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時,由于曹氏舉族歸順袁尚,而荀彧也在其中,所以表面上看,荀彧此刻也是袁氏的一員。
而且荀彧不肯為袁尚所用的消息并未大肆宣揚,為外人所知,天下之人只能夠看到的他們所能看到的淺薄現象,而內中道理卻是看不清楚,畢竟荀彧不會滿大街的去吵吵‘我姓荀的跟姓袁的不穿一條褲子’,而袁尚也不會滿大街的去喊‘我姓袁的一定要跟姓荀的穿一條褲子’。
所以世人皆以為荀彧跟隨曹植被袁尚收服,僅此而已。
原本,劉協一眾對荀彧并不在意,畢竟只是跟隨曹植投降的一個人而已,何必還要勞動到四面八方的勢力全去關注不成?
可問題在于,他們雖然不想關注荀彧,但李儒偏偏一紙秘奏遞上,請求劉協撤了荀彧的職,并斷了荀氏一族的入仕之路,這一點可就大大出乎劉協的意料了,惹得他心中的小兔子砰砰亂撞,想不去關注也不行了。
雖然沒有答應李儒,但劉協出于心中的疑惑,還是派人去暗中調查了荀彧,可這一查不要緊,卻偏偏查出了袁尚對待荀彧甚厚,天天金銀不斷,宴席不止,比之當年曹操收關羽還要上桿子,雖然是熱臉貼著冷屁股,但卻不休不止,不斷奉送。
而且最讓人驚詫的是袁尚居然在送表奏請曹植為太傅之后,居然又準備上表請奏荀彧為大司徒,特任總領關東各州的諸項政務,這一點就不得不適人疑心了。
得知消息之后,劉協急忙找來自己最信任的國丈伏完,二人細細商議。
伏完聽了之后,略一分析,不由得長嘆口氣。
“陛下,老臣已經知道李儒請奏陛下下詔對付荀氏的用意了。”
劉協聞言一驚,忙道:“還請國丈仔細為朕說之?”
伏完道:“袁尚確實是一代梟雄,其心思縝密,思想深遠,委實不得不讓人佩服,袁尚此刻在許昌,對荀彧一人如此熱枕,非為其才,實乃為其勢也!”
劉協奇道:“何意?”
“荀彧的上一輩,即昔日的荀氏八龍,名滿天下,為天下士子所敬之,傳到荀彧這一輩,荀氏一族已經是潁川書院士子之首!甚至可以說,其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潁川書院一系,而潁川書院,是和鹿門龐德公和水鏡司馬徽等為首的荊襄士子齊名的著院!可謂是天下士子之表率耶,袁尚若是能成功的收服荀彧,便等于收服了天下一半的士子之心,更何況荀彧本人在中原之地名望極高,袁尚現在為什么不敢離開許昌?就是因為他初平中原,各地不穩,情況不知,他不敢輕動,可一旦荀彧投誠,又有了大司徒的官位,名正言順的替他管理中州,則袁尚便能抽出手來去對付其他的諸侯,而袁尚一旦抽出手來,則李儒斷然不敢輕動。”
劉協聞言,頓時恍然大悟,點頭道:“如此說來,李儒是怕荀彧被袁尚收服后,中州大勢立定,所以才請我先剪除袁尚羽翼,讓袁尚離開不得許昌,然后他方好在遼東行事?”
伏完點了點頭,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劉協聞言好奇道:“這個李儒,既然如此,卻為何不直說?”
“也許他是怕陛下對他有所誤會,又也許他有心試探陛下而已。”
劉協聞言點了點頭,道:“那國丈對于李儒的這個意見,怎么看?”
伏完笑了笑,道:“李儒那天對陛下提出了三點要求,其一是為自己赦免,其二是為拓跋力微立國,其三是對付荀彧,咱們暫時只能答應他的一個條件,而用另外兩個條件鉗制于他,而以老夫看來,最切身關于李儒和拓跋力微利益的無外乎是第一個條件和第二個,而對付荀彧的這個條件,卻是對我們自身有利,畢竟荀彧現在就在袁尚的麾下,難保不齊哪天他真被袁尚感動,屆時袁尚憑借著荀彧,就會收攏潁川士子之心,乘著他尚未真心歸附袁尚,我們要趕緊把荀氏一族的羽翼減掉!讓荀氏與潁川士子一系離心離德,方可無憂!”
劉協聞言點了點頭,又道:“那這件事,用不用跟徐庶商議一下?”
伏完搖了搖頭,道:“最好是不要,因為徐庶為人太剛,這個手法未免下作,只怕他是不會同意的。”
幾日之后,從洛陽的皇宮,一道圣旨飛馳往中州,并布告世人,其內容震驚天下。
圣旨之內,內容大略內意為荀彧先從奸佞,后事國賊,朝秦暮楚,罔顧圣恩,特此剝奪尚書令之位,降為白身,而荀氏子弟,則終身不得入仕云云……
此詔一出,天下震驚!
