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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九章:該得那片方寸地

  公平地講,童子這番話說得實心實意,考慮其身份面對一學子,越發難得。

  十三郎不領情,回應道:“學生的確做過一些事情,要說功勛,為的不是道院一家;如把與道院相關的部分單獨挑出來,無一不因此事為終結。前輩若認為那些事情很重要,谷師更有資格稱尊。”

  稍頓,他說道:“實在不行就這樣,老師傳道于我,學生做的那些,都記在老師頭上。”

  周圍人愕然,童子大怒喝道:“混賬東西,你當立尊是小孩子的游戲,功勞也可以隨便轉交。”

  十三郎平靜說道:“戰場之上,殺一千名士卒與擒一名將帥,哪個更重要?”

  童子懶得聽他胡攪蠻纏,揮手說道:“罷了罷了,立尊有六關,功勛、品格、提議、尊審、比試,最后還要院長親定。其它都算你通過”

  “谷師通過。”

  “.就算谷溪全部能通過,比試怎么辦?”

  童子徹底被激怒,斷喝道:“在現有尊者中任意挑選一位,戰之不敗方可稱尊。莫說谷溪沒有這個本事,就算他有,你怎么讓他活過來打這一仗!本座告訴你,規矩就是規矩,便是本座也不能”

  “弟子愿代其勞。”十三郎忽然插了一句。

  “代什么勞你說什么?”

  “老師死了,學生身為他的傳人,愿代其比斗。如果連我都打不過,總不好意思挑戰老師。”

  十三郎平靜說道:“哪位尊者不服,站出來,和我打一場。”

  輕飄飄的聲音平平常的話,聽起來刺耳刺心難以忍受,頓有風瀾起。

  “本尊不服!”

  狂尊頭一個跳出來,賁烈之吼忽覺得這句話有些怪。

  “不是不服,本尊怎么會服,還是不對”

  折騰半響沒能把話捋順,狂尊戳指遙向十三郎,羞憤怒吼。

  “本尊要挑戰”

  化神只有氣機指引,被狂尊一指,眉心好似被針頂住,生疼。

  “挑戰我?”

  十三郎眼也沒眨,神情滿滿譏諷。

  “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是你自己說,誰不服就站出來。”

  “所以您不服?”

  “我”

  狂尊名號里有個狂字,狂者難免易怒暴躁,打起架來他誰都不怕,可若論到這種繞圈本事,十個狂尊加起來都比不了十三郎一根指頭。

  十三郎說道:“前輩剛剛說過,立尊只要在尊者中任挑一位對戰,不敗即算過關。您把前輩的當兒戲?還是說,您覺得這條規矩不合適,應改為尊者輪戰?”

  “當然不是,是你自己說,誰不服就”

  “我說你就信?”

  “你”

  “好吧我說的我認,所以您不服?”

  繞回來了。狂尊氣到說不出話,滿頭豎發朝天,恨不得一巴掌將他拍成肉泥。

  “算了算了,學生不與您計較。”

  十三郎說道:“可是規矩呢?前輩說規矩就是規矩,您沒聽到,還是不在乎?”

  “我”

  十三郎說道:“您是尊者,學生讓著您,我接受您的挑戰,好不好?”

  十三郎示意他看自己的手,繼續說道:“可您總得讓我喘喘氣,沒看見學生法力全空,還受了傷?”“你”

  “我什么?我胡說八道,胡攪蠻纏?還是”

  “不要鬧了!”

  小兒把戲,渾鬧不休,童子頭暈腦脹,無奈阻止。

  “成何體統!”

  “此子欺人太甚”狂尊還想爭辯幾句,沒注意到周圍人個個表情怪異,人人哭笑不得,原本沉肅的氣氛半點皆無,只余荒唐。

  越說越離譜,學子怎能欺負尊者,偏偏事實就是如此,明明占著道理,堂堂尊者仍被擠兌到快要瘋掉,講不出一句囫圇話。

  “夠了!”

  童子被逼釋放威嚴,生生將狂尊的話按回到肚子里。再回頭,他朝十三郎深深看了一眼,神情感慨莫名。

  “有志氣,當真有志氣;了不起,真真了不起。”

  連番贊嘆,童子說道:“你估計到會有這一關,早有準備?”

