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一章 異網
臨冬村后山的地洞里，三個人就地而坐。
陳萬生已經漸漸穩定住情緒，只是偶爾看向舒宇時，仍然流露出一絲喜意。舒宇覺得有點頭皮發麻，這老頭子喜滋滋地看著自己，簡直像看待什么寶物一樣，這可真是太不像他了！
這時，陳萬生接過了洛天小小的身體，細細探查了一會兒之后，說：“這孩子…只有三歲是吧？”
雷陽豪連忙點頭。之前他們并沒有介紹洛天的情況，陳萬生就直接開始查看。沒想到這短短的片刻，他就已經看出洛天的實際年齡。
陳萬生說：“這孩子…非常幸運。”
他說，其實出生就帶有高級能力的孩子，整體來說數量并不少。畢竟人類在星際發展了幾百年，人口呈數量級爆炸式增長。基數多了，各種各樣的天才也會增加。而天生就具有高級能力的孩子，數量并不少。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這樣的孩子在六歲時就能穩定成九級。一個這么小就達到普通頂峰的孩子，如果以孩子特有的敏銳與異想天開去看世界，晉階成s級的可能性遠遠超過成年人。
但是為什么這種情況并不常見？偌大一個銀河系，s級進化者的數量始終只有三位數？
那就是因為，孩子雖然具有敏感的神經與活動劇烈的大腦，但也同時擁有脆弱的身體！
以這樣的身體情況，通常是沒辦法承受那么強大的能力的。
所以，絕大部分天生高級能力的孩子，都會提前夭折。
而洛天則情況特殊。
他雖然能力強大，但天生缺陷，無法靈敏感知外界的事物。畢竟一個完全寂靜的世界，普通人完全想像不到。他因為這樣的缺陷到了雷陽豪的孤兒院，雷陽豪和夫人對他關懷備至，視若掌珠。他與孤兒院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關系非常友好。所以這么長時間里，他的感情波動一直不劇烈，更是極少使用自己的能力。
再怎么強大的能力，如果不去使用的話，也會比較穩定。
所以，洛天安然渡過了一至三歲，擁有這么強的能力，卻沒有強大能力帶來的負面效果。
說到這里，雷陽豪感慨地看了一眼洛天，真心地笑道：“照顧他的時候，真沒想到這些。不過這樣真好！”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既然如此，為什么水鏡所的那些兒童販子還要抓他呢？”
舒宇說：“死或活而已，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個機率已經夠大了。想一想，一個可以隨便他們塑形的九級進化者…”
陳萬生臉上露出濃濃的厭惡，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指指洛天，說：“當然，有好處就有壞處，捧著讓這孩子長大，讓他的心境平和快活，不易引起能力波動，這是好處。不過沒經過風雨，就只是溫室中的花朵，被綁架之后，他突然到了另一個環境里，情緒波動就變得尤其劇烈。因此，他…”
陳萬生“bong”了一聲，抽了兩口旱煙。
雷陽豪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展顏笑道：“沒辦法，我們已經盡了能力去做，能做到什么程度，也沒辦法絕對判斷不是？”
陳萬生嘿嘿一笑，說：“不錯，你倒是挺明智。”
雷陽豪又轉向舒宇，感激地說：“兄弟，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遇到這種突發情況，小天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陳萬生瞥了孩子一眼，說：“他運氣的確不錯。在那種情況下，能夠救他的，除了神，也只有這小子了。”
說到“神”的時候，他嘴巴一撇，露出十分的輕蔑神色。
舒宇問道：“那這孩子，現在又是一種什么狀況呢？”
陳萬生反問道：“你做的，你自己不清楚？”
舒宇老實搖頭：“感覺模模糊糊，的確不太清楚。”
陳萬生凝視著他。他含著煙嘴，煙霧從嘴里溢出，飄飄緲緲地升到空氣里，讓他的面孔有些模糊。
老頭子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道：“你自己呢？現在是什么情況？”
舒宇頓了頓，繼續搖頭：“感覺很模糊，不清楚。”
他說：“自從成為s級進化者之后，我就知道，異能力量是一張網，它遍布世界的每一處，把所有的進化者都聯系在了一起。”
陳萬生點頭：“嗯，異網。我這樣叫它。”
他的這個說法是由“魔網”衍生而來，這是一個極其古老的說法，舒宇當然是不知道的。他點點頭，很輕易地接受了它，說：“行，就叫它異網吧。”
