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淵活了好幾十年,這么大歲數真沒白活,腦袋也沒白長,他知道關鍵時刻該吃誰的,也知道關鍵時刻該指望誰養老。
不孝子童飛不給他惹麻煩就不錯了,關鍵時刻,童淵還得是把希望落在了自己的那幾個徒弟身上。
袁尚有點懷疑,童淵當年收了三個徒弟的動機是不是有點不純,傳承衣缽是假,找幾個傻乎乎的漢子晚年給自己養老送終端屎接尿才是真,如果真是這樣,袁尚對于童淵高瞻遠矚的目光就得抱著相當的欽佩之情了。
少時,便見張繡和趙云二人在侍衛的引領下進來,二人的脖頸子上還都留著被童淵手刀劈殺出來的印記,鮮紅鮮紅的呈現一輪彎月的形狀,跟傳說中包拯額頭上的月牙一樣,只不過人家的月牙是印在了額頭,他倆的月牙是印在了后脖頸子上。
紋身都紋的這么有內秀,袁尚覺得張繡和趙云比包青天活的低調。
看著自己心愛的兩個寶貝徒弟,童淵撫摸著白須,一臉嚴肅的道:“為師打算要在袁大將軍的麾下常住一段日子了…”
“嘶嘶——”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張繡和趙云齊齊的吸了一口冷氣,臉上露出了絕望而凄婉的表情。
袁尚清了清喉嚨,安慰他們二人道:“槍神是跟我回河北,不在關中常住,這一點你們倆大可放心。”
“呼…”二人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童淵面色一沉,粗獷的嗓音中露出了明顯的不滿。
“聽你倆的意思,似是對老夫的到來很不歡迎啊?”
張繡聞言臉色一正,急忙道:“師父對我等恩重如山,我們哪會有不歡迎師父的意思?只是想多留師父在長安住幾天,不曾想師父就要跟主公回河北了,一想到弟子與師父才剛剛團聚,這就要立時分開,弟子這心實在是…痛不欲生啊。”
袁尚和趙云同時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掉一地。
童淵哼了一聲,道:“孝心不在相聚的長短,也可以在別的地方表現一下嘛,比如說,老夫這段時間寄居在袁大將軍帳下的食宿費用,你們做徒弟的,是不是得幫老夫運籌運籌?…老大你最有孝心,就多出點,掏七分,老三年紀小點,就掏三分吧。”
張繡聞言臉色頓時一僵。
袁尚微微一笑,沖著二人道:“現金就不用了,我會吩咐鐘繇,直接從你們的月俸里扣,一不用出賬二不用進項,多方便。”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袁尚平定關中,消滅閻行,收服諸羌,平定宋建,剿除徹里吉,又納降了漢中張魯和巴州的少數民族,消息傳播迅速,一時間迅速傳于天下。
西蜀方面,劉備在得知袁尚派遣大將龐德,夏侯淵率兵鎮守漢中之后,不由得有些驚慌,急忙派人找諸葛亮、龐統、法正等人商議,計較此事。
對于袁尚派兵進入漢中,與己方對持,諸葛亮等人只告訴劉備一句話,那就是暫勿輕舉妄動。
西川初定,人心未穩,現在對于劉備來說,就算是被袁尚扼守了漢中咽喉,也不可以與其發生沖突。
至于荊州方面,孫權在知道了劉備入川之后,曾幾次三番有意進犯圖取,無奈諸葛亮等人在臨行之前,早已是留下了大將關羽。
關羽威震九州,名滿華夏,當年溫酒斬華雄,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天下誰敢輕動其虎須?東吳雖然也有精兵猛將,但沒有把握的事,孫權不敢輕動。
特別是諸葛亮還暗中聯絡過魯肅,說以利害,言天下大勢不明,長江諸勢力不宜自相火并,并許諾愿意割讓長沙,武陵,桂陽三郡之地,結以同盟。
對于此事,東吳大都督周瑜并不贊同,他認為全拒長江才是目前東吳的首要任務,但孫權在思慮了一番之后,卻同意了。
首先,黃祖已死了,東吳與荊州的仇人已經無,二則荊州實力強大,人口眾多,反觀江東之地,雖然水軍強盛,但人口不足,且有山越為患,原先由劉表率領荊州時,東吳尚不能取之,如今荊州易主,劉備之能遠勝劉表不說,更有關羽號稱天下虎將,威震北方,不易與之硬撼。
三則,孫權藏了一個小心眼,諸葛亮所割讓的三郡之地,都在荊南,不與北方接壤,至于襄陽,南郡之地與中原相距甚近,早晚必然與北方大軍相抗,屆時孫權坐山觀虎斗,等荊北的關羽和北地諸侯打起來了,他在漁翁得利,豈不美哉?
