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被影簡記下,如果你不想讓人知道,就得趕緊抓住我們倆,還要想辦法解決二少爺的難題。”
想了想,他好意補充道:“我建議你不要殺掉他,只要把他弄成植物人就好。”
聽著他的話,老人再次失笑,說道:“植物人…雖然老夫沒聽過這么新奇的名字,卻也大致能夠了解它的含義。老夫好奇的是,十三少爺憑什么認為你們能夠逃脫?還有,你拿這張弓出來,又能有什么用?”
十三郎說道:“那你憑什么認為我們逃不掉?這條路她熟得很,比你跑得順溜。”
老人拂須微笑,說道:“此話不假,不過你有沒有留意到,時間每過一刻,對老夫就有利一分。”
十三郎搖頭,誠懇地說:“沒看出來。”
老人嘆息道:“靈氣逆襲,這條路越來越適合老夫行走。再持續一會兒,整條通道老夫皆可來去自如。如此情形你們還想逃,是不是太幼稚?”
說到這里,老人連連搖頭。事情走到這一步,老人的信心越來越足,已經將擔憂通通抹去。他甚至覺得荒謬,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名“超晚輩”起了警懼之心,還和他聊了這么久。
能推衍天道的算師,歷來都是尊貴的代名詞。不要說在落靈這個偏塞之地,就算在滄云宗,乃至整個倉云國,四目都極其受人尊崇。眼下這位少年,已不能用膽大包天形容,根本就是無知。
然而形勢如此,四目雖然尊貴,總比不了冉云這樣的大修士。不想沾染詛咒之氣,又不想讓十三郎跑掉,加上地理特殊,他的狀態又不怎么好,只能陪著對方東拉西扯,連番受到戲耍不說,還被套出不少口風。回過頭想想,何其無辜。
眼下不同了,他的法力基本恢復,通道中靈氣占優了優勢,宗鳴只余下半口氣;天時地利人和通通站在自己這一邊,四目老人不想再和對方閑扯,準備拾取唾手可得的戰果。
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十三郎說道:“四眼,你聽過厭靈蟻嗎?”
彷如一道驚雷炸響,老者霍然抬頭。
頭頂,一道道層疊交錯的巖石如同波紋,然而此時老人仔細看過后發現,那些波紋竟然不是巖石,而是數之不盡的蟻丘!
“沒錯,仔細看看。這東西不吃神念,先前沒發現吧!”
十三郎戲謔的聲音響起,不等四目說話,挽弓連發三箭!
兩只精鐵實箭,一道粗大的冰矢,全部沖著宗鳴而發。
“想讓我殺死二少爺,我成全你!不過你看看宗鳴的位置,如果爆炸的話,會發生什么?”
“大膽!”
四目陡然一聲怒吼,再顧不得之前所說的話,閃電般朝宗鳴飆射。同時他用手指在鼓面輕叩,接連發出幾道靈光。
他看到,宗鳴身體上方不遠處的那根形似巨石的突起,竟然也是碩大無比的蟻丘!假如宗鳴體內那幾枚“炸彈”被十三郎引爆,再加上宗鳴本身的法力,形成的沖擊足以將蟻丘激活。
那樣的話…老人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此時的四目老人,表情全然沒有剛才那種高潔與雅致。他想不通,這里怎么會有厭靈蟻這種讓所有靈修聞之色變的妖蟲,數量還如此之多。更讓他不解的是,此處雖然大多數時候被魔氣占據,靈氣也絕對不會少。厭靈蟻攻擊一切含有靈氣的生物,卻不能在靈氣中長期存活。這里的環境,怎么會演變得如此怪異。
“又是變異?”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四目老人幾乎要大罵幾聲。
平日里,無數修士想盡辦法也尋不著一只變異妖獸;如今倒好,自己不但遇到了,而且極有可能是變異魔蟲,數量更是成千上萬計。
而一旦被這兩人逃走…后果不堪設想。
驚駭之中,老人將身法展開到極致,魅影般在地面閃爍。手中連連發出神通,阻截十三郎的箭矢。原本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此時卻變得格外艱難。因為他生怕神通威力過大,或者與冰箭起了殉爆之類,進而將蟻丘激活。
事實上,蟻丘被引發的結果雖然恐怖,卻不是那么就容易就會發生的事情。它們能在風暴洗滌下存留,本身就極為堅固。然而四目老人此時的心態焦灼,且精神身體都已恢復到最佳狀態,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盡力阻止其發生。
兩百米距離,四目哪怕是在地面行走,所用的時間沒有超過五息,堪稱疾如閃電。而自從他起步的那一瞬間,十三郎就沒有停止過發箭。瞬息之間連發十幾道箭矢,卻徒勞無功。
晃動之中,四目老人最后一次點地,如一朵飛云飄至宗鳴的身前,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只要他在這里,無論十三郎藏著多少暗手,他都有辦法阻止。
“就這些么?”
