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了一場太陽雨,暈染的山林皆碧、空氣清新無比。相比‘百泉谷”這個位于嵩山深處的問天崖少了幾分玲瓏秀氣,卻是多了一份自然幽深;畢竟人跡罕至,在這里呆得久了,真有一種身在大山為野人的感覺,不像周易在‘百泉谷”最多也就是個悠然見南山的隱居賢士。
今天沒再喝什么藥湯,周易躺在一方香草編織的軟床上,回味著這兩天來的經歷,只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以往自恃身懷閑人系統一路走來壓服無數高手修者,久而久之,不免有了小覷天下英雄之心,開始真沒拿嚴老貨當回事兒,如今仔細想來,倒是自己太過驕傲了。
這位嚴舉人的手段,讓他著實吃驚不小上來就是狠狠撬開他的嘴巴,一口真氣渡了過來;周易千猜萬猜也是沒想到這老貨居然如此惡心,兩個大男人嘴巴對嘴巴,雖說四唇不曾相接,難免也要起雞皮疙瘩啊?推又沒力氣推開他,心里一惡心,當時就想吐。
不想這個活了一百多歲的老男人一口氣渡過來,竟是如蘭如麝,若是捏一把嬌滴滴的聲音,備不住真就被人當成是千嬌百媚地大美人了。這一個‘吻”居然讓周易想起了與柳絮的甜蜜初吻…甜蜜的回憶、‘骯臟’的現實,他都快瘋了。
而且這一口真氣并非只是普通內家真氣這樣簡單,分明是融合了精神力量的內家罡氣,到了他口中立即喧賓奪主,也不管他是享受還是惡心,立即發散開來,走奇經八脈、過十二重樓,透向全身毛孔,直沖精神識海!
從打來到嵩山就一直閉著雙眼沒見過嚴老貨真實面目的周易終于見到他了,精神識海中再次顯現出一張模糊的面孔,正是個面孔枯瘦的老頭兒,兩只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一口罡氣渡化精神力,正是算計著周易五覺未曾完全恢復、神經系統處于癱瘓狀態、精神力無法操控,身心全面失守的時候;換了是明味、古老道這樣的實修界高手,也是一樣容易做到,可一方面要渡入自己的精神力,卻又不會真正鳩占鵲巢對周易的精神識海造成傷害,主客相宜平安無事,這就需要‘進入者’把握功夫、掌握火候,嚴老貨顯然是個中高手!
“嗯…這是什么…東方凈琉璃世界藥師佛祖!”
周易正在驚奇,忽見自己精神識海中那個枯瘦老兒面色一正,竟是變得一臉莊嚴,口中念動著古怪拗口的文字,像是佛家梵音、又像高古文圣拖著長腔在念誦詩文一般,非僧非道非儒非俗,卻又像極了傳說中的宗教大圣人!”
“你說藥師菩薩麾?老夫可不認識,也沒拜過、也沒修過,什么三清道祖、滿天神佛,都是狗屎。不過看來這狗屎就是你的執念了,此刻不需破、也不易破,你看是凈琉璃世界、那就是凈琉璃世界好了,你說是藥師佛,那就是他罷,對你也有好處的……”
嚴老貨那荒腔走板加黃音的腔調,此刻聽起來竟是如此雄渾多狀、充滿了男性特有的磁性,要是春心萌動的女孩子聽了,當場就能驚聲尖叫,被他的聲音俘虜、成為信眾、腦殘粉,死乞白賴地要嫁給他,成就一段白發紅顏的佳話。周易畢竟也算個修者,而且功力頗為深厚,聽在耳中,心中卻是另生感悟。
任何人都有執念,縱然走出埃及的摩西、明心見性的佛祖、性命交修壽與天齊的三清道尊這些傳說中的人物,也是有著執念,更何況周易還沒有成佛成祖,成為傳說?早年出身醫科,因為性格使然,在讀研時也涉獵過一些佛家理論,對傳說中東方凈琉璃世界的藥師佛,自然有一份更為深刻的理解和認識,如今其實就是他執念的顯現,只不過他這個執念是正的方面。
被嚴老貨一句話提醒,周易頓時豁然開朗,明白了這是心中執念受外力影響而成的影像,卻不會去破除、也無需去破除,反倒要更加深入的迷醉其中,因為有好處!精神識海中凝聚出一片片無色琉璃,一點毫光從藥師菩薩眉心放出,瞬間照耀了他的精神識海、徹遍體內小周天,近而蔓延開去,仿佛要光輝整個世界,無始無終,讓世界充滿藥香,人們再無病痛切身之苦!