依照孫權自己的估計,曹植和袁尚早晚還有一番惡戰,現在暫時先不拿荊州,而是等北地兩大梟雄打了起來,己方乘亂在淮南,徐州等地搶奪立足之地,進軍北方,逐鹿天下,才是王道,這是一個擺脫偏安一隅的機會,也是積極進取稱霸天下的機會,若只是把目光放在全據漢江上,目光未免太短淺了。
劉備和孫權都各自打著小算盤,在許昌的曹氏,此刻卻面臨著重大的考驗。
袁尚兵發關中,雖然不在河北,但曹植卻不敢輕舉妄動,只因田豐,沮授,逄紀,郭圖,荀諶,辛評等北方宿老聚在,張頜、高覽、張燕、郭淮、孫禮、韓猛等河北名將也不曾離開,司馬懿、甘寧、蒲元在渤海訓練水軍,河北大將蔣義渠,田疇等人,領著張白騎,劉雄鳴,趙睿,呂曠,呂翔,汪招,孫輕,王當,李大木目等人屯兵八萬,坐鎮黎陽,威懾河南,高干郭援在并州,袁熙田豫在幽州和遼東,河北在袁尚離開后也是固若金湯,猶如鋼鐵,誰碰誰出血。
而如今袁尚平定關中,即將返還,而匈奴和鮮卑的遷移事宜落戶事宜也已經接近尾聲,曹氏諸人料定,他下一步的行動,必然是針對中原了。
許昌的議事廳內,曹植,荀彧,郭嘉,賈詡,夏侯惇,曹仁等人則是在思考著討論著如何對敵。
荀彧曾被天子劫掠到許昌,但三家逼宮之后,迫于壓力,劉協又不由得將荀彧主動送還。
此時的廷閣之內,曹氏諸人的氣氛空前緊張,袁尚平定關中,即將回返河北,這對他們的壓力實在太大,大到幾能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
郭嘉長嘆口氣,當先道:“關中之亂,楊阜乃是我等布置的旗子,本指望著他能夠輔佐閻行成事,不想這么快就被袁尚平定了,聽說連夏侯妙才亦是…降了,如此大事不妙矣。”
夏侯惇聞言,臉色頓時一紅,急忙道:“妙才非貪生怕死之人,只是迫于涓兒在袁尚之手的壓力才…”
郭嘉微微一笑,擺手道:“將軍不必多做解釋,此事我等明白,況且妙才將軍終究非與我等為敵,他如今在漢中與劉備對持,想必心中也是抱著為先主報仇的心思,這一點郭某是可以理解的。”
“多說無益。”賈詡依舊是半瞇著眼睛,慢悠悠的說道:“關鍵問題,是袁尚回河北后,必然用兵中原,我們應該怎么對付,才是要緊事。”
曹植面色深沉,道:“依照賈大夫之見,袁尚若是會對我們用兵,他會怎么做?”
賈詡想了想,道:“多年來,袁氏從袁紹到袁尚,總共有大舉三次南下,第一次是兵發官渡,強撲許昌,第二次是從平丘南下,欲取陳留,這兩次都屬于強攻,是袁紹的作風,但是第三次南下的領頭人是袁尚,他改變了強行直撲的戰略,而是轉道關中,采取包圍之勢,其方法手段與他老子袁紹大不相同,如老朽所料不錯,袁尚若是再南下,依舊不會選擇強襲,而還是會采取迂回戰術!”
曹植皺了皺眉,道:“關中西線已是被袁尚奪了,他再迂回,還能迂回到哪去?”
話還沒有說完,卻聽那邊廂郭嘉喂喂一笑,道:“想袁三那點花花腸子,也不難猜,西線沒了,他自然是打東線,依照郭某所料,如無意外,袁尚此番南下,成會首戰徐州!”
眾人聞言,神色頓時一屏。
徐州…
曹植皺著眉頭想了想,道:“徐州四戰原野之地,不宜防守,但卻又是天下雄關,偏就是丟失不得…我親自率領大軍去防守!”
大將曹洪聞言忙道:“不可!雖然說袁尚有可能會打徐州,但也不排除他直攻中原,或是兩線作戰的可能,兗州乃是我等根本,丞相身為主事,斷然不能親離!”
