡聲嗡氣的嚷。“你來干嘛?”
鄧恒淡然一笑,“這草原無遮無攔的,我怎么就不能來了?”他的視線徑直越過攔在前面的趙庚生,落在錢家姐妹身上。“認識這么久,還不知道你們也會騎馬呢!”
錢敏君掩嘴而笑,“我們哪里會騎?不過是給人牽著。走上兩步罷了。鄧公子,你的馬可真漂亮,跟程秀的好象。只她那個是全黑的,你這個四蹄和額頭還有點白,你們的馬哪個比較好?”
在九原兩個月,鄧恒跟她也混熟了,知她性情天真爛漫。會問得這么直白也不是暗藏什么心機,便也笑道,“馬好不好得看主人如何駕馭,要是不識貨,就算是千里馬也會被人當作劣馬糟蹋了。”
“說這么一套一套的有意思么?不過是問你哪個馬好。實話實說不就得了,要這么啰哩啰嗦的干什么?”趙庚生鄙視的橫了他一眼,將馬鞭往遠處正跑得熱鬧的人群那兒一指,“瞧見沒?你要談馬的好壞,不如過去比試比試。”大拇指又往后一翹,“她倆都不會騎馬,也不會打獵,你過來找她們也沒用,走吧!”
就見他大手一揮。跟攆雞攆豬似的,竟是直接開趕了。可鄧恒偏偏不走,笑得更加從容,“不好意思,我既不想跟人比試,也不想去打獵。正好陪二位姑娘說說話,可以么?”
他前面都是對著趙庚生說話,但末一句,卻看向了錢靈犀。
趙庚生不干了,撥馬擋住他的視線,“你好端端的跟她們說什么話?你一個沒成親的大酗子,跑來招惹她們兩個沒出嫁的大姑娘算是怎么回事?”
噗,錢敏君忍不住想笑了,這個趙庚生,到底是護著她們姐妹的名聲還是護著他的靈丫?
鄧恒失笑,“趙兄弟,你這可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你不也是沒成親的大酗子么?怎么就能來招惹她們?”
“那不一樣!”趙庚生脖子一梗,得意洋洋的道,“我跟靈丫是從小的交情,青梅竹馬,她還是我小師妹呢!大姑娘是靈丫的姐姐,也就是我姐。跟你,那可差得遠呢!”
“是么?”鄧恒臉上笑容不變,但那涼涼的語氣卻透著明顯的不悅了。
這是干嘛?錢靈犀再遲鈍也意識到點不對勁了。
趙庚生什么都不瞞她,如何與鄧恒結識,又如何看他不順眼之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眼下這兩人是舊仇未報,要掐在一起么?
“趙庚生,你不答應了要給我搗鳥蛋的么?這是干嘛呢?還不快去?”
“不去!”趙庚生果斷拒絕,盯著鄧恒的目光猶如望著覬覦自己地盤的獸,大有敵不動我堅決不動的架式。
錢靈犀無法,這樣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算是怎么回事?
“喲,你們倒好興致,這都湊一桌馬吊了。算我一個行不?”洛笙年樂呵呵的過來,正好解了圍。
錢敏君如今接人待物的水平有了明顯提高,聽出他這是玩笑話了,也自笑道,“你們若是要打馬吊,可別算上我。我笨,肯定是要輸的,不如看你們玩好了。”
洛笙年騎在馬上,還不忘帶著他的扇子,搖來擺去的笑道,“我就喜歡跟你這種必輸的人玩,不過眼下卻不是時候。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那邊的風景很不錯,咱們要不要過去逛逛,順便也獵些野物?恒弟,你可答應了太上皇,別忘了。”
鄧恒淡然一笑,略帶挑釁的目光從趙庚生身上掃過,“區區幾只獵物,不過是囊中取物罷了,何須介懷?大姑娘、二姑娘,你們不會騎馬,咱們不如這一路慢慢行去,就教教你們騎馬如何?”
也不待人答應,他就徑直安排起來,“洛兄,麻煩你照顧大姑娘,二姑娘,這邊請。”
見他撥馬到了錢靈犀的左手邊,趙庚生急忙占著右手邊的位置,“我家靈丫不用你教,我教就行!”
