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二樓平常他與趙丙星下棋的房間里,秦老品著滋味簡單的山茶,看著院子里人來人往,耳中也是一片喧鬧。
和大多數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以前他也是十分喜歡清靜的人,但對現在的喧鬧,他也一點都不反感,反而有種從原來喜歡清靜的狀態,直接反轉,喜歡也適應了現在的熱鬧,對他來說,這種轉變自然而然,好像本該就是如此。
當倒上第二杯山茶的時候,抬頭就從窗戶里看到了韓鳳和秦佩玉,他皺了下眉頭,記得元月說過,由她代表家里來的,她怎么還來?
秦佩玉也知道她出現在這里可能讓一直以公事為重的秦老不悅,所以,在和孫振香簡單地聊了幾句話后,她就端了一小盤烤的稍有些糊了的饅頭片上來,先笑著說道:“老秦同志,趙陽說您老的胃氣稍弱,多吃點烤饅頭片有好處,下面飯菜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好,您就先吃點這個墊一墊吧。”
秦老嗯了一聲,道:“先放下吧。”
秦佩玉察言觀色,見他不像是原來那樣嚴厲,心中松了一口氣,又笑著解釋道:“元月她爸爸來黃海視察,趙陽家小孩又剛出過事,我就想著過來看一看,順便再聽聽老秦同志的教導…”
或許心態的變化,秦老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的嚴格了,他嘆了一口氣,道:“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卻是覺得沒有必要說什么。
秦佩玉見秦老態度如此溫和,心里感動,竟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她忙點頭道:“您放心。我定然不會讓我們秦家丟臉的!”
說著話,她見秦老拿起一塊烤饅頭片嚼著,聽聲音還挺硬,就又問道:“是不是烤得過火了,要不換這塊嘗嘗?”
秦老擺了擺手,慢慢咀嚼著,道:“越是牙口不好,就越愿意吃點硬東西。”
秦佩玉一笑,見秦老心情較好。她就又提起另一個話題,道:“我來的時候,陳叔還找過我,說是想來陪您,他在京城家里好像住得也不開心…”
她口里的陳叔就是秦老的保健醫生陳仲繹。因為他家人都在京城,所以這次秦老來齊水,就讓他留下了。
秦老慢慢將手里那一小塊兒烤饅頭片吃下,把手上和衣服上掉的一些碎屑小心地收起來,放進嘴里,然后道:“這個小陳,讓他享幾年清福都享不了!好吧。他要愿意來住上一陣,就來吧,正好讓趙陽再調理調理他的肺。”
秦佩玉高興地答應下來。
說實話,秦老來齊水養老。有趙陽和中醫聯盟在,她是比較放心的,但沒有熟悉他的熟人在,還是怕他會覺得寂寞。
陳仲繹則是從戰爭年代就是秦老的警衛員。后來又是他的保健醫生,還有比他更熟悉秦老的人嗎?同樣的。秦老也算是陳仲繹最熟的“熟人”,沒有了這個“熟人”,他也不適應。
在隔壁一間屋里,周成禮和周成信安靜地坐著,他們是知道趙陽和幾家的關系好,也知道傳說中的秦老就在齊水養老,但親眼看到他像是鄰居一樣出現在趙陽家里,他們的心里還是感到一種肅穆和驚訝。
況且,秦老還好說,趙陽僅僅是給兒子辦個滿月酒,秦佩玉和韓鳳,竟然也前來參加!尤其是前者,現在的身份又豈是一般?
過了一會兒,他們又見到一位滿頭銀發、精神矍鑠的老者在孟學輝的陪伴進了院子,他們又是一陣默然,孟學輝剛才說要出去迎接一個人,現在他們自然也知道了迎接的是誰!
看著兩人和趙陽說了幾句話后,又被送入了秦老所在的房間,周成信低聲道:“我們是不是請趙陽代為引見,我們前去拜訪?”
周成禮仔細想了想,想到要是請趙陽引見的話,他說不定直接帶他們過去了,但是,對趙陽來說,可能不會覺得有什么,但對他們來說,卻不得不考慮秦老他們的想法!于是,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算了,等一會兒孟董回來,問問他吧。”
趙陽剛把孟凡龍祖孫倆送上樓不久,就又看到另外一個讓他感到意外的人:王靜。
一見面,王靜拿包照趙陽身上就來了一下,嗔道:“什么意思啊,多多辦滿月酒都不跟我說,還當我是曦曦的干媽嗎?對了,我是曦曦的干媽,就也是多多的干媽!”
看到王靜身上風塵仆仆的,趙陽就嘆道:“老同學,你不是跟你們領導去長沙參加什么節去了嗎?”
王靜一邊往里邊走,一邊說道:“昨天晚上就結束了,我就沒跟大部隊走…”
正說著話,晨曦拿著紙出來上廁所,一看到她馬上就叫道:“干媽!”