曹植嘆息道:“可是,以徐州現在的兵將,只怕對付袁軍不得。”
話音落時,卻見郭嘉已經站起身來,他的臉上雖然蒼白,卻還是掛著那副嘻嘻哈哈的浪子之相,仿佛世間之事在他那里都是游戲一樣,無甚可懼,無甚可稀。
“丞相去不了,這不還有郭某呢嗎?記得九年前,郭某跟袁三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徐州之境,時至今日,惶惶然不覺已有九年矣,有些事,也是該在徐州跟他做個了結的。”
眾人聞言不由得皆是一愣。
郭嘉自打跟隨曹操以來,雖然是屢獻奇策,但從未曾獨自統帥一軍領兵,他自己也從來沒打過這方面的主意,可誰能想到,他今日居然會主動請纓。
賈詡輕輕的掃了郭嘉一眼,若有所誤,眼中驟然蹦出了一絲傷感的神色,但卻又隨即淹沒,閉上眼不言不語。
曹植仔細的想了一想,嘆道:“奉孝先生,你的身體不好,領兵去徐州坐鎮,怕會傷了元氣,還是從長計議吧。”
郭嘉嘿然一笑,道:“丞相,徐州雖然非我心腹重地,但那里的稅負也支撐著著我兗州中軍費用的一半,不容有失,自打先主去世后,我軍的實力已是不復當年,徐州若是丟了,只怕兗,豫,淮南之地就得崩臺,斷然不容小視呢。”
曹植聞言,不由在心中暗暗嘆息,他也知道依照曹軍目前的狀況,除了兗州之外,徐州也是丟不起的,可現在要讓曹植增派人員去徐州,他實在不清楚該派誰過去。他自己要留下在許都壓陣,而夏侯惇,曹仁,張遼,曹彰,曹休,曹洪,徐晃,李典,樂進,臧霸,李通這些將領雖然能征慣戰,但論及智謀,跟袁尚,司馬懿,田豐,沮授等人比只怕還差了一截,派他們單獨過去,無疑是讓他們去送死,領兵坐鎮徐州的,還真得是一名智計高絕之人。
只是郭嘉的身體實在太差了,當年曹操兵發關中,郭嘉就因為重疾沒跟著去,后來雖然在張機的調理下有所恢復,但卻一直小病不斷,從自己繼位來,他就因為這糟爛體格子,隔三差五的在家中修養,一直不曾做出什么大的建樹,反倒是一直靠著賈詡給自己幫襯,今日他請命去徐州,曹植怎么能夠放心?
看著曹植猶豫的神色,郭嘉微微一笑,道:“丞相,郭某的身體比起原先來,已經是強的太多了,您大可不必如此擔心!郭某不才,卻自認為是目前天下,唯一一個可以跟袁尚,司馬懿等人一較長短的人,我若是不去,袁尚若是真的南下,徐州只怕真的是守護不住的。”
曹植想了想,道:“奉孝先生的身體不宜遠行,要不,還是郭先生坐鎮許都,由我自己去守徐州吧?”
聽了曹植的話,郭嘉哈哈一樂,笑道:“丞相啊,您去徐州,只怕沒我合適,當年奪徐州時,郭某一直跟在先主身邊,屢次在徐州諸地與陶謙,劉備,呂布交戰,對那里很是熟悉,現在是我軍生死存亡之機,別說郭某的身體已經康復了,就是有病,郭某也是義不容辭啊,要不哪對得起去世的先主?先主早逝,把你留給了郭某,郭某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得往上撲啊…嘿嘿,說錯了,其實郭某也不算太老的!”
曹植心中一顫,眼圈紅了,他看的出來,郭嘉現在是真的在為曹氏,為自己去拼命呢。
曹植輕輕嘆了口氣,柔聲說道:“你還是再養養吧!”
“來不及了!”郭嘉使勁的搖了搖頭,正色說道:“袁尚馬上就會回河北,此人陰險,用兵神速,不一定什么時候就會行動,郭某早去早布置,防守便可多一份勝算,多耽擱一天,對我軍來說就多幾分不利,郭某必須得及早過去。丞相啊,你別猶豫了,讓郭某去吧!”
“這……”曹植垂下頭,久久無語。
讓郭嘉前往,他既不放心,又舍不得,可不讓他這頂尖智者去,單憑將帥很難守住徐州,賈詡年紀那么大,且又與諸將不是很合得來,更不合適。
郭嘉見曹植猶豫,眼珠子一轉,笑道:“丞相,你就放心吧,如果形勢不利,郭某馬上就返回許昌就是了,我跑的快,袁尚攆不上我。”
曹植聞言,精神為之一震,頓了片刻,抬頭看向郭嘉,正色說道:“奉孝先生,這是你說的,如果吃緊,千萬不要硬抗,一定要撤回來!”
“哈哈!”郭嘉哈哈一笑,點點頭,說道:“這么說您是答應了?成!沒問題啊!一旦戰事不順,郭某立刻撩蹶子跑回來,誰也攔不住我!”
郭嘉話是這么說的,可實際上卻并不是這么做,與袁尚在徐州的大戰,成了郭嘉畢生中最為精彩,也是最為揚名的一戰,但同時,也是他以曹臣的身份所進行的最后一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