錢靈犀左右看看,有點生氣了。這倆小子是怎么回事?你們要相互看不順眼,自己尋個沒人的地方打去,干嘛拿她當個物件爭來奪去的?虛榮!
暗自翻個白眼,錢小妞開始冒壞水了。圓圓的眼睛左右斜睨著二人,“你們愿意教我,那也得拿出點真本事的不是?先跑一圈我看看,誰好我才跟誰學。”
這是紅果果的激將啊,但是能不上當嗎?就算聰明沉穩如鄧恒在這種時候也不得不束手就擒。
“好!”趙庚生應了,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靈丫,你看我的!”
就見他猛地在馬上站了起來,然后雙手高舉,竟是連韁繩也不要,就這么如雄鷹展翅般站了起來。
錢靈犀看著嚇了一跳,“你小心點!”
趙庚生得意的回頭一笑,“沒事兒!”
緊接著回身抓鐙,整個人保持直立在馬背左右來回翻滾,看他的腳蹭到地面上,登時掀翻一塊草皮,可見沖擊力之大。
“算了算了,我讓你教就是,你快停下!”錢靈犀看不下去了,實在太危險了,若是為了顯擺弄得受傷,那可怎么辦?
可她越叫,趙庚生越發來勁了。抱著馬脖一蕩,一個鐙里藏身就鉆到馬肚子底下,再來一個鷂子翻身,重又騎回馬背,撥轉馬頭,瞧這架式是要回來了。可跑沒兩步,卻見他左腳甩蹬,把整個重心凌空移到右邊,身子前傾,長臂一舒,竟是開始摘花。
一朵、兩朵、三四朵…錢靈犀看得心驚肉跳,想叫他停都不敢了,生怕他有個閃失摔了下來。
可趙庚生渾然不覺危險,反而瞧著錢靈犀的關切之色,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不過好景不長,就在他摘下最后一朵準備收工,要回馬落坐,拿著花束到錢靈犀面前獻獻殷勤時,斜刺里驀地飛出一粒碗豆大小的銀扣子,直直的奔那馬腿而去。
因日頭高照,陽光耀眼,那粒小小的銀扣子去勢又極快,竟是無人察覺就打了上去。馬兒只覺后腿一疼,不覺本能的往前一縱,趙庚生沒有防備,給那突如其來的去勢一帶,本欲抓著馬鐙翻身上去的手竟是撲了個空。
“哎——哎喲!”
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錢靈犀就見他怪叫著,四仰八叉摔到自己面前,“你怎么樣?摔著哪里了?”
“沒,沒事!”幸好是習武之人,筋骨皮實,趙庚生摔下來的姿勢雖然不雅,但受的傷卻不重,只是臀部先落了地,著實有些疼,但大敵當前,怎能退卻?所以雖然趙庚生很想假借受傷讓錢靈犀來安慰安慰,卻也只能咬著牙強撐,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呲牙裂嘴的笑,“就是這馬跟我不太熟,否則絕計摔不著。喏,給…”
他還惦記著手上的花,剛想遞出去卻發現不妥了,花瓣嬌嫩,在他摔下的時候,也給那巨大的沖擊力震得花瓣四散,光禿禿就剩幾根桿了。
鄧恒笑吟吟催馬上前,“趙兄弟真是好身手,不過若非必要,騎馬只是為了代步方便,何須玩那些花巧?更何況咱們是要教二姑娘騎馬,怎可置她于險境?萬一不小心象你這樣摔著了,象她這么如花一般嬌嫩的女子,豈非瞬間就跟你手中鮮花一樣凋零受損了?”
趙庚生給他損得體無完膚,自覺大大的丟臉,那幾根光禿禿的花桿迅速藏于身后,暗自撒手扔了,嘴里猶自嘟囔,“說的總比做的容易,你厲害你來呀?”
此話正中鄧恒下懷,望著錢靈犀,極為紳士的一笑,“二姑娘,你瞧好了,真正的馬術不是玩弄那些機巧,而是人馬合一,彼此達到最佳的配合。駕!”
他一抖韁繩,雙腿一挾馬腹,跨下黑馬四蹄翻飛的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