雷陽豪震驚而沉默地聽著。他只有七級，從來沒有過那種感受，更加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
舒宇說：“當一個進化者晉升成s級，就能夠感受到異網的存在，并且通過它控制所有比自己能力低的人。這就是為什么，s級進化者對九級以下進化者有絕對的壓制性！”
雷陽豪更加震驚了。他回想起當初面對那個對手時，感受到的強大與不可戰勝，不由得默默點了點頭。
舒宇說：“不過，當洛天把我陷在那個陣勢里時，我被切斷了與異能力量的聯系。也就是說，我雖然還在異網上，但是異網已經不再給我輸送能量。”
他的臉色逐漸變得有些疑惑：“那時候，我的能力用了個干干凈凈，又被切斷聯系，感覺身體內外都空空蕩蕩的。不久，我胸口的那東西自己跳動了起來，我的身體里好像多了一個核心…當這個核心徹底運轉起來的時候，我從異網上脫離了！”
雷陽豪跳了起來，驚道：“脫離？這意思是…”
舒宇點頭：“這意思就是，我已經不再是一個進化者。事實上，到現在為止，我還是沒有恢復與異能力量的聯系，但是，那東西好像在我體內自成一體，我的體內多了一個新的系統，我已經不再需要…”
他向外劃了圈，不知如何表達，陳萬生卻已經明白了。
舒宇繼續說：“我不再身處異網之上，無法再獲得異能力量，但另外又有一些東西和我建立了聯系。這些，好像就是您之前一直教導我的…哎呀，越說越不清楚了！”
陳萬生笑了笑，簡短地說：“正常！”
他一陣沉默后，嗑嗑煙袋，感慨說：“是好事！嘿，從幾百年前開始，我就一直想走這條道路。沒想到，我到現在都沒有成功，反倒是你先成了。它究竟是怎么成的，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將來會有什么好處…老實說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用我這幾百年的感受告訴你，這是大好事！究竟好在哪里，你應該會慢慢感受到。不過…”
不過什么，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摸了摸洛天的頭頂，對雷陽豪說：“這孩子，你暫時就留在這里吧。”
雷陽豪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有些話他明白了，但有些話他聽不太懂。他是個爽快人，聽不懂就聽不懂，很快就把它放了下來。這時一聽陳萬生說，立刻爽快地說：“您不說，我也想這樣懇求您。小天這孩子…”
他感慨地看了孩子的小臉一眼，開始苦惱回去后要怎么跟那潑辣老婆交待。不過，那慓悍婆娘再難過，也只能揍他一頓，自己哭一場，然后紅著眼圈理解自己。
陳萬生點點頭說：“你放心，這孩子雖然現在五感俱無，但就像個蟲子一樣，被安全地放在繭子里。等到他破繭出來，完全新生，我再調教一陣子，你們就可以安心把他領回去了！”
雷陽豪的眼里閃出驚喜的光芒：“可以領回去？不會再被別人為難這孩子？我們可以留住他？”
陳萬生傲然哼了一聲，不予回答，雷陽豪則開心得說不出話來了。
一段時間后，雷陽豪小心地抱著洛天回去，雖然孩子無知無覺，但雷陽豪也想要離開前好好道別一番。
地下洞的星光河邊只剩了陳萬生和舒宇師徒倆，兩人沉默一陣后，陳萬生先開口說：“你放心，我給這漢子的體內放了個禁制，他回去之后，只要泄露你的事情，腦袋就會第一時間爆炸。”
舒宇一愣，說：“雷陽豪是我的朋友…你不是說，信一個人，就信到底嗎？”
陳萬生被自己的話哽了一下，罵道：“混帳小子！相信別人是一回事，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又是一回事！永遠不要用太大的誘惑去考驗別人，貿然把最重要的秘密交待給別人，只有瘋子和二百五才這樣做！”
他恨鐵不成鋼地用煙袋用力一敲舒宇的腦袋，這一下完全沒留力，沒熄的煙鍋上火星四濺，舒宇的腦袋上立刻起了個大包，險些連眼淚也要掉下來了。
陳萬生說：“并不是說不能相信別人，而是要有一個尺度！在自己控制范圍內的，透露一些沒問題。但是事關重大的時候呢？你以為憑你憑我，就可以橫掃宇宙了？你以為你師父我，老鼠一樣窩在這個地洞里，每天重復工作是為什么？”
舒宇委屈地說：“是是是，是我做得不對！你說就可以了嘛，你說了我就知道了，干嘛動手呢…”
陳萬生哼了一聲，斷然道：“你這種心思太多的，記打不記吃！必須打疼了，才能真正進心里！”
舒宇翻了個白眼，陳萬生睨他一眼，說：“算了，看在你突然開竅的份上…”他曲起手指，敲了敲舒宇的胸口，問道，“你說自成一體的，就是那個蠢得不得了的神之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