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哥滿面春風,臉上的笑就沒斷過。一路駕著牛車載著關文和李欣回村去,心情好得不得了,嘴里還哼著怪模怪樣的調子。
被他這樣的好心情感染,關文路遇安老爺而生出的與郁懣心情也消弭了些,嘴角淺淺揚起,道:“倒是很久沒見著你家姍丫頭了,小丫頭又長大了些吧,怎么都不抱她出來玩兒?”
“她身子底子弱,我媳婦兒說吹不得風,整天把她拘在屋里不讓她出門兒。”
悅哥搔了搔頭,笑了聲道:“想等她小身板養結實些了再帶她出門串串認人,好歹也是兩歲多的娃子了。”
悅哥姓稅,他媳婦兒姚氏,兩個人有一個兩歲多的閨女稅姍。如今悅哥媳婦兒又懷上了,悅哥可等著他媳婦兒給他生兒子傳宗接代。
關文笑道:“你家姑娘笑起來伶俐得很,說話細聲細氣的,很討人喜歡。”
“她就喜歡別人夸她呢。”悅哥也笑道:“年紀小小的,臭美得不行,衣服臟了她使脾氣就不穿,不依了她她還犟,要哭給我們做爹娘的看。”
悅哥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性子,在外邊兒的時候大家卻都夸她乖,她在外人面前表現得也嫩是乖巧懂事。回到家就可著勁兒折騰她娘。”
“小孩子這樣才顯得有活力。”李欣笑道,“什么時候讓華姐帶姍姍到我們家來做做客,好久沒見到姍姍了。”
“好啊,等她胎坐穩了。她也想出去走耍走耍的,到時候讓她上你們家玩兒去。”悅哥笑道:“她這段時間在家也憋得慌。”
姚氏閨名姚華,李欣見過她兩三次,彼此不算很熟稔。姚華為人稍顯得有些刻板。但心地不錯。跟悅哥的感情也好,當時兩人認識的時候姚華因癡長李欣一歲,讓李欣叫她華姐,這倒也解了李欣的尷尬,不知道叫姚華什么――叫弟妹的話,總覺得占人家便宜。
回到荷花村,和關文一起下了馬車,付了悅哥車馬錢,好說歹說才讓悅哥手下。悅哥駕著牛車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關文和李欣到了家,先是去看過老關頭那邊的情況,老關頭此時正在屋里睡著。微微打著鼾。因為關文沒在,這邊的事情暫時是關武在照看著的,見關文回來了關武馬上來問道:“大哥,竹子賣光了?”
“賣光了。”關文笑了笑,說:“家里都沒事兒吧?”
“都沒事兒,爺爺跟阿妹都回各自屋睡去了,揚兒在我家那邊兒跟小康玩兒。”關武答了一句,又跟關文商量道:“這路開出來了,現下就砸石頭鋪石板動工吧?”
關文自然是沒有異議,伸手從懷里掏出錢袋子給李欣。也不多說,挽了袖子跟關武一起穿過已經開出的路道子朝他屋子那邊去。
李欣掂了掂手上的錢袋子,嘴角輕揚了下。
這里面兒的錢是小樹,竹篾子本就不大值錢,一捆也才不過十幾二十文的樣子。但關文卻一點兒不藏私。全都給她,讓她管家里的財政大權。這就好比是讓她吃了定心丸一樣――不管她自己能不能掙錢,或者是能掙多少錢,都比不上男人這個態度來得讓她窩心。
回屋去把錢擱好,又去雞棚那邊捉了只雞,想著今日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畢竟這么些煩心事兒,都算是告一段落了。
因為是吃好的,晚上少不得把關武一家叫了過來,熱熱鬧鬧坐了一桌。關文關武兩兄弟還倒了些酒嘗嘗鮮,馮德發也小酌了兩口,臉上微微露了點兒紅,就連老關頭也抿了口酒,眼睛瞇起來,似是極為愜意。
李欣和阿妹一左一右挨著杏兒坐了,也方便好照顧杏兒一些。兩個小娃子本就是在飯桌上待不上的人,自己吃飽了便在院子里玩兒去了,二黑自然也是跟著他們一起瘋。
那邊關文和關武談著兩家之間鋪路的事,馮德發間或插兩句嘴,說說石頭地那邊養蜂的活計,關文還淡淡提了那邊荷塘蓮藕個頭開始瘋長,瞅著炎夏要來了,到時候少不得需要人手去采蓮撈藕,到時候還要弄一條小船等事云云。
男人關心家中營生生計,杏兒這會兒卻只關注家內諸事。
“四弟和四弟妹不打招呼便走,公爹那邊會不會鬧翻天?”