  十三郎坦然說道:“學生只有這個辦法。”

  童子說道:“可你怎么打?”

  十三郎回答道:“用拳頭打”

  童子果斷揮手,說道:“別來那一套。”

  “代師出戰從無先例,本就有些不合規矩,本座體諒你的心意,允許這么干,然而立尊之戰是要有專長的,比如劍尊用劍,雷尊施雷本座再體諒你修行時短,允許你運用別門本事。”

  “可是不夠,遠遠不夠。”

  “本座知道你很強,但是別忘了,立尊之戰不可以借助外力,休說不能再請那位判官幫忙,還有你的寵獸、鬼物,甚至連那個小姑娘、你女兒,全部不能參加。”

  必須承認這些都很合理,試想稱尊如能找人幫忙豈不成了笑話。

  簡要介紹完規矩,童子說道:“這樣的情形,你怎么打?”

  十三郎誠懇說道:“分身能不能上?”

  童子一笑,說道:“聽說過你有一具很了不起的分身,但是不夠。”

  十三郎再問道:“法寶能不能用?”

  童子微楞,說道:“可以。”

  十三郎繼續問道:“是不是應該給我時間,恢復修為調整狀態?”

  童子哭笑不得,說道:“道院沒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不過”

  眼里閃過一絲狐疑,童子明顯不信任的目光打量著十三郎,說道:“別和本座心眼,萬一修養調整百八十年,豈不是”

  “一年!”

  十三郎稍稍欠身,斬釘截鐵說道:“一年之后,學生愿與任何尊者比試。”

  語落無聲,周圍再度沉寂。

  年后大比,必招八方轟動,很可能決定道院的命運。大事之前一切從穩,這是任何勢力都會注意的規則,今天發生的事情,老實講已經帶來不少麻煩,因為現在的紫云不再封閉,已有遠方的客人陸續前來,難免會做宣揚。

  道院不能允許這件事再放大,幾名大佬被驚動出面,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其平息,至少先彈壓下去。偏碰著十三郎不識大體,不依不饒、非得鬧著替谷溪立尊位,如今更要代師出戰,要與尊者比個高低。

  比試就比試好了,私下打一場和氣戰也沒什么大不了,可他不干,千方百計找出一條“讓人不好反駁的理由”,把時間推到一年后。

  從現在開始算,一年后大比剛剛結束,各路賓客多還沒有離去,欣賞一場為師伸冤的好戲?

  成何體統啊!

  人要臉,樹要皮,組織越大越講顏面,事情如鬧到那種地步,道院的臉往哪兒擱?

尊者獲勝,理所當然、且會落下以大欺小的惡名,萬一不小心落敗  “其心可誅!”

  連狂尊都能品出其中滋味,望著十三郎的目光不再只有憤怒,更透著一股厭憎,甚至仇恨。其余大佬神情各異,內心想法也都差不多,總結起來無非兩個字:脅迫!

  道院居然受人脅迫?

  奇恥大辱!

  “越鬧越大了。”

  何問柳徹底癱倒,兩眼茫然地望著天空,心里默默地想,老天讓我快點醒過來吧,求您了。

  “嘿嘿,咳咳,呵呵”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童子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舉動,暗想真不該急著親自出面,連點退路都沒有。

  “如此費盡心機,到底為了什么呢?”

  懊悔懊惱,該辦的事情還要辦,該拿的主意還得拿,童子無奈整理思緒,緩緩說道:“你應該明白,無論講出多少道理,本座只要一句話,便能令其蕩然無存。”

  十三郎默默點頭,說道:“您是為了大局,應該的。”

  話中嘲諷意味十足,童子皺眉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谷溪本人或許、不,他肯定不想你這么干。”

  十三郎認真說道:“前輩神算,老師臨終只留下一句話:眉院不易。”

  這又是哪跟哪兒?

  幾位大佬面面相覷,除了為谷溪小有敢動,更多疑惑于十三郎的用意。迷惑中幾人沒有注意到,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始終沉靜仿佛局外人的眉師微微顫抖,輕輕低下了頭。

  “稱尊是虛名,可他是老師該得的;而且,對道院也有好處。”

  宣告或者解釋,十三郎說道:“道院自成立便有四樓,足見真人對禁道的注重程度,其心意必定認為,發揚禁術有利于道院長久。試問,誰敢說自己別真人目光更遠?看得更準?”

