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七章:漆黑的戒指
夜間的洛丹米爾湖泛著銀白波瀾。
在瘟疫肆虐的洛丹倫，也只有這個巨大的內陸湖還保持著原本的美麗。
一支長長的亡靈隊伍從洛丹倫廢墟順著湖岸往上行走，這副畫面印在了太陽之井前方的魔法幻象里。
凱爾薩斯之所以火速中斷與索蘭莉安的通訊，就是因為接受了希爾瓦娜斯的邀請。
那個亡靈女王似乎有東西要展現給他看。
白骨和腐臭的憎惡組成的隊伍黑壓壓的行走在漆黑之地，希爾瓦娜斯帶著帕米拉與奧妮克希亞并肩而行。
她和黑龍公主都知道此刻的行動為了什么，但其它人卻不知道。
洛丹米爾湖上方、也就是提瑞斯法林地的一處角落，這里是無數亡靈徘徊的墓園。
“收服他們!”
希爾瓦娜斯對后面的人吩咐一聲，隨后帶著帕米拉走進了墓園。
她走動了幾圈，好不容易才發現斷了雙腿的骷髏。
就是他——她想要找的人。
“你是誰？”
小骷髏帕米拉跳下骷髏馬，走到斷腿骷髏面前問道。
這個骷髏不僅斷了腿，身上白骨也是帶著深深的傷痕——這預示他曾經為巫妖王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達利安小家伙，你們要去哪？”
和數年后同樣的回答。
希爾瓦娜斯所知道的歷史中，聯盟會很快占據銀松森林，而后和亡靈在洛丹倫持續了數年的拉鋸戰。
數年之后，亡靈朝西瘟疫之地撤退——而這骷髏，就是途中遇到的一件小小的偶然。
“我們正在往北方收集同伴，你也來吧！”
帕米拉笑嘻嘻的回答了骷髏的問話。
這是希爾瓦娜斯今晚行程的表面意義，她對下屬稱要趁晚上往北收集一批新同伴用以改造他們新城市幽暗城。
幽暗城也就是洛丹倫，但幽暗城不等于洛丹倫。
它將建立在洛丹倫的廢墟之下，是龐大的地下都市。
“北方？”
達利安眼睛紅光一閃，緊接著激動的爬前幾步：
“請務必帶我這個廢人也過去。”
雙腿已斷的他顯然很難獨立行走。甚至不可能加入亡靈的隊伍。
“帶上他吧！”
但是希爾瓦娜斯還是下令其它人帶上達利安。
在完成墓園的收服工作后，亡靈們繼續往北前進。
年幼的帕米拉總是帶著多余的同情，這次她找到新目標，一路就離開希爾瓦娜斯，趴著一輛簡單的推車上和達利安說著話。
“喂、喂你的腳哪去了？”
她指了指達利安空蕩蕩的下半身。帶著天真說道：
“你要是去跟女王陛下說一下。她可以幫你重新找回來的！”
希爾瓦娜斯瞬間沉默。
她下面的亡靈們的確研究出了骨頭拼接的方式，但殘缺的骷髏不可能再次得到原本的身軀。
帕米拉似乎有了一絲誤會。
“不用了，我的腿已經在圣光中消失了。”
達利安搖頭。
他告訴帕米拉前一段時間在銀松森林的戰斗中，聯盟圣騎士把他的雙腿砍斷。直到擺脫巫妖王控制后，達利安才慢慢爬到北方。
“你爬過來的？”
聽到這件事之后，不僅是帕米拉，就連其它人都有些吃驚。
“為什么要來北方呢？”
帕米拉緊接著問道。
但是達利安沒有回答。
帕米拉不依不饒的纏著他，直到隊伍離開提瑞斯法林地。達利安這才把原因說出來。
“我想去見我的妻子。”
他這樣回答，然后把往事告訴了帕米拉。
達利安本來是西瘟疫之地小村莊的一個普通農夫，他剛剛娶了心愛的女人就很不幸的遭遇到了亡靈的變故。
瘟疫來襲之后，達利安染上詛咒成了亡靈。
而他的妻子卻沒有隨著村莊其它人離開，反而留在他們的家里。
達利安把她的妻子殺死了。
他硬生生的刨開她的身體，把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殺死而后隨著亡靈離開。
巫妖王控制減弱后，達利安恢復神智被股愧疚和痛苦折磨。
他一路往北爬了過來，就是為了回到家庭，去向妻子道歉。
“她肯定無法原諒我”
達利安聲音嘶啞。他沒有——否則肯定哭了出來。
“但是我還是得去見她，跟她說聲對不起。”
這種事情在亡靈中太常見，它帶來的結果也幾乎只有一個。
他們殺死的親人不是成為亡魂、就是已經離開了人世——染上罪惡的亡靈會帶著詛咒活下去。
達利安也是一樣。
如果希爾瓦娜斯今晚沒有拯救他，他就會繼續拖著身軀爬往北方，而后守在自己的家庭。日日夜夜的想要呼喚他那已經散落在地上妻子的骨架，妄圖讓她活過來道歉。
他的執念支撐了他活下去。
希爾瓦娜斯原本打算把那股執念轉換為對巫妖王的憎恨，所以才注意到達利安。
