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何問柳帶有憤怨的表情,聽著他用平靜冷漠的聲音說出這番不平靜的話,十三郎最初的感受是驚訝。
驚訝之后便是恍然,如大夢初醒,發現自己原來只是在虛幻里走了一場,好生無聊與自嘲。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那件事。”
聽不出什么喜怒,十三郎平靜而誠懇地說道:“以你的身份,不該總把它記著。”
這是自諷,也是恭維,還帶些服軟認輸的味道,不管是何問柳還是上官馨雅,都能聽出其中蘊意。周圍人同樣聽得出,不覺有些失望與嘲笑。
“到底還是怕了。”
“廢話,書樓沒什么好比的,可以盡情賣弄唇舌,這里可不同。”
“是啊,真刀真槍才顯出真本事,只會叫囂又有什么用。”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也許,他這段時間沒有出現,就是害怕被撞上。”
人們忘記了何問柳一直在閉關的事實,或者選擇性無視這個事實,盡情發揮著想象力,演繹出一幅幅惶恐不可終日的畫面。
好一番興奮,好一番睿智,好一番無慮無憂。
周圍的議論并未讓十三郎失去平靜,也沒有令何問柳感到得意,相反,他覺得更加憤怒,被羞辱的憤怒。
何問柳知道人們想看這場比試,更想看到的是十三郎如何絕地反擊。將自己打敗并踩在腳下的那一幕場景。無關什么是非善惡。純粹是一種比較無聊的同情弱者心理在作祟。
想看變意味著有資格,認為存在著那種可能,何問柳不因人們希望他敗北而失望,對別人認為十三郎具備向自己挑戰的資格卻由衷地感到憤怒。
何問柳要向他們證明,向上官馨雅證明,最重要的是向自己證明:蕭十三郎,沒有這個資格!
“原本我也這樣認為,可是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何問柳望著十三郎的眼睛,認真說道:“你該覺得驕傲。”
“驕傲?!”
十三郎好生不解。疑惑地問:“驕傲什么?”
何問柳說道:“激起我的戰意,值得驕傲。”
十三郎覺得好生無趣,說道:“可我不這樣覺得,好吧假設你說的對。我既驕傲又榮幸,然后怎樣?”
何問柳淡淡說道:“然后自然要和我比一場。”
“我為什么要比?”十三郎問道。
“為了證明自己,證明自己的驕傲。”何問柳回答道。
“向誰證明?”
“向自己。”
“我不需要。”
“人人都需要。”
聲音中帶上譏諷,何問柳淡淡說道:“你也是修士,不會說連本心都不懂吧。假如不能持心,豈不是活在自己構造的假象之中。”
十三郎不置與否,問道:“先不要說我,你呢?也要向自己證明?”
何問柳發出金石之音,堅定回答道:“不錯!”
十三郎說道:“那豈不是在幫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果然無恥。”
何問柳微微一笑,不屑說道:“看來你是不敢。”
十三郎平靜搖頭。說道:“我說了,我不需要。”
“我說了,人人都需要。”
當堅持遇到堅持,便需要一個適當的緩沖與變通,何問柳很明白如果才能打動十三郎的心,輕蔑說道:“不在乎虛假不等于不在乎真實,我以重寶相約,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這話說的對。”
十三郎點頭表示贊同,說道:“能不能先告訴我是什么寶物,讓我考慮一下。”
何問柳的表情越發嘲諷。正要開口,一直插不上話的上官馨雅終于逮住機會,焦聲道。
“師兄,蕭兄,你們不要這樣。這里…”
“與師妹無關。”何問柳溫和的聲音道。
“是啊,和你沒什么關系。先看看他拿出啥東西。不值錢我可不要。”十三郎平靜的聲音道。
“雪鶴飛翼!是雪鶴之翼!”
“天啊!他瘋了嗎?竟用這樣的寶物做賭注。”
“瘋什么瘋,穩贏的話,用什么都無所謂。”
“…可萬一要是…”
“萬一個屁,你去試試!”
一對潔白的羽翅靜靜漂浮在空中,根根長羽如利劍、如秋水,璀璨而柔美的光華在其上流動,仿佛一圈圈水銀不停蕩漾,讓人目眩神迷。
不用感受,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這雙羽翅的品級絕對超越了上品法寶的層次,是修士夢寐以求的極品寶物。
修士中流行的一句話,可以準確形容極品法寶的珍貴處。
“非靈石可買!”
再怎么昂貴的寶物也有價,這句話不是說它不能用靈石估價,而是沒有修士愿意用它換取靈石,窮死都不會。
“這么舍得本錢!”
禁樓三層,老者鬼火般的雙眼閃爍著,憤憤想道:“干嗎不和我老人家比,讓你點也成啊!”
“好東西,真是好東西。”
十三郎直愣愣地望著那對羽翅,臉上的表情寫滿贊美與貪婪。他的目光仿佛被粘在上面,無法挪開一分一毫。
“這是我的?”
“贏了我,它就是你的!眾目睽睽,不用擔心為兄不守信。”
何問柳微微一笑,揮手將羽翅收入身體,鼓勵的口吻說道:“怎么樣師弟。對這件寶物可還滿意?”
“馬馬虎虎。湊合了!”
羽翅一消失,十三郎馬上回復清明,說出的話讓周圍集體失聲,恨不得朝他臉上吐幾口唾沫,再踩上幾腳。
十三郎對此視而不見,擔憂地問:“這是你的本命之寶吧?被我贏走的話,會不會傷及根本?”
