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級臺階亦始,十三郎便開始加速。
關于禁法,他的研究遠遠達不到以禁破禁的程度,之前的那些表演看似神奇,實則都集中在一個方面:模擬!
世間修士億萬,專精于禁的修士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傳承無數年的技藝,哪里是三五日、又或是三五月、三五年所能掌握。十三郎有足夠清醒的認識,知道自己所擅長、所應采取的方向如何。
以星算之法做基礎,有強悍的體質與精神為支撐,三個月的模擬,讓他在極短時間內取得令人驚嘆的成就。包括教習在內,均為這種成就所震撼。
七重山禁出自院長之手,奧妙自然是奧妙的,然而七重山也有難易,十三郎耗費三個月苦功,終于成功模擬出第一重,也是最最簡單的那一重。
于比斗中提升,這是他能想到的辦法,也是獲勝的唯一辦法。
然而模擬也有限制,二樓前五級臺階,十三郎可以強行推衍,并利用片刻緩沖取得成效。自第六層開始,各種禁制間的交錯構造漸趨復雜,非大量時間研究而不可得。
眼下既沒有這個條件,也沒有那么多體力可供消耗,這樣的情形下,十三郎怎么會放松對何問柳的壓力。
因此他加速,加速便如風馳電掣,驚落無數眼球!
不計代價,不顧阻礙,無視攻擊,十三郎如脫韁野馬在樓梯上狂奔。一層樓梯的禁制之光尚未消散,他便出現在下一級臺階口從樓下看去,竟仿佛一道筆直的利劍,直插何問柳后心。
樓梯上卷其一道純粹有靈力構成的風暴,無數刀、槍、藤、斧,乃至火、冰、沙、瘴接踵而至,不能讓他有片刻停留。衣絮飄飛,血肉翻卷,五色斑斕中閃耀著一團呼嘯的紅芒,狂龍般穿破層層阻障,煞氣彌空。
那個瞬間,樓下觀望的人均感到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意,仿佛一頭猛獸脫籠出困,散發出無盡之暴戾與猙獰。
回到靈域后,這是十三郎第一次在公眾面前展露煞氣,那種在尸山血海中錘煉出來的猛惡與桀驁被他壓制得太久太久,一朝釋放,誰能挫其鋒!
就憑眼前這些人?呵呵,根本是笑話,一個讓人無法發笑的笑話!
場中群修,包括那位教習先生在內,無論哪一個扔到魔蚊海洋里去,都要落個尸骨無存的下場。拿他們和十三郎比?怎么比得了?怎么有資格比!
“嗬!”
一聲整齊的驚呼驟然響起,又同時被生生咽到肚子里。群修面色蒼白地望著那條狂飆的身影,如同一根根木樁。
上官馨雅抬起頭,苦澀的表情跟家苦澀,心里暗自想著,不知這次他有沒有施展全力,是不是仍然有所保留。教習先生愕然相望,淡定的面容充滿震驚,還有一絲無法遏制的恐懼:他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如在場修士一樣,心里無端升起念頭“假如他的目標是我,結果會怎樣?”
沒有人敢朝下面想,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與那種斬破天地的決心與狂傲,非人類所能擁有:或者說,不是正常人可以擁有。
十三郎是正常人嗎?顯然不是。
唯一對此毫不知情的人,是何問柳。
同樣是硬闖,何問柳與十三郎面臨的局面完全不同,表現出來的狀態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他的身軀挺拔,姿態優雅,步履穩健,身體毫發無損,甚至連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都沒有一絲散亂。整個人看起來從容不迫,彷似春園觀花,平湖對月,一派悠閑。
何問柳同樣在學習,通過自身得來的感受,他努力觸摸禁制中的變化,心無旁鶩。憑著無上天資,他已經摸索到一絲脈絡,信心也為之恢復并增強,回復到淡定從容的心態之中。
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回過頭,看到十三郎好似一只扒了皮的惡鬼一樣貼在身后時,才會顯得那般震驚,又是那般荒謬。
“這么快就變成這樣…”
驚嘆之后,何問柳無視十三郎的謙恭問候,淡淡嘲諷道:“你還能支持多久?”
“撐一時算一時,反正你還沒贏。”十三郎嘿嘿一笑,不小心觸及到臉上的傷口,忍不住咧咧嘴巴。
“有點疼呢。”
何問柳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一笑說道:“后面更疼。”
“沒事兒,還扛得住。”十三郎挺起胸膛做豪邁狀,仿佛不知道他現在什么摸樣,這樣做有多丑。
何問柳嘆息一聲,同情的聲音說道:“比斗歸比斗,為兄不希望師弟白送性命:這樣下去,我擔心你會被分尸。”
又一次以師弟相稱,表示何問柳已經放下心結,再不認為十三郎是威脅。雖然他仍在緊緊跟隨,卻只能是強弩之末,絕地一搏,又有什么用。
十三郎灑然一笑,抬手指著何問柳腳下,說道:“擔心你自己吧。瞧,禁制又來了!”
