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袁尚的話,童淵胡須一抖,不由得哈哈大笑。
少時,但見胖老頭摸了摸胡須,點頭言道:“世人皆言袁尚心思縝密,乃是新一代的年輕梟雄,其言果然不虛,哎,說來慚愧,老夫這輩子只收過三個徒弟,老大張繡資質平平,不能承襲我的衣缽,二弟子張任的心思多用在了韜略之上,在武學槍術上也未得精髓,唯有這老三資質上佳,盡得百鳥朝鳳槍的真傳!前番聽說他失手于關中,被什么閻行所擄,兇多吉少,老夫心下著急,萬里迢迢的跑到關中,暗中潛伏與市井,想尋機看看能不能助老三脫險,不想袁大將軍兵至關中,大刀闊斧,剿滅叛亂,平了閻行不算,還救出了老三,老夫這心才咽回到肚子里。”
袁尚聞言,無奈笑笑,道:“槍神既然是為了徒弟的安危前來,那適才為何不明言?非要用什么所謂‘教訓’去遮掩,這豈不是寒了弟子們的心?”
童淵白眼一翻,道:“跟小崽子說了實話,以為老夫多重視他們,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再說老夫今rì來此,也確實是抱著要教訓教訓他們的目的,這兩個小子這些年太不像話!一個個的不學好,特別是那老三,好好的苗子竟然得了個屠夫將軍的綽號,丟死老夫的人了,這不瞎胡鬧嗎…欠收拾!”
袁尚微微一笑,道:“聽槍神話中之意,此番來關中除了擔心徒弟的安危之外,還要順便端正一下徒弟的品行?那這兩件事哪件事是您的主要目的?”
童淵的腳被捏的給力,又滿足的呻吟了一聲,然后囫圇不清的開口道:“老夫個人覺得,收拾徒弟的事是當務之急。”
袁尚面上的笑容不減,搖了搖頭,道:“童槍神,一代宗師,老這么撒謊可不行呢。”
童淵的面色驟然一緊,兩只豆大的眼鏡提溜左右亂轉,額頭上汗水直流。
“胡說!老夫是天下第一,怎么可能撒謊!”
袁尚輕輕一邊喝茶,一邊輕輕的敲打著桌案,搖頭道:“不見得吧?從你一腳踹開廷議府門之始,我就看出不對來了,想你堂堂一代宗師,就算是性如烈火,秉性如雷,但為了教訓自家徒弟,怎么會彪到輕易去踹官家府門?你也是成名的人物,辦事再不濟也不會如此輕率,此一招分明是yù蓋彌彰,先聲奪人。”
童淵聞言沉默了,只是定定的看著袁尚。
袁尚繼續幽幽道:“另外,你義正言辭的教訓你徒弟行為不端,卻偏偏不往我身上潑臟水,還告誡我不要讓他們帶壞了,然天下皆知我袁尚是個什么人物,我也不往我自己臉上貼金,天底下只有我能帶壞別人,帶壞我的人…當然也有,但絕不會是你那兩個徒弟…槍神,您這分明是不想得罪我呢?”
童淵的臉子有點掛不住,只是一個勁的嘿嘿干笑。
袁尚站起了身,揮手斥退那幾個給童淵足道的侍女,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童老爺子今rì來此,教訓你那兩個徒弟只是幌子,借機找我袁尚,才是真的吧?”
童淵沉寂良久,接著長長的嘆了口氣,花白的胡子在胖胖的胸口上一抖一抖的。
“后生可畏啊,我這天下第一也不行了,好不容易出山,耍點小心眼還全都被你看出來了。”
袁尚搖了搖頭,道:“童槍神客氣了,袁某并無自持之意,只是您是趙云的師父,我與趙云現在名為主仆,實為兄弟,他的師父就是我的師父,您有什么事大可不必藏著掖著,說出來就行了。”
童淵想了想,沉聲道:“能先讓這些女娃都出去嗎?”
袁尚轉頭看了王異一眼,道:“讓你的這些下手出去吧。”
王異雖然也有些好奇,不過也不敢違命,隨即讓那幾個經過她調教的女婢端著水盆出去,自己也要轉身,卻見袁尚沖她揮了揮手,道:“你留下吧。”
王異聞言頓時一愣,道:“我留下?…這個,好么?”
“沒關系,你是我的貼身侍婢,算是我的親信,我相信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時間卻令王異有些失神,心里在不知不覺間也變得熱乎乎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王異被袁尚留下,神思有些不屬,那邊廂童淵已經是打開了話匣子。
“老四啊。”
袁尚眉頭一皺。
“等會,您叫我什么?”
童淵眉毛一挑,道:“老四啊!你是我家老三的兄弟,年紀又沒他大,在我這論資排輩,叫你聲老四不過分吧?”
袁尚無奈的一搖頭,喃喃道:“問題是我跟你沒關系啊?”
童淵有點不太高興了:“你是天下第一諸侯,我是天下第一武術大家,跟你沾點親戚也不辱沒了你不是?”
