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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甥舅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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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定侯府果然為之所鉗,每到年底都有豐盛的年禮從北嶺源源不斷送入盛京永寧侯府,婚喪嫁娶之類的人情來往,雖以邊關吃緊不得擅離的理由未到,但重禮卻從不曾拉下。

  因此,哪怕精利如朱老夫人,也一直都以為陸氏深得武定侯府的看重,所以當初明萱險些被侯夫人逼婚建安侯時,她才會將希望寄托在武定侯府陸家。

  然而,陸氏過世之后,武定侯府和永寧侯府的來往就像是一把斷了弦的琴,那些優美流暢的樂聲突然之間戛然而止。

  近二十年的曲意迎合,已經足夠讓武定侯擺脫弒母傳聞,而顧家三房的隕落,則給了他一個絕好的借口,倘若旁人問起,他只要諱莫如深,一臉無奈地說一句“心有記掛,但無能為力”,便可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皇帝和裴相身上。

  連永寧侯都不敢為顧家三房鳴冤,亦有苛責了這位七小姐的傳聞,他一個遠在北嶺鉆研戰事的母舅沒有做到噓寒問暖,又算得了什么?

  四年了,武定侯府和明萱之間沒有往來。

  可即便是再冷淡疏離的關系,武定侯這回犯的可是謀逆之罪,那是當誅九族的!

  明萱心里忐忑,她是武定侯的外甥女,早已經嫁人,皇帝又需要仰賴她的夫君,想來她應是不會被波及的,便是皇上要秋后算賬,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走一步算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可若是皇帝因為武定侯反了,而疑心到她的哥哥顧元景,大敵當前,正是抵御強敵的時候,倘若皇帝一道密旨,反倒將顧元景給除了。那后果不堪設想。

  果然,武定侯大軍壓境盛京外城,便有宮里頭得勢的太監輕衣簡行,悄悄在一隊禁衛軍的保護之下去往南疆。

  明萱又驚又懼,生怕那太監懷中揣著的是要處死顧元景的密旨。

  以皇上多疑的性子,這事他是做得出來的。須知,倘若他一向信任的顧元景果真與武定侯同伙,那么南疆危矣!顧元景和臨南王里應外合。便可長驅直入平州,自平州而下,直指盛京,與武定侯一道攻破皇城。若是裴靜宸亦為之說動,撤出了北軍,那么皇帝他便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刀俎宰割了。

  裴靜宸的表情也甚是肅穆,他今日每日都在朝中,想來是聽到了什么風聲的,所以立刻遣了一隊死士前往南疆。希望能夠在皇帝的密旨到達之前,給顧元景提醒的機會。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截住了那太監和圣旨,至少可以保證當下無虞,至于打退了臨南王之后皇帝秋后算賬…

  形勢千變萬化,那時如何,便只有天知道了。

  周宮內,皇帝面容憔悴。心中急得不行。

  龐固的北軍雖然將武定侯的反軍打得散了陣型,可武定侯籌謀了多年,又豈是那么容易就能夠全軍覆沒的?武定侯一計金蟬脫殼。將精銳的騎兵甩脫了北軍,繞到了西山營。西山營是皇帝最心腹的軍隊,先前已有大批趁夜悄往南疆,成為顧元景手下的主力,因此如今所剩的兵力不多。

  反軍輕而易舉地將西山大營的余兵打得潰不成軍,然后換上了西山大營軍的鎧甲,以接獲圣旨勤王救駕的名義,正大光明地入了盛京城。然而入城之后,那些人卻并沒有與京畿禁衛來一場殊死搏斗,如一縷青煙般消失了,無影無蹤。

  對于皇帝來說,明爭并不算可怕的,暗斗才更驚心。

  混入盛京的那股精銳騎兵再所向披靡,也敵不過京畿衛和御林軍,禁衛軍的好手如林,也可以充作精兵,甚至各家王府和公侯之家都有一定量的府兵死士,合力對付幾隊反兵,尚還是綽綽有余的。可如今,那些反兵卻并不正面出擊,而是散落在盛京之中,淹入茫茫人海,倘若有據點掩護,五城兵馬司和京都指揮所的人想要找出那些人來,便如大海撈針,這實在是太難了。

  皇帝坐在五爪金龍御座之上,沉聲對著內監問道,“韓修怎么沒有來?”