李欣給杏兒舀了碗雞湯,聞言淡淡笑了笑,道:“四弟人精明著,就算是出去,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大事。”李欣道:“至于老屋那邊父子倆會不會鬧,這可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地沒人種了,飯沒人做了,也不能催著誰往上給錢,家里幾乎是沒有產出進項。”
李欣把碗擱到杏兒面前,囑咐她喝,“里頭擱了紅棗的,補血養氣,我這邊還有些大紅棗子,待會兒你拿回去,每天吃一兩顆。”
又道:“你如今也別想那么多,懷了孩子難免心思重,要你還想東想西整天皺著眉苦著臉的,這可不是讓二弟擔心?好好保重自己是正經事兒,其余的你別操那么多心。”
杏兒便微微一嘆,說:“做了關家的媳婦兒,總得過問過問關家的事情,不然傳出去了,別人還說我冷心冷情的,嚼舌根說我懷了孩子就矜貴,等著人來伺候還樣樣事兒不做什么的。”
李欣一頓,看向杏兒,略微皺眉說道:“誰嚼這樣的舌根子?”
“還能有誰?”
杏兒低嘆了一聲,腦袋往院子外邊兒點了點,說:“孫家的人唄。孫喜鵲她娘聽說我懷上娃子了,心里還不知道要有多堵,她又慣是個愛說嘴的,孫喜鵲聽到我這邊的消息,當天回去就生產了,怕是她娘還以為是我對她做了什么呢。”
李欣撫了撫額頭,說:“那孫家婆娘還沒看透呢?孫喜鵲就是個爹媽都不怎么顧的自私人,她倒是忘了上次二弟還了錢給孫喜鵲,孫喜鵲愣是捏在手里沒給,讓她以為她還抓著你跟二弟的把柄,來我家這邊兒鬧事,結果被我娘跟我一起堵回去的事兒?她還那么寵孫喜鵲,也沒覺得寒心?”
“孫喜鵲她娘寵閨女在村里也是出名的,不單是她,就連孫叔不也寵孫喜鵲嗎?”杏兒低聲道:“大家都相信人是有命數運數的,孫喜鵲出生的時候窗外喜鵲喳喳叫,自她出生以后孫家也是走得順風順水的,家產慢慢就積了起來,大家難免就覺得她是孫家的福星,不待她好待誰好?”
李欣笑了笑,搖了搖頭說:“可是…不是說孫喜鵲她娘被禁足了,孫培輕易不讓她出門去?”
“哪管得住,孫培不在,她不也照樣出去?好歹是當家主母,脾氣上來了,哪個攔得住?”
杏兒苦澀地笑了笑:“下晌我娘來了一趟,還左敲右擊地告誡我要放寬心什么的。”
“那你可不得就要放寬心嗎?”李欣移了移凳子,低聲說道:“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你管外邊兒人怎么說呢。她們這些嘴巴大敞也不怕豁風的,除了落井下石就會給人添堵,說你那是嫉妒你過得好,從另一個層面上聽就聽得出來那話里話外的滿是酸水兒。你跟她們犯不著一般見識,大不了堵上耳朵不聽。畢竟你這懷上孩子本來就是喜事兒,要真因為她們三言兩句的,讓你心情不舒暢,影響肚子里的娃子,那才得不償失。”
“哎,我也知道…”杏兒撇了撇嘴:“可心里就是忍不住覺得委屈…”
“懷孩子了難免就多愁善感的。”李欣笑了笑:“這正常。你要還是覺得委屈,就讓二弟多哄哄你,保管你這委屈就散了。”
杏兒便輕笑一聲,微微低了頭,耳根子微微紅了。
阿妹在一邊隨之笑了一下,輕聲道:“二哥對二嫂真好。”
杏兒含羞帶怯地道:“阿妹不要打趣我,等你成了親,妹夫肯定也對你好的。”
阿妹到底是沒嫁人的姑娘家,性子又靦腆,聽了這話頓時臊地不行,整張臉立刻漲紅了,挪過身子斜背對著杏兒道:“不帶這樣打趣人的二嫂,我不跟你說話了。”
“瞧,阿妹害羞了。”
李欣笑了一聲,輕推了推杏兒道:“趕緊的,你把你小姑子惹著了,快給她夾筷子菜賠個禮道個歉,把她哄回來。”
杏兒便當真笑著應了聲,伸手夾了一塊雞肉遞到阿妹碗里,語氣帶了討好地說道:“阿妹乖啊,二嫂給你夾的菜,你可要吃,不能不給二嫂面子…不然你大嫂可是要笑我的,我在她面前可就沒臉了啊。”
李欣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阿妹也跟著笑出了聲,斜瞪了杏兒一眼道:“二嫂以后不能再這般打趣我了。”
“好好好,不打趣不打趣!”
杏兒笑著應了聲,阿妹這才夾了雞肉吃了下去。
等她嚼嚼咽下,杏兒才瞇著眼笑著對李欣道:“說起來我還沒見過我們阿妹的未來夫婿呢,這要成親家了,是不是應該時常來往走動走動,聯絡聯絡關系?”
李欣一本正經道:“該當如此。”
“什么時候未來姑爺會提了禮上咱們這邊兒來啊…”杏兒看了阿妹一眼,眨眨眼問:“你說是吧,阿妹?”
阿妹抿了抿唇,自然知道杏兒這又是在逗她,可礙于杏兒是孕婦卻也不好跟她胡鬧,當即扭頭看向李欣:“大嫂,你看二嫂!”
李欣便只在一邊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