在這個琉璃世界中,藥師佛的影像越來越清晰,明明知道是虛幻,卻偏偏變得如此真實,周易忽然笑了,呵呵地笑出了聲來;媳婦兒這次原來沒做錯,一株七色七葉靈芝?值!太值了!簡直就是大賺了筆!
精神識海中成就了凈琉璃世界后,周易頓覺周身一暖,仿佛是身入溫暖的泡泡浴中,一股無法形容的能量從周身毛孔透入,仿佛是一個個跳動的生命精靈,著入底層細胞X滲入神經末梢,滲入精神識海深處、開始快速修補著虛浮不定的渙散精神、重新搭建與神經系統的聯系。
明明是虛幻的凈琉璃世界中,卻出現了一尊尊拇指大小甚至更為細小的佛、菩薩像;這些佛、菩薩齊聲梵唱,一時間藥香四溢,味覺竟然漸漸恢復了!
“愿力?我得承赤精子前輩遺澤,雖無師徒口授,也有神交,也知道當今這些修者修士,早就沒有了凈化愿力的法門,唐家族長是如此,古家老祖也是一樣,縱然憑借精神強大、強行吸收一些愿力,也要用水磨功夫轉化應用才行,要像這位嚴肅輩一樣如臂使指,卻是萬萬不能的。‘藥僧’之稱真是實至名歸,他不僅擁有如此磅礴的愿力,可以從容調用,而且愿力中都有藥性佛性,一個個愿力,就像是凈琉璃世界中的無數佛祖、菩薩,這是如何做到的?”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佛家傳承數千年,果然還是有其精髓在。雖說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也要看受者是否有此執念才能傳送幻化,可也看得出嚴老貨修為之深,當得起周易稱他一聲‘前輩’了。
他發送過來的愿力并不純凈,不可能像周易一樣直接將其轉化為精神力量,壯大自身修為,可這種飽含藥性、生命力澎湃的愿力,卻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周易枉稱當代神醫、隨時可能突破醫之大道的牛逼人物,卻也沒有這種性質的愿力,否則當日被天雷轟擊,也就不至于五覺全失、竟至不能自愈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周易忽覺身上一輕,體內真氣如水銀流動,渙散的精神力果然重又凝聚,就像是失眠了很久的人,剛剛飽睡了一覺那般舒適;緩緩睜開雙眼,望著面前微笑不語的嚴老貨,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
這個曾經被他輕視、腹誹的老人,竟然真是有著神仙一樣的手段,周易又是驚喜、又是慚愧。
“說到凈化、運用愿力的本事,你小子雖然駁而不純,卻還是比我老人家高明了一些,古力大仙和明味和尚環繞在你身邊,捧粗腿、聞臭腳,原因也就在此了。”透過現象看本質,舉人老爺畢竟是知識分子,說話一針見血。
“其實我的腳并不臭,不信你聞聞?”
念頭一閃而過,周易都不覺都嚇了一跳,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樣跳脫輕浮了?以前和朱小花他們開玩笑的時候,固然有時候沒個正形,可那是哥們兒之間插科打諢,不算什么,如今面對的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個百多歲的老人,居然會冒出這樣不正經的念頭來,就有些不當人子了。
“老夫說到做到,結果還滿意麾?”嚴老貨掃了一眼周易,嘴角微抿,笑意一現即逝:“小子,雖然你只是哼了聲算做答應,我也當你發過毒誓了。老夫的秘密,還望你能保守,我可不想像你一樣,被天下修者看成什么‘希望種子’、‘長生藥引”一窩蜂地沖上來拍馬溜須,還要美其名曰說什么是交朋友,惡心都惡心死了。你明白麼?”
“那不剛好投其所好,你正可以大肆索要好處了?”
嚴老貨明明是正經說話,周易卻不知怎地,忽然冒出十分不正經地念頭來,心里又是一驚,我這是怎么了?大‘病’初愈本來算是好事,怎么像是變了一個人樣,心思不說惡毒,卻不正經,這還是我麾?此刻他就像是一個矛盾體,一個個念頭不停地跳出來,說不出的輕浮惡毒,自己就要不停地反思警醒,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卻像走過了半輩子一樣,仿佛是自己在與自己搏斗、較量,就像西方人傳說的那樣,體內出現了一名天使和一名惡魔,時刻不停地在斗嘴、爭斗,煩不勝煩!
“我老人家但有所取,無不付出,用現代的話說,叫做‘按勞取酬”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仿佛是看透了周易心中所想,嚴老貨輕曬一聲:“你當日靠著凈化愿力轉化精神力,是何等的得意,卻不想因此會遭遇天雷之劫吧?如今雖然看似病愈,卻要承受這速成的遺禍報應,是不是很矛盾、很不舒服呢?”([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