  裴相過世之后,裴家的子孫或主動或被動,逐漸從朝中的要職之中抽身出來,皇帝趁機在那些重要的職位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盧家自然是最大的得利者,而定國公府俞家也頗有斬獲。

  他本想著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哪怕這些人一時半會未必可以勝任這些職位,但天長日久,總有適應的時候,又怕些什么?誰料到臨南王竟真包藏禍心,直接反了不算,還勾結了武定侯直擊盛京皇城!倉皇之下,他猛然發現,這些新近提拔上來的朝臣,在盛世平安里或可井然有序地維持社稷,可亂世之中竟沒有幾個能堪大用。

  如今皇帝所能倚仗并且信任的,便只有東平王,建安伯梁琨,承恩侯盧氏父子,以及平章政事韓修了,因此接獲武定侯反軍入城的消息,他便立刻令人傳召他這心腹的四人前往皇極殿議政。

  東平王,建安伯梁琨和承恩侯盧氏父子皆都到了,唯獨韓修的座椅空落落的。

  前去平章政事府傳旨的內監連忙匍匐在地回答,“回皇上的話,平章政事府上前日有人得了痢疾,雖然發現地及時,但昨日卻有幾個外院的小廝也被染上了。痢疾易傳染,韓大人怕這病氣過了人,便不敢入宮覲見。”

  他呈上韓修的手書,“這是韓大人的折子。”

  皇帝眉頭擰得很緊,他示意身旁的太監不必去接,卻沉聲說道,“此處都不是外人,你念出來吧。”

  痢疾雖然不是什么難以治愈的毛病,但卻有一定的傳染性,尋常人家有人得了這病,也是要避忌的。皇帝是周朝之主,自諳身體金尊玉貴,是絕不能輕易病倒的,尤其此時正值憂患,他為了武定侯的反軍忙得焦頭爛額,自然更不愿意冒一丁點身體上的風險,倘若他病倒了,那么這皇位便就危矣。

  韓修的折子上并沒有寫許多冠冕堂皇的話,只是將他不能前來的緣故悉數說了一遍,又將自己對于眼下局勢的看法合盤道出,也無非便是令五城兵馬司和城防衛所以及京都指揮所的人對內城嚴密盤查,再請京畿衛羽林軍肅清皇城的安危,大內禁衛也加強守衛,如此罷了。

  皇帝心里吃不準韓修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但正如折子里所言,如今敵暗我明,他所能做的事不多,也就是盡全力布置一個鐵桶一般的防衛而已,便是韓修真的來了,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建設性的意見。

  他這樣想著,便就將韓修的事放了下來,轉頭問建安伯梁琨以及承恩侯盧氏父子,“眼下情勢危急,想來諸位愛卿都已經知曉了,朕請你們來,是想商量一下對策,除了韓修折上所言竭力防衛之外,尚還有別的法子沒有?武定侯在皇城之外抵死癡纏,也不知道北軍有幾分把握可以擒拿住陸同兄弟,那股細作潛入了皇城,也不知道躲在哪里,想做些什么,真真叫朕心里難安啊!”

  倘若南疆顧元景果真與臨南王一丘之貉,那么調轉槍頭,里應外合,那盛京危矣,江山危矣!

  東平王面沉如水,十分平靜。

  對他而言,不論周當皇帝或者是臨南王登基,都并沒有太大的區別,他依舊是東平王,這結果不會改變。

  他父親與先帝是堂兄弟,與臨南王亦是堂兄弟,論親疏遠近其實是一樣的,并沒有太大的差距。就算臨南王的鐵騎踏破了盛京的城門,臨南王登基稱帝,為了要保持宗族的認可,不為天下人詬病“名不正言不順”,臨南王不會對本就血脈稀少的周室皇族動手,反而,只會變本加厲地撫恤,以期贏得宗室的承認。

  見皇上將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東平王便說道,“臣以為韓大人所言不虛,為今之計,也只有竭盡所能防守,絕不能令武定侯的人有任何混進宮廷的機會,五城兵馬和城防所自然要盤查,但大內禁衛卻也必須加強。”

  他想了想又說道,“以期安全,皇上這里也該加派羽林高手保護才是!”

  承恩侯接口說道,“依老臣看來,所謂擒賊先擒王,入城的那些毛賊再有能耐也不過上百人,入宮禁難于上青天,不足為慮。但是武定侯陸同兄弟,倘若能夠擒住這兩個逆賊,那么這波反軍群鴉無首,自然折騰不起來。只可惜,如今抵御武定侯的卻是北軍的統領龐固,聽說那龐固是從前襄楚王的老部下,他只聽安平王一人之命呢。”

  他嘿嘿冷笑一聲,“北軍亦是皇上的軍士,本該直接聽命于吾皇,如今倒好,他們只認安平王一個不相干的毛頭小子號令,倒不將吾皇放在眼中。這樣的軍隊,老臣以為很不可靠,倘若安平王也有了反意,那么皇上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了嗎?皇上可莫要忘記了,武定侯陸同那老賊,可是安平王妃的親舅父!他們甥舅一家,誰知道暗地里有什么勾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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