一顆心落到實處,隨之而來的就是極端的憤怒。羞惱之中,老人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那樣平和,而是帶上一絲猙獰。
正當他扭過頭,準備出手或者出口教訓對方一番的時候,四目老人突然覺得,似乎有什么極為不妙的事情正在發生。
的確有事情在發生,而且是好幾件同時發生。
迎著老人的目光,十三郎微微一笑,抬手輕點,口中輕吐了幾個含義不明的詞匯。
“沙陷爆宗鳴。”
隨著話音,頭頂陡然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宗鳴也發出瘋狂的嘶吼。
“四眼老狗!我要你一起死!”
“你有如下選擇:自己死,被炸死,或者不死不活。”
因為十三郎的這句話,宗鳴選擇了自爆,連同他身體里的那幾個圓球一起,轟然自爆。
頭頂的轟鳴最為恐怖,因為那是整個天空的坍塌!為了造成這場認為塌陷,胖胖幾乎將所有毒液全部用光,生生挖出一道臨近通透的溝塹。而在溝塹之中,藏著十三郎最大的殺招——他的老師贈送的那張靈符!
如果用這張靈符對付四目,哪怕是偷襲,也不會有太大功效。然而它對付的不是能夠應變的人,而是永遠沉默的石頭,威力也因而發揮到最大。
“我的天!”
四目老人察覺有異后愕然抬頭,發出與之身份完全不相符合的驚呼。
天塌了!整個天都塌了!
大地在搖晃,天空在坍塌,無數需以萬噸計算的巨石翻滾砸落,沒有任何閃避的空間。最最要緊的是,那無數巨石中,有不少其實不是石頭,而是——巨大的蟻丘!
天空霍然打開一個口子,光線卻變得更加昏暗。成千上萬,不,上十萬漆黑的飛蟻蜂擁而出,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般隨巨石而落,一起砸向地面。
也砸向四目老人的身體。
與此同時,隨著宗鳴的狂叫,他的身體轟然炸開,形成一股狂暴的沖擊,驟臨到老人的身上。
這是宗鳴這一身所能發出的最強神通!
偏偏這個時候,四目老人的腳下一軟。
沙陷的威力不大,只能將堅硬的地面變成一個小小的沙坑而已。然而就是這一點點的影響,帶來的結局,卻是天差地別。
“別忘了,這里是陷阱!”十三郎說道。
“啊!”
一聲驚天長嘯,萬道靈光從老人身體里射出。瞬間變成無數根絲線,縱橫交錯,且在不停旋轉。粗看上去,他好似變成了一只刺猬,又好似一只巨繭——無數光絲組成的巨繭。
宗鳴自爆形成的沖擊被那層單薄的絲網所阻,雖然無法傷及四目的本體,卻也成功的阻止了他的移動。隨后落下的數噸重的巨石,在絲網的不斷切割下化做煙塵。以四目的身體為中心,周圍不斷有亂石飛射而出,更有成片成片的蟲尸。
更多的巨石落下來,更多的飛蟻撲上去。這些飛蟻相貌奇特,腦袋幾乎與身體等大,卻有著如蚊蟲一樣的口器,目光兇猛狂暴,充滿著家園被毀的憤怒與瘋狂。感受到四目老人身上濃郁到極致的靈力氣息,飛蟻如同炸了群的蜂窩,怒濤一樣朝他猛撲。遠遠看去,竟然連四射的靈光都被阻擋,變成一團粘稠滾動著的蟲云。
那層光幕一樣絲網不斷搖晃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飛蟻雖然被絲網絞碎,然而每一只飛蟻臨死前,都會以口器刺中光幕,吞噬一口靈力,然后死去。
四目沒有閃避,也沒有辦法閃避,只能猛催法力,硬生生承受一波接一波的攻擊狂潮。
他所處的位置,周圍百米都在塌陷,更遠處也起了連鎖反應。除非他能夠瞬移到坍塌范圍之外,否則的話,移動反倒會承受更多。
換句話說,他沒有辦法沖出去,只能硬扛!
這不是神通,威力已經堪比天災!如果不是落石分散在各處,而是集中到一起的話,足以將四目秒殺!
身陷如此絕境,四目老人硬抗著巨石與蟲潮,那層光幕如同風雨飄搖中的火燭,隨時都會熄滅時。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做出了反擊。
他擂鼓!
以手握拳,以拳擂鼓!
鼓聲如雷,形成一道波紋。所過之處,無論巨石還是飛蟻,通通化作虛無。隨后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推延至十三郎身前。
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十三郎目光猛然收縮,暴喝聲中,雙拳齊出。
在他身后,叮當不知何時折返了回來。她的面色與以往截然不同,冷漠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那塊黑斑也仿佛活了過來,散發著妖異的色澤。
唯一不變的是她的聲音,還是那么清脆,如同鈴鐺一樣,叮當作響。
“哥哥,讓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