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美麗姬妾的前呼后擁下,白衣飄飄的萬劍生踏著紅地毯走入客棧,玉樹臨風,宛如那不沾凡塵的帝子。抬頭一掃,見到客棧內還有諸多閑雜人等,頓時不悅,目光在江靜兒的臉上略略頓了一頓,隨即挪開,盯著那名頭戴氈帽的客人。
——至于坐在另一桌子上的葉君生,萬劍生壓根沒有望那邊去。
“你是誰?”
萬劍生此刻目光中只有那名看不清面目的漢子,在此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絲高深莫測的氣息,甚為忌憚。
碗里的面恰恰被吃完了,漢子緩緩放下筷子,忽而發出一聲嘆息:“狂劍之名,何等顯赫?今日一看,實在令人失望。”
“好膽子,竟敢如斯跟我家公子說話!”
“找死!”
“快快跪下來賠罪!”
萬劍生還沒有表態,一眾花癡般的女子便七嘴八舌嬌叱,搞得客棧像個菜市場,嚷嚷不休。
萬劍生修剪得很好看的眉毛一揚,一只右手已握在腰間劍柄之上。寶劍貴氣逼人,上面鑲嵌著數顆華彩奪目的寶石,耀眼無比。
漢子似乎沒有再開口的意思,起身邁步,徑直往外面走,視萬劍生一行人如無物。
萬劍生全神貫注,猛地喝道:“還想走,留下吧!”
鏗鏘一響,就要寶劍出鞘——當此劍出鞘,留得不是人,而是命。
“錚!”
鳴聲清越,震得諸人耳朵嗡嗡作響。
萬劍生面色大變,他把劍撥出來,可此時拿在手上的卻只得一個鑲嵌了三顆貓兒眼寶石的劍柄,劍柄下一寸處斷折,劍刃立刻又滑回到劍鞘里面。
就在剛才一瞬間,他看得清清楚楚,漢子只一晃,腰間白木條在手,以木條作劍,輕輕一點,自己的寶劍便被震斷了。
這是什么劍法?
萬劍生悚然而驚,忽地像想起了什么,大吼道:“你是江湖第一神劍謝行空?”
漢子步伐微微一滯,淡然道:“江湖中只有謝行空,沒有第一神劍。”說完,飄然而去,那些女子哪里敢阻攔?
萬劍生面色鐵青。
他自幼學劍,練劍,天性桀驁狂放,一向都不把別人看在眼里。眼下劍法大成,早就想上門去挑戰有“江湖第一神劍”之稱的謝行空,可惜苦無機會。前些時候在鰲頭島,原本謝行空說要來,但始終不見蹤跡,萬劍生深以為憾。因為只要對方出現,他就會找機會挑戰,一戰而敗之,從此以后,江湖第一神劍便是他萬公子了。
時過境遷,不料卻在一個小小的客棧內遇見謝行空;更沒想到的是,對方僅僅只用了一招,就將他毫無懸念地擊敗。
差距,原來如此之大。
所謂目空一切,只是年少無知!
剎那間,萬劍生萬念俱灰,黯然掉頭狂奔而去。那些姬妾面面相覷,趕緊把手中的各式樂器等雜物扔掉,呼喊著追趕公子。
頃刻間,擺出偌大排場的萬劍山莊的人就走得干干凈凈,只留下一張紅地毯,諸多雜物,以及滿地的花瓣,藉此表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萬劍山莊萬公子到此一游過。
整個過程,宛如鬧劇,或者說,只是個笑話而已。
江靜兒大為解氣地拍案而起,吶吶道:“原來他就是第一神劍謝行空,厲害,太厲害了!”
眼眸掠過激動的光彩,如見偶像。
對于這位在武林中極富傳奇色彩的謝行空,她可是慕名已久,早就想認識一番。上次參加道安詩會,答應與彭青山去鰲頭島,便是奔著謝行空的名頭去的。可惜后面因為葉君生的緣故,提前離場。不過剛才從萬劍生的表現來看,那一晚,謝行空也沒有現身。
“看見沒有,那就是謝行空!”
“嘖嘖,江湖第一神劍果然名不虛傳,只用一根木條就將不可一世的萬公子擊敗,難道他練成了傳說中的‘手中無劍’的高深境界?”
“可惜他帶著氈帽,看不見樣子…”
“哈哈,我先前悄悄低頭去偷看,見著了半面。”
“啊,真得?快說說長得甚樣…”
江騰鏢局的人都沸騰了,議論不休。他們走鏢,身在江湖,對于那些鼎鼎大名的高手人物可是如數家珍。如今有緣能與江湖第一神劍在同一間客棧吃飯,說出去的話,倍有面子。
人群中,唯一默然的人是葉君生,顯得格格不入的樣子。他不是江湖人,自然插不進嘴。
一夜無事,第二天隊伍繼續上路。
在路上,江靜兒還對自己當面錯過謝行空之事感到遺憾不已。眼角的余光瞥見葉君生很孤單地騎馬落在后面,就拍馬掉回頭,來到他身邊,問:“呆子,昨晚沒有嚇到你吧。”
當時她還真怕萬劍生認出葉君生來,翻起舊賬,事情就不好收拾了,幸好有謝行空出手。
葉君生笑著回答:“怎么會?我膽子可沒那么小。”
江靜兒小嘴一撇:“那就好,不過有謝大俠出手,根本不用怕。”
“呵呵,其實他不出手,我也沒覺得有甚可怕的。”
葉君生很認真地回了一句。
江靜兒樂了:這呆子愣頭愣腦的,有時候真讓人哭笑不得。
這時那名挨打的鏢師走來,問:“大小姐,昨天你可看清楚謝大俠的出手?”他沒來由被萬劍山莊的人打了,憋了一肚子氣,多得謝行空出手,間接幫他出了這口惡氣,對于謝行空,大有好感。
江靜兒搖搖頭,嘆道:“謝大俠的出手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我哪里能看見?”
“我看見了。”
愣頭愣腦的葉君生插嘴道。
聞言,江靜兒與鏢師對視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那一劍雖然快,雖然準,不過還是有三個空門破綻露出來…”
葉君生卻煞有介事地繼續說道。
江靜兒聽著,好像聽見一個天下間最可笑的笑話,只笑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鏢師咧嘴大笑,不防牽動傷勢,痛得嘴都歪了。
好不容易江靜兒才停住笑,不無嗔怪地橫了葉君生一眼,也不說什么,揚鞭策馬,跑前頭去了。在江大小姐看來,這書呆子完全就在囈語,說夢話呢。
那鏢師干咳了聲,語重心長地對葉君生道:“葉書生,我看著大小姐長大,知道她脾性,絕非那種輕易對人傾心的女子。故而,她雖然慕名謝大俠,可根本沒有其他的念想,你就不要多心了,以致胡言亂語…”
葉君生無語:為何說真話的時候,別人總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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