袁尚無奈道:“問題他不是一碼子事,算了,你愛怎么叫怎么叫吧,說事!”
童淵想了想,道:“其實我找你的主要目的吧,是為了我兒子的事情。”
袁尚聞言不由得一愣:“您兒子的事?天下第一也可以有兒子?”
童淵面色一沉。
“天下第一怎么了?天下第一咋就不能有兒子?”
袁尚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我把你跟我認識的另一個天下第一弄混了,他叫歐陽鋒。”
“歐陽鋒?”童淵皺了皺眉眉頭,道:“沒聽說過,他沒有兒子嗎?”
“曾經有,不過他兒子讓人搞殘廢了,后來又讓他爹的徒弟給整死,家破人亡啊…不說他兒子了,說您兒子。”
童淵:“……”
少時,但見童淵長嘆了口氣,搖頭道:“老夫有一個子,名叫童飛,自幼便是資質高絕,天賦極高,承襲老夫之槍法,本領當不在老三趙云之下,只是這小子的天性有些怪異,辦事不按章法,與常人不同,讓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什么,不讓他做什么他就偏偏要去做,就算是老夫也管教不得他…就是怎么跟你形容呢…”
袁尚想了想,道:“作妖?”
童淵點了點頭,沖著袁尚豎起了大拇指:“精辟!”
說罷,便見童淵又道:“好多年前,那逆子跟老夫因族事大吵了一架,此后便離家而去,多年了一直渺無音訊,老夫也誠當沒有這個兒子了,可是不想,年前曾得江湖朋友與老夫說,說在關中之東的長安邊境,袁軍曾與洛陽的天子兵發生過沖突,其中有一高手,會使百鳥朝鳳槍法,可戰西涼猛將錦馬超…”
袁尚聞言一愣,接著頓時恍然大悟。
童淵無奈道:“老夫年紀雖然大了,可是不傻,當今天下,除了老夫自己和三個徒弟,會百鳥朝鳳槍的人就只有我那不孝子了…”
袁尚聞言微微一笑,道:“你那兒子在天子那里當了朝廷重將,對于你來說是喜事啊,你來找我干什么?”
童淵搖了搖頭,道:“老四啊,你跟我家老三是主仆,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說的那么清楚…天子雖然是天下正道,但如今漢室傾頹,天子之勢…大逆不道的話我不說,你懂得。”
袁尚聞言笑了笑,道:“我懂是懂,問題是,跟隨天子是你兒子自己選的路?我又能做什么?”
童淵聞言想了想,長嘆口氣,道:“話雖如此,但天下哪個父親能親眼看著兒子走入末路而不管不救?…我那兒子武藝雖高,卻是個直腦子,沒心眼,肯定是讓人忽悠了…如無意外,老三還有你們袁氏諸將,與我那兒子之間,早晚必有一戰…我希望屆時你能夠手下留情,最好能將他拉攏過來,讓他跟老三老大他們共侍一主!那小子雖然沒長腦子,卻有一身不下于老三的武藝,誠可謂之曰猛虎之將,他若是能跟老大老三他們站在一條陣營中,協力共進,老頭子我也就放心了。”
袁尚琢磨了一下,想了一想,道:“問題是,我跟你兒子又不太熟,我能勸得動他嗎?”
童淵拍了拍胸脯,呵呵笑道:“沒關系,有老夫在,屆時保管讓那小子拱手來降…”
“你?”袁尚揚了揚眉毛,笑道:“你們父子當年不是已經鬧掰了嗎?他憑什么聽你的?”
“他敢!”童淵的眼鏡頓時瞪得猶如銅鈴:“給他八個膽子!我是他老子,還是天下第一,他敢跟我犯犟,毛給他拔個精光!”
袁尚想了想,笑道:“好吧,沖您老的面子,我給令郎一個改過從善的機會,不過想要他投誠,得rì后找個合適的機會讓你們父子相見才行,不過在這期間,童槍神你打算怎么辦?”
童淵胖胖的臉一抖,很是詫然的道:“還能怎么辦?老夫暫時先在你這安家唄!你得負責安排我的食宿!”
袁尚眉頭一皺,道:“安排食宿?那費用怎么算?”
童淵呵呵一笑,拍了拍手,然后亮空。
“老夫沒錢。”
袁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天下第一,出門都不帶錢嗎?白吃白喝非一代宗師所為,傳出去只怕是讓人笑話。”
童淵有些不樂意了。
“你堂堂一方諸侯,多養我一張嘴還能把你整窮了不成?”
袁尚呵呵一笑,道:“多新鮮呢?我跟你非親非故,我有贍養你的義務嗎?天下的孤寡老人多了,我挨個伺候?更何況現在是你有事求我,我不收你禮已經算是義薄云天了,你居然還想白吃?”
童淵氣的白胡子直抖,哼哧了半晌,突然沖著門外高聲呵斥道。
“外頭有人嗎?去!把張繡和趙云那兩個小子叫來,一rì為師終生為父,讓倆小崽子表示孝心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