王靜頓時仿佛像是充上了電,身上的疲憊馬上消失,上前就抱起晨曦,一左一右,在她臉上親了兩口,嘴里寵溺地叫著“媽媽的乖女兒!”就要往屋里走,然后又反應過來,掉過頭往廁所方向走去,卻是根本忘了還有趙陽這個人!
趙陽搖了搖頭,抽空進屋喝了一口水,然后又見了一個讓他更加意外的人:譚爽。
看著抱著一只大玩具熊的譚爽,趙陽忽然有種預感,想著,他治過的病人不會今天都來吧?
正如他所預感的一樣,孔英一家、商雨晴、安欣一家、村里的、村外的,等等,陸陸續續地就都來了!
趙丙厚一把抓住趙丙星的胳膊,喘著氣道:“材料不夠,人手不夠,地也不夠,你,你這事弄的,咋不早說?”
趙丙星咂舌道:“咋比趙陽結婚來的人還多呢?”
趙丙厚拿毛巾擦了把臉,道:“你先別忙著感嘆,就說后面來的這些人,還待不待吧?”
趙丙星看了他一眼,道:“人家大老遠來了。不讓人吃頓熱乎飯再走,我們成啥人了?”
趙丙厚話都沒力氣說了,只是在他面前伸出三根手指頭,一個個地落下,意思自然是那三個“不夠”。
趙丙星嘿嘿一笑,當機立斷,道:“先上湯,讓人家先墊吧兩口,飯菜就晚點上。你看這樣時間就寬裕點了吧?”
趙丙厚用手指著他指了好幾下,最后嘆道:“丙星啊,你們家辦個滿月酒都這聲勢,別說咱村了,咱縣里也得頭一份了吧?我。我得被你們給累死了才行啊!”
趙丙星哈哈一笑,拍著他的肚子,笑道:“趕緊再找幾個人,忙完了我好好謝哥幾個!”
人來得這樣多,家里肯定坐不下了,趙丙星就讓在村里有熟人親戚的,喝完雞蛋湯后。先去他們那坐一坐,但每一個都囑咐道:“都不準走啊!誰要是走了,我讓趙陽開車追你們去!”
在眾人哈哈大笑聲中,趙丙星又去找趙陽。找了一圈才在樓頂上找到他,就奇怪地問道:“你在這上面干什么?吹風啊!”
趙陽往村外山路上看去,依稀看到是張德洋的車向這邊駛來,后面還跟著三四輛。他就嘆了口氣,道:“人緣太好也是個問題啊!”
趙丙星站在樓梯口招手。道:“念叨什么啊,你那些病人,有的我們都不熟,你得去陪著說幾句話啊!”
趙陽從兜里摸出不知道是不是晨曦放進去的半塊核桃仁扔進嘴里,不緊不慢地道:“你看屋里還有我落腳的地嗎?”
趙丙星探頭看到商年輕剛提進去兩暖壺水,現在又把空暖瓶提出來接上熱水,他就自得一笑,然后也看到了路上越駛越近的那輛車,就說道:“我不管你了,好像是張書記的車,我下去看看!”
說著就又急匆匆地下了樓。
趙陽干脆坐在地上,看著飄著幾朵白云的藍天,享受片刻難得的清閑。
之所以說是片刻,是因為曹佳很快發現了他,也跑到了樓頂,她扶著趙陽的肩膀往下看了一眼,然后怪笑道:“你在樓頂,是不是偷看女人上廁所?”
趙陽沒好氣地道:“看你個頭,廁所有門有蓋,能看到什么?我說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一點也不純潔!”
曹佳忽略了他后面一句話,問道:“要是沒門沒蓋呢?”
趙陽訓她道:“這是女孩子該說的話嗎?你快下去吧,不要在這里煩我…”
曹佳將頭擱在他頭上,拽著他的耳朵道:“不要轉移話題,哼,快回答我!”
趙陽不理她。
曹佳轉移到他的面前,道:“被我說中了吧?我說你咋就不學好,有了嫂子這么美麗端莊賢淑溫柔大方的女人,你咋還…”
趙陽站起身就往樓下走去。
“哎,我還沒說完呢!”
趙陽這次給兒子辦滿月酒,來的人有多少就不說了,單說席面就擺了六十桌,差不多從十一點開席,一直持續到晚上的八點多!
送所有人離開后,再安排不急著走的,像馬海軍,提前把年假給休了,王靜是請了兩天假,譚爽則是后天到京城參加她們銀行系統的一個會議,再將她們安置好,然后再洗刷完,趙陽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時間已經接近了十點!
他往床上一歪,又起身看了看睡著的多多,不由嘆道:“臭小子,可把你爹我給累死了!”
晨梅正給多多頭邊的小包被整了整,免得貼得太緊影響到他的呼吸,聞言就推了他一下,道:“你叫誰臭小子?你聞聞,我兒子香著呢,你才臭!”
趙陽輕輕一笑,道:“我一天忙得都沒閑下來,說他一句都不愿意了?”
晨梅抿嘴一笑,在他胸前輕輕推了下,道:“誰叫你是他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