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彭城,推開那一扇關閉已久的家門,咿呀一響,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少女的眼眶中忽而有些濕潤――形形色色,諸種難以磨滅的歲月情景如同放電影般,在腦海回放著。
爹娘去世時的悲傷、與哥哥相依為命的相濡以沫、飽受欺負冷眼的種種艱辛,諸多深刻的記憶猶如泉水般噴涌而去,非常清晰。
時間繼續往前面回轉,一些本來早該淡忘,又或者根本不該存在的事物都有些古怪地浮現出來…
一直到一只懷抱襁褓的青皮狐貍在淅瀝的雨夜人立現身,從街頭疾步跑來,其一雙眼眸仿佛正與她對視著,傳遞出一些極其復雜的思想情感,還張大了嘴,似乎要與自己說話――
一只狐貍,要與自己說話!
它想要,又或者會說些什么?
葉君眉悚然而驚,下意識地就要捂住耳朵,并不愿接受對方的言語。
身子猛地一僵,這才發現自己在踏入家門之際,精神狀態竟出現了那么一瞬間的恍惚,乃至于走神。
不過片刻的走神,可讓她的感覺竟然如同做了場夢。與此同時,個中情形就真得和之前所做的怪夢大同小異,如出一轍。
“君眉,你怎么啦?”
葉君生注意到了妹妹的走神,不禁關心地問道。
葉君眉搖搖頭,好像要將眾多紛沓雜亂的想法全部搖掉,強笑道:“回家了,有點感傷而已。”
心里忐忑,卻有一個聲音在問:我到底是怎么啦?今年以來,總情不自禁就想一些稀里古怪的事情…
葉君生不虞有它,在他看來,葉君眉本身就屬于那種別有情懷的少女。家庭觀念很重。從她的立場看來,生活了十幾年的彭城老家,在內心占有一份無法取代的重要位置。
遠赴冀州生活,闊別之后,如今回到老家來,有些異樣懷抱不足為奇。
這座老宅子,平時雇請了一位老伯看守打理,屬于大眾做法。一般人發跡搬遷后,都不會賣掉老宅子,而寧愿請人看守著。在他們的觀念看來。如果賣掉了老宅子,就等于賣掉了自己的根。
嚴重些說,甚至能被扣上“數典忘祖”的名聲。
當然。作為穿越者,葉君生的鄉土觀念就淡薄得多。在后世人中,大部分的人對于貧瘠落后的故鄉,大都持著鄙夷唾棄的想法吧。無不削尖了腦袋,往大城市擠。寧愿在大城市撿破爛。都不樂意回家窩著。
倒不是說孰對孰錯,更多的在于觀念的變化更替。
這一趟回來,葉氏兄妹主要便是拜祭下爺爺,以及爹娘,不會待太久就會繼續啟程,奔赴揚州的。
不過葉君生的回來。還是驚動了鄉鄰們,紛紛熱情地過來打招呼,問候話等。都算人情。
收拾干凈房間,過了一晚,第二天葉君生便伴著妹妹到郊外,給爺爺,爹娘上墳。香燭元寶,一一焚燒不提。
而長輩的墳塋規模。自去年回來后便花費銀子很是風光地重新塑造了一番,買石料徹了起來,顯得氣派。
從郊外回來,赫然發現江知年等在院門外,連忙請他進屋子坐。
一段時間不見,江知年白頭發竟覆蓋了大半,霜雪落頂。面目皺紋,溝壑交錯,真是老了許多。
“君生,靜兒不見了!”
他出言驚人。
“什么?”
葉君生著實吃了一驚:“發生了什么事?”
旁邊的葉君眉也流露出焦急關切之意,雙眸緊張地盯著江知年。
江知年嘆息一聲,道:“說來,可能是我的錯…”頓一頓,并無隱瞞,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源源本本道出。
原來隨著光陰流逝,江靜兒的終生大事就成為江家上下的一塊心病。紅顏最怕遲暮,任你千嬌百媚,風華絕代,可在時光洪流的沖刷之下,都會變得千瘡百孔。
在這個世界,大齡剩女的處境遠比后世悲苦得多,可不是會一直呆在家里,估計在各種流言蜚語的影響下,剩著剩著,直接就剩到尼姑庵去了。
因此,對于江靜兒的終生大事,無論是江母,還是江知年都十分著急,不住督促。無奈江靜兒依然表現得有條不紊,都是推諉。
一邊急,一邊推,矛盾就出來了。江知年不得不祭出大殺器,要行駛長輩的“權力”,直接找人提親去。
這一下,江靜兒坐不住了,直接越墻而出,玩失蹤,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本來江知年以為她回了惜月書院,可派人到那邊一問,卻找不著影蹤;后來想去獨酌齋找葉君生商議的,不料葉氏兄妹又啟程返回了彭城。
所以,最后只得登門來葉家告之。
江知年面露苦笑:“君生,靜兒這性格實在太倔,我本要撮合你們兩個,可她不同意,至于其他人選,更是激烈反對得厲害。這下好了,直接就離家出走,不知去向。”
葉君生安慰道:“江爺爺莫急,可能她是想出去散散心罷了。”
對于江靜兒的性格,他倒有不少了解,屬于這個時代少見的有主見的女子,脾氣剛烈,不喜被安排的那種。所以她能離家出走,并未覺得奇怪。
江知年捋一捋胡子,嘆道:“如果只是散心,那自然無妨,怕就怕會出其他事故。靜兒出走后,我曾派人四處打探,居然打探到一個訊息,有人見著靜兒半路上跟隨一名道姑走了。”
聞言,葉君生一愣神:“此訊息是真是假?”
“八成是真的,因為有人親眼目睹。還說那道姑背負長劍云云,卻不知什么來歷,讓我如何能放心?”
葉君生不禁心里打個突,這話聽著,怎么那么像某些故事版本呢。難道說江靜兒竟有仙緣造化,結識跟隨了某個世外高人?
這并非不可能的事,據他所知,江靜兒對于神仙一說極為向往,很是好奇。如果有機緣,她肯定不會放過。
繼續寬慰道:“江爺爺莫急,靜兒不是第一次出門,她見多識廣,閱人多矣,自有分寸,不會輕易受人蒙騙的。相信不久之后,定然會有音信報家。”
“目前,唯有希望如此了。”
老人搔搔白發,除了等之外,目前并無良策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