隨著他的話音,無數波紋在臺階上浮現,轉眼化作一只只實質般的鬼爪,帶著森森寒氣朝何問柳猛撲過去。從威力上看,這是標準的結丹一擊,且是結丹中的強者。
身軀晃動了一下,何問柳大手一揮,層層耀眼的金芒組成道道屏障,將無數攻擊化成虛無。除了耗費一些法力,毛都沒傷到一根。
禁法一閃即逝,何問柳將波動的法力略做平復,笑著說:“你也一樣。”
果然,一連串火星從是十三郎腳下冒出來,轉瞬間化作洶洶之火,仿佛烤鴨子一樣將他包裹其中,良久不絕。
需要提到的是,登階破禁,可以施法阻擋,卻不能以攻擊手段應對。否則的話,以何問柳的實力,大可一劍將整座樓梯劈爛,豈不是一舉沖過十二層臺階。換言之,破禁就是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考驗,不管是法力還是肉身,總之得干熬。
“烤一烤算什么,要不咱們別走了,就在這兒聊聊禁制談談道法如何。”
煙熏火燎之中,十三郎依然沒有動用法力,身形無疑更加狼狽,黑漆馬虎還散出幾分血肉被燒焦的臭氣,真可謂是丑到極致慘到極致,也丟臉丟到極致。可他沒有一絲動容,抬手在胳膊上揪下一塊燒焦的皮,慢條斯理地建議。
“此處風景別致,你我把臂言歡,不失為一樁雅事,何樂而不為。”
十三郎表情真摯,語氣真誠中透著期望,生怕何問柳不答應,接下去說道:“老師都說了,執于勝負非智者所為,何必呢。”
“呵呵,呵呵呵,哈哈!”
何問柳仰天大笑,抬手指著十三郎的鼻子,愉悅說道:“師弟說的極是,不過眼下時機未到,且待為兄再等六階,你我暢談一番。”
說罷,他不再管十三郎如何,邁步而上,趕在禁制爆發的那一瞬間,踏上二層。
“太卑鄙了!你太卑鄙了!”
淬不及防,十三郎動作稍慢一步,火光驟然升騰,憑空多受了一次。
“跟你學的。”何問柳愉快地回應道。
禁樓二層,兩人迎來片刻喘息。
何問柳吞服幾顆丹藥,一面運力消化背之轉為靈力,同時緩步來到教習身前,躬身施禮。
“學生何問柳,見過老師。”
“爾等初來,十二個問題。”冰冷的的聲音淡淡響起,就此再無一詞。
與下面的教習相比,這位老師明顯不怎么好相處,不僅聲音冷漠,人也像石頭一樣沉默少言,一字都不肯多說。
何問柳早有準備,誠懇說道:“晚輩此行充忙,對禁法尚未了解透徹,希望老師恩準,將提問留待下次使用。”
不得不說,何問柳并非真正驕傲跋扈之人,此時他已意識到禁法的玄奧與神奇,心里便存了念頭將機會保留下來;不管以后用不用得到,起碼不能浪費。因為之前有過例子,他雖然認為十三郎討厭,心里也承認這家伙鬼點子著實不少。既然能夠這樣,何不現學現賣,為自己留些余地。
對于煉體士的特長,何問柳并不陌生,心知不能給十三郎恢復的機會,便想將二樓停頓的時間盡量壓縮。他自信法力充裕,有大量丹藥可以彌補虧耗,只要這樣走下去,就算十三郎不為禁制所阻,也斷沒有可能磨得過自己。
原本順理成章的事情,卻等來一個讓他意外、且又驚又喜的回答。
“本座這里不準留題,有問速問,問完即走,不要浪費時間。”
何問柳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道:“請問老師,是吾對學子一視同仁?”
“你敢懷疑道院公正!”
教習微微揚起頭,輕蔑的目光看著何問柳,如同看著一只螻蟻。
“退下!”
死寂般的沉靜。
生平第一次受到如此呵責,何問柳的心情自然不會好。然而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臉色平靜如常,躬身施禮后默默推開,徑直朝三樓而去。
經過十三郎身邊的時候,何問柳還有心情和他打個招呼,輕輕笑了笑。
“到你了,師弟請。”
“你走先,別等我。”十三郎報以微笑,平靜上前。
“學生蕭十三郎…”
“十二個問題,速速問來。”教習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又或是別何問柳ji怒連帶著兩個都看不順眼,竟連招呼都懶得聽。
三樓樓梯前,何問柳微微一笑,再無疑慮。提氣凝神,何問柳舉步踏向第一層臺階,耳邊同時傳來十三郎的話音。
“請問老師,是否有問必答?”
“好大的膽子。”何問柳心里想。
“好大的膽子!”
教習冷聲斷喝,不耐的語氣說道:“有問速問,不問速去。難道你以為,本座還不能為你釋疑不成!”
“學生不敢。”
十三郎恭敬施禮,隨后盤膝坐下,一邊調息,還一面提出問題。
“學生有問,水鼠七月生子,每胎七只;其子又七月生子,每胎亦七只;水鼠壽可達十二載,如無意外,待其死亡時,共計產下多少只水鼠。”
嘴里嘎嘣嘎嘣嚼著不知什么玩意兒,十三郎打了個哈欠,淡淡說道:“老師您慢慢算,學生睡一下先。”
呃,水鼠就是水豚,我把它的生育和成熟期夸大了,沒人有意見吧。
這一章完全可以在十三郎上前那里斷章,抖包袱的效果還更好。為了讓各位盡興,刻意將下一段挪過來。就憑這,也值得您透幾張票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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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