  又來了。包括童子在內,幾名大佬齊齊哀嘆,暗想這小畜生真不是東西,連老祖宗都能搬出來幫他辨嘴。

  十三郎繼續說道:“禁樓萬年不出大拿,一出便是舉世無雙。學生冒死問一聲童老,您的輩分在陸院長之上,如果比較實力,誰能更勝一籌?”

  “本座”

  天地良心,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童子心里別無余念,直想一巴掌抽死他。

  “你的意思是,本座若不能戰而勝之,就因為禁術!”

  “多少有點關系吧。”十三郎回應道。

  “好,好好好,哈哈!”

  童子咬牙、擰眉,苦忍半響,忽然爆發連番長笑,笑至半途再突然收聲,冷漠說道:“接著講。”

  周圍人等齊側目,連最看不慣十三郎的狂尊都為他捏了一把汗,連連使眼色。實打實講,大家憤怒于十三郎不識時務,但都不想他真的走上絕路,就說剛才跳出來應戰,狂尊心里未嘗沒有“別人上還不如我上,起碼可以保證不殺”的念頭。

  現在這樣,誰都不知道結果會怎樣,萬一童老動了殺心,該如何是好。

  十三郎平靜依舊。

  “何兄,請你過來一下。”

  “我?”何問柳指著自己的鼻子,神情難以置信。

  “對,就是你。”

  叫來何問柳,十三郎回頭指指對岸,接著前面的話說道:“何兄矢志修習禁道,其資質、心性、毅力不需要我多講。現在,麻煩何兄告訴幾位前輩,假如禁道有尊者之位,是不是更能激發學子們的斗志,是否有利于禁道傳承,更能發揚光大,再上重樓?”

  “”何問柳呆愣愣聽著,憋了很久的話再也壓抑不住,沖口而出。

  “當然會,一定會。”

  谷溪受禁,禁樓在道院的地位可想而知,何問柳經歷那樣特殊,不知吃了多少白眼,受到多少議論。

  發揚光大是假的,再上重樓只是夢想,可肯定的是,今日何問柳與十三郎同行,假如谷溪恢復聲名且被立為尊者,與禁樓相關的人,比如何問柳之類,地位身望等等都會大漲,一步登天。

  想想便覺得情難自已,何問柳顫抖的聲音說道:“一定會的,學生知道有不少”

  “不要再說了。”

  童子臉上疲憊愈濃,擺手對十三郎說道:“要立尊,就要比試,比試在一年后,你先嗯?”

  視線中,十三郎忽然上前一步,兩步三步跨到童子身前。

  “做什么?”童子問道。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總不為錯,請前輩允可。”

  十三郎深深施禮,抱著谷溪的尸體、走向象征道院尊嚴與傳承的那片碑林。

碑林不大,十三郎要的也不多,他隨便選了一塊地方,隨手一拳打出一個坑,連個棺木都沒有,就這樣將谷溪的尸體擺放在其中,回頭雙手拍合卷起狂風  連串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在其心中演練過千萬次,以至于,周圍人尚未想好該不該出聲何止,一座新墳已經矗立在傳功崖。

  “這個”

  狂尊茫然看著道尊,道尊茫然望著二叟,二叟回頭看向童子。

  童子一張臉皺成了團,終將目光轉向眉師。

  眉師靜靜望著那座新墳,良久不語。

  “好了。”

  拍好土,十三郎不知從哪里翻出一塊長條玉石,抬起手、忽似想到了什么,回過頭問道:“學生想寫個名兒,這樣算違規嗎?”

  “不算吧?”狂尊本能接了一句。

  “您覺得呢?”十三郎根本不看他,只管盯住眉師。

  迎著那雙帶有質問的目光,眉師神態安詳而沉靜,默默搖頭。

  “不算,可以。”

  “謝謝您。”

  十三郎恭敬施禮,之后轉過身,豎指成劍,石落如雨。

  片刻后,玉石上的文字寫罷,十三郎沒有將它安置在墳前,而是凌空一拋再一指,穩穩插在了墳頭。

  “道院千秋,一代禁尊位:谷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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