震驚的原因不代表天家出手整治荀氏一族,更代表了天子與大司馬大將軍袁尚的正面對決開始!
袁尚剛剛上表請奏荀彧為尚書令,天子就下了一個這樣的招數,這是天子第一次與天下第一諸侯的對抗,雖然不曾在戰場上正面對決,但是這紙詔書,卻代表了劉協已經開始準備正面與袁尚交鋒了!
許昌,袁尚行轅內。
袁尚坐在主位上,一手捧著天子詔書的臨摹份,一手拿著一塊酥糕,默默然的向著嘴里塞著。一邊吃,還一邊不住的點頭。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來陛下是有點舒服大勁,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袁尚下手邊,司馬懿笑了笑,道:“問題是,這不正是主公所想要的效果嗎?”
袁尚呵呵一笑,道:“話是這么說,但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點不太得勁,畢竟我剛剛上表被請奏荀彧為大司徒的奏章被陛下駁回來了,還重重的扇了一個又響又亮的大耳刮子。”
司馬懿長嘆口氣,無奈道:“你自己設下的局成了,如卻偏偏又自己感覺不太舒服,你說你是不是賤的?”
袁尚笑容滿面,站起身來走到司馬懿身邊,一腳給他踹了個狗吃屎,然后慢悠悠的問道:“荀彧叔侄兒知道這事后是什么狀態?”
司馬懿長嘆口氣,道:“荀攸倒是勉強,好歹事情跟他沒有直接關系,關鍵是荀彧,死的心都有了!聽說詔書下達沒到一夜的功夫,尚書府上的士子客卿就偷偷的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也不過是顧忌到自己的名聲,一時不好溜而已,據聞潁川士子,前段時間還是門庭若市的荀家祖院,頃刻間已是冷若冰霜,跟他娘的出殯似的,要多悲涼有多悲涼…”
袁尚輕輕的一揮手,道:“行了,傳我的將令,金銀珍品往荀彧那里照送不誤!就算天下士子此刻都晾著他荀彧,我卻不能晾著他,相反的,要繼續用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最好是能將他的屁股感動的冰雪消融…”
司馬懿厭惡的一撇嘴。
“用臉去捂熱乎人家的小屁屁,還說不是賤的…”
回應他的,是袁尚又一記飛踢。
袁尚這里得到了消息,遼東那邊得知的消息更快。
得到了消息之后,李儒便在田疇的引見下,會見了拓跋力微。
此時的拓跋力微已經答應了袁尚的要求,答應幫助他們謀計天子,但具體應該怎么做,田豫和田疇那邊,卻一直不曾有所告知。
而如今,這一切的行事方法,就將由李儒來告訴他了。
當夜,在拓跋力微的帥帳之內,擺下了重宴,宴請田疇以及李儒,三人一邊痛飲,一邊商討下一步的行事計劃。
塞外之人,盡皆豪爽,幾碗酒下了肚子之后,拓跋力微的臉色已經見紅,說話間也不似一開始那么客氣拘謹,反倒是一股身為草原霸者的豪氣由內而外的散發開來,讓人倍感舒適親近。
抬手抹了抹嘴,然后伸手摸了一把在身邊陪酒侍飲的草原女子,拓跋力微哈哈樂道:“本王不才,這些年一直靠著袁大將軍提拔,才能從一個小小的部落之王搖身一變,成為了威震漠北的大單于,如今大將軍有事,本王焉能不盡一份心力,只是不知大將軍要對付漢朝皇帝,卻是要本王如何去做?”
李儒喝著碗酒,吃著羊肉,不過卻對身邊的草原女子的挑逗絲毫不敢興趣,他微微一笑,沖著拓跋力微道:“舊聞大將軍和拓跋單于交情匪淺,當年對付鮮卑三部和南匈奴的時候,就是拓跋單于鼎力相助!此番設計,本當是大將軍親自來漠北與單于共事,怎奈中原初定,大將軍不宜擅離,故而只有我等代為與單于一同做這番大事了!”
拓跋力微哈哈大笑,道:“久聞先生大名,如雷貫耳,敢問先生高見?”
李儒輕輕的泯了一口酒,道:“其實大單于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在五日之后,請大單于集結麾下兵馬,一舉攻克遼東首府昌黎!”
“噗!”拓跋力微聞言,一口酒差點沒把自己嗆著。
“一舉攻克遼東?”拓跋力微傻眼了:“可遼東乃是袁大將軍的重鎮啊!”
李儒嘿嘿一笑,道:“若是不攻克遼東重鎮,又如何能夠讓天子相信我們確實能夠成事?若是我們不成事,又如何讓天子下詔赦免我,并準允將軍立國?”
“可是…可是…”拓跋力微猶豫了:“可是攻打大將軍的地盤,這事,大將軍知道嗎?”
李儒點了點頭,笑道:“若無大將軍準許,給我八個單子也不敢如此行事!大單于放心,這一切,都是大將軍親自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