何問柳看著他,好像看著一只貪心狡詐虛偽的狼,認真說道:“為兄來自虛靈宗,是未來的少主。”
十三郎眨巴眨巴眼睛。好似沒聽懂。
“虛靈宗是嶺南三國第一大宗門,這么說,你可懂了?”
何問柳細心解釋著,笑著說:“我只是介紹一下。師弟不會又要投訴吧?”
十三郎無奈搖頭,似為抓不著把柄感到失望,惋惜說道:“我沒有這樣的寶物。”
“我知道。”
何問柳傲然點頭,淡淡說道:“我不要你付出寶物,只要你…”
“怎樣?”十三郎期待地望著他。
此時,周圍的學子紛紛聽到消息,從四面八方甚至其它小樓趕了過來。人們得知經過后紛紛變色,均在內心感慨驚嘆,甚至嫉妒十三郎的好運。
目光從十三郎身上移開,何問柳掃視一周。掠過上官馨雅的面孔時,發現她正一臉擔憂的望著十三郎,內心微沉。
“胯下之辱,敢受否!”
四周頓時靜默,鴉雀無聲。
“這不公平。”
十三郎沒有憤怒羞愧怨恨叫囂,他甚至沒有猶豫,何問柳的話音剛落便接口說道:“這樣的賭注,對你太不公平。”
“呃…”
周圍人為之愕然,何問柳也為之愕然,上官馨雅嘆息一聲。暗想果然還是這樣,接下來估計就是他的籌碼,或者是陷阱。
“一點顏面而已,假如你愿意,我現在就可以按你的要求去做。只要你把它給我。”
十三郎毫不知恥的表明立場,認真問道:“你同意嗎?”
“不。同,意!”
何問柳幾乎是咬著牙崩出這幾個字,不知該不該表示輕蔑與不屑,聲音都起了顫抖。
“勝負未分,怎么能…”
說到這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被十三郎誤導,竟已經跑偏了題。
“我要的不是交易,是比斗!”
以一件極品法寶,換別人在自己襠下鉆一回,假如何問柳提出這種建議,在場的人里面怕可以找出百來個主動上門。
那可是極品法寶啊!什么?你說丟臉?別扯了!丟臉一次換一件極品法寶,丟個十次八次百來次,豈不是要變成真仙?誰不干!
問題是賭注差距雖大,可如果是必輸的局面,那便成了畫餅充饑,沒有任何意義。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人愿意受此羞辱,傾家蕩產也不愿。
“所以說不公啊!”
十三郎振振有辭說道:“別忘了,你修為比我高出六個境界,就算堆一座金山,還不是一樣拿不著。”
“不要臉,金山能和雪鶴之翼相比嗎?”
周圍集體鄙視,何問柳聽他竟拿自己的飛翼與阿堵之物相提并論,面孔有些扭曲。
“六大境界!師弟你太高看我了吧!”
何問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冷笑說道:“你剛剛不是還說嗎,自己煉體有成,還研究了這么多天,還在乎這點差距。”
“嗎的,兩個都不要臉!”觀眾心里齊聲痛罵。
結丹后期與筑基初的差距是多大?沒有人能回答;至于肉身之力與修為如何換算,更加無從捉摸。但是有一點,大家都認為這場比試并不公道,十三郎固然無恥,何問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對奸詐之徒。
帶著這樣的想法,人群漸有非議,說的無非是些既然何問柳這么牛逼,就該主動將比試拉平到同一條起跑線,就算不能絕對準確,起碼也弄個差不離。否則的話這種比試根本沒有意義,又能顯出多少威風。
這就好像一個彪形大漢對剛學會走路的嬰兒說:“跑吧跑吧,跑得過我給你糖吃!”一樣,純屬欺騙。
人多勢眾,人多便不在乎何問柳的身份,不用在乎什么虛靈門什么第一修,聲音漸漸嘈雜,何問柳的臉色也隨之轉換,變得越來越陰沉。
他聽到了那些議論,心里不覺有些后悔,不該受到十三郎的影響,把話說得這么直白無恥。
“六個小境界總是真的,好吧我算錯了,是一大五小。”
安慰的語氣說著并不讓人覺得安慰的話,十三郎不待何問柳提出反對意見,接下去提出建議:“讓我六階,行不行!”
“好!”何問柳沖口而出。
“唉!”上官馨雅深深嘆息,默默低下頭。
寫得不錯!
誰能猜到這場賭約的過程與結局?
哈哈,目前就我知道,這感覺不錯!
啊,對了,推薦一個人寫的文章,或者說推薦一個人。我喜歡推薦好文,希望大家多看好文。
推薦對象:李承鵬(沒錯,就是那個最近鬧出不少風波的李大眼,想必很多人都知道)。
推薦地址:他的博客(什么?你說不知道怎么找?阿哥你火星人吧!)
推薦理由:當代作家之中(僅以我個人所知的范圍與我個人的眼光為限,請勿爭論),李大眼是唯一一個達到“玩弄”文字的人。沒錯,就是玩弄!最復雜最難掌控的漢字到他手里,總是那么聽話。
個人綜評:他的文章里兼有好做平所應該具備的一切因素,且很多都能達到令人生畏絕望的程度。你或許不贊同他的觀點,但是一定會被他表達觀點的能力所震驚!
最后說句閑話:事實上,寫作給我帶來很多東西,有朋友有支持有感動還有收入,但我越來越覺得,發現自己對文字的掌控能力日漸變強所帶來的愉悅與滿足才是寫作最大的樂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