然而最后一場意外阻礙了她的計劃。
“女王姐姐，我們幫幫他好不好？”
帕米拉同情心泛濫。立刻走到了希爾瓦娜斯身邊懇求。
她總是變換稱呼，有時候被亡靈們注視著會喊女王陛下。但一激動就容易喊姐姐。
“好。”
希爾瓦娜斯沒有拒絕。
亡靈們問清達利安地址后，就朝著他生活的那個小村莊前進。
這是一個建立在森林外面的村莊，旁邊還有一個小湖。
“丹特麗安那是我的家，就在那兒！”
達利安激動扭動著身體，他撲通一聲掉落在地上，雙手趴著泥土往前飛快的前進。
“哎等等我！”
帕米拉帶著幾個亡靈追了過去。
“奧妮克希亞，拜托了。”
看到小家伙們離開后，希爾瓦娜斯轉頭朝黑龍公主說道。
“我知道可惡，麻煩的事都交給我。”
奧妮克希亞抱怨了一句，還是轉身朝湖邊走去。
從帕米拉等人遠去的方向傳出了悲痛的叫聲。希爾瓦娜斯不去也知道結果——反正就是一堆沒有生命的骨頭而已。
她騎著骷髏馬站在原地等待。
好久之后，小骷髏低著頭愁眉苦臉的走回來。
“姐姐”
她下顎動了一下，卻沒能說出下方的話。
“人的靈魂不一定要跟隨身體存在，就像你一起一樣，帕米拉。”
希爾瓦娜斯翻身下馬。輕輕拍打著小骷髏的頭：
“重要的信念。重要的物品，都有可能讓靈魂活下來。”
她從黑暗中看到奧妮克希亞走過來，緊接著露出了笑容。
達利安的妻子名叫丹特麗安，其實她還留在這個世界上。依附在結婚戒指里。
這個村莊旁邊是森林，亡靈走后，從森林里走出的動物吃起了人類的尸體。
丹特麗安的尸體也被野獸吃得一干二凈，她手上的戒指不知原因的被野獸叼走，然后在喝水的時候掉進了湖里。
本來達利安徘徊幾年都不會找到那個東西。但在希爾瓦娜斯離開的時候偶然發現了戒指，也讓她的打算前功盡棄。
“給你。”
奧妮克希亞扔給希爾瓦娜斯一個黑漆漆的戒指。
邊緣已經生銹了，顯然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
“這里面有東西？”
帕米拉歪了歪頭，她的敏覺其實一點也不差。
“對，走吧。”
希爾瓦娜斯拿著戒指走向了達利安所在的家。
從腐化的門邊進去，斷腿的骷髏正無神的把一些細碎的骨頭排列起來。
戒指開始發光。
“達利安。”
一個柔美的女聲從中傳出，從中走出年輕女人的虛影。
“丹特麗安”
達利安僵直的轉頭，眼眶磷火大勝。
“丹特麗安對不起、對不起！”
他轉身瘋狂的爬過來，在丹特麗安的腳下跪拜著：
“嗚我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更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但達利安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丹特麗安虛影蹲著身體抱住了他。
“果然，我就知道你醒來后一點很痛苦。”
她伸出手順著撫摸蒼白的頭骨，一點也不介意它可怕的微笑著：
“所以我留下來，為了原諒你留下來了”
“達利安，我和孩子都沒有怪你所以請別那么痛苦”
這是個漂亮的女人。溫柔的不像話。
達利安愣愣看著丹特麗安。
“哇嗚嗚嗚”
他沒有淚水，但發出的聲音卻在哭泣。
骷髏眼眶中的紅光開始暗淡，然后很快就在哭聲中碎裂，白骨散落在地上。
丹特麗安靜靜站起來。
“謝謝。”
她對希爾瓦娜斯幾人鞠躬。也化作白光消失。
戒指破碎了。
“他們離開了嗎？”
帕米拉怯生生的拉了拉希爾瓦娜斯的手，生怕她做出否定的回答。
“是的。失去了執著、失去了信念，他們回歸到了本來該去的地方。”
希爾瓦娜斯摸著帕米拉的頭，眼睛卻望向空中：
“你明白嗎？”
“無論是誰失去賴以生存的目標，都會非常脆弱。”
這句話是向太陽之井的凱爾薩斯說——盡管他現在不明白，但有了這個提醒他遲早能察覺到。
德拉諾的遠征軍，有個最脆弱的人存在。
希爾瓦娜斯帶著亡靈再次踏上了旅途。
“姐姐，我喜歡他們。”
帕米拉在后面抱著她的后背，突然說道。
“嗯，誰？”
希爾瓦娜斯露出了笑意。
“亡靈，我們的伙伴要是有一天，大家都要不哭泣就好了。”
幼小的發芽。
或許未來走向不同，但這個女孩仍然有著成為新女王的潛力。
因為只有得到所有亡靈認可的博愛者，才能繼承希爾瓦娜斯的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