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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七章:靈犀只為緣者開

  看似爭吵實則更像打情罵俏,笑點頗多的一幕,周圍卻無人發笑。

  羽公子急亂插科打諢,心智不可為不聰慧;上官馨雅適時嗔怒喝罵,應變不可謂不機敏;但他們改變不了突然變得凝重的氣氛,對視一眼,嘆息一聲,神情均有些訕訕。

  德昭千秋與罪孽萬年,截然不同的兩種評價,有時可用在同一人身上。蕭十三郎在魔域建立豐功偉業,放在靈域就成了千古罪人,簡直罪無可恕。

  外域之戰中,大先生死后上官馨雅早回,差不多同一時間,公子羽從另一條途徑來到滄浪,之后兩人陷入糾結,有意無意彼此都無心再理會別的事情;因此他們對十三郎的記憶基本停留在分別的時候,也就是其最最輝煌的那一刻。他們知道,對以往的道院學子來說,蕭十三郎已算得上某種象征,是所有朋友為之欽慕、仇敵為之恐懼的存在,幾成為道院不敗的象征。

  如今呢?

  魔域占城,建立學院,自任院長,勾連魔宮,事事驚人不同凡響,件件誅心難以化解;蕭十三郎延續了其不敗神話,但其意義截然不同;尤其人們還知道,當初大比時便有魔宮長老來此要人,試圖將其帶到魔域歸族。

  當年有大先生獨擋天下,不但斬了魔宮長老帶人的念頭,還替十三郎攔住魔宮一道堪稱絕戶的毒計:將其身世昭告天下。那時候的十三郎,名不見經傳,實力不值一提;任何有腦子的人都明白,假如當年木長老真的做了,十三郎即便能不死,日子也很難熬。

  很快。十三郎聲名鵲起,做成一件又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擊敗一個又一個了不起的人,甚至還親手促成四方聯盟,挽救靈魔與水火。到那個時候,他已經具備了自保之力。即便魔宮舊事重提,也不會掀起太多波瀾。

  英雄么,總是會被人崇拜呵護的,這種呵護未必非要是戰斗,還有包涵、認可、與接納。

  如今呢?

  如今十三郎的身份人盡皆知,如今老院長死了,大先生身亡,第一分院式微,身為紫云第一人的蕭十三郎卻跑到魔域不肯回來。還做了許多讓靈修、尤其是道院學子無法容忍的事。

  愛之深必定責之切,英雄逆賊一念間,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件事”

  上官馨雅、羽公子都是聰明人,雖不了解內情,但只要聽一聽便能想到后面會發生什么,臉色均變得蒼白。

  “你們的事,蕭十三郎的事,以后再說。”

  女院長的話將這場逼婚鬧劇掐斷。也掐斷了對蕭十三郎的評判;上官馨雅不敢不聽,羽公子不能不滿意甚至得意;當然得意只能埋在心里面。面上必須一本正經,或還要表露些失望。

  上古世家不受道院轄控,院長干涉弟子婚約這種事情更加荒謬,可能性著實不大。然而院長是女人,以公子羽對女人的了解,這種事情交由女人裁決誰都難以做準。

  逃婚追婚一路闖進道院。換成一般人早被砍了頭,羽公子無法祈望比“以后再說”更好的結果,于是極聰明地將那條啰嗦不停的舌頭放回嘴巴,恭恭敬敬朝眉師行禮后立地挺身,連鼻梁都站得那么直。

  “不錯。”

  毫無疑問。這樣的舉動給眉師留下的印象極深極好,不吝額外獎以贊賞鼓勵的目光;公子羽神情淡淡好似磐石古井,寵辱不驚與剛才儼然是兩個人。

  人人都知道他在裝,但不能不承認,這貨的確裝得很像,很來神的說。

  “無恥!”

  上官馨雅有些絕望,心里憤憤罵著公子流氓,感慨眉師畢竟是女人,怎么這么容易就被那個無賴給騙了呢?

  眉師轉向童埀,問道:“你來做什么?”

  童埀恭敬回答道:“學生不日返宗,想抄錄一份院紀順道帶走,請老師恩準。”

  眉師聞之微微皺眉,神情若有所思。

  院紀就是關于道院歷史記載,由專人書寫并且維護,與凡間史官相似。修真世界比凡間更重視傳承,如道院、道盟、戰盟等超大組織,理所當然需要此類文典鞏固傳統,如按照十三郎帶進來的新詞匯,應稱之為:洗腦。

  對那些在道院修習的學子而言,院紀是期間必定會讀的一份文典,與修行無關,當可當成激勵。修士看書飛快,院紀只要記住不需領悟,也根本耽誤不了多少功夫。需要提到的是,院紀道院并不將其視為機密,只要能上三樓,人人皆可看。

  人人可見的東西流傳必定廣泛,有必要抄錄一份?

  “學生主要想抄錄與外域有關的那部分。”

  童埀老實交代道:“前輩先賢,諸多偉業豐功,但他們距離學生都太遠,雖仰慕但無直切觀感。外域開放,四方聯盟,席卷整個妖靈大陸,千萬年難逢的大事;可惜學生修為低劣不能出力,剛好趕上內院修行”

  輕嘆一聲,童埀說道:“出征外域的道院學子中,有不少與學生相識相熟,如今有些騰達有些隕落,有些沉寂有些磨礪,學生想著抄錄一份,閑來讀上一讀,將來還能講給后輩弟子聽,也是一份念想。”

  合情合理的一番話,童埀表情誠摯,語氣稍顯沉痛。事實上,假如不是被逼婚這件事連累,童埀根本沒必要專門匯報,眉師或許都注意不到他。

  聽了這番話,一旁賈克微微皺眉,但沒有說什么;上官馨雅心里正在犯愁,此時忽然動了念頭,開口請求說道:“外域入典了么?學生也想抄錄一份。”

  公子羽的耳朵唰的一聲豎起來,連拍胸脯殷勤說道:“為兄替師妹持筆。”

  上官馨雅哭笑不得,轉身留給他一個后腦勺。羽公子還要再說,忽留意到眉師面露思索。到嘴邊的話頓時變了調,凜然說道:“此為別家機密,師妹不是正牌學子,還是不要看的好。”

  “你知道個”上官馨雅恨不得殺了他,沒有留意到賈克對公子羽冷笑,從頭到腳都是嘲諷。

  不是正牌學子。自然不在道院管轄之列,羽公子身在此地猶敢反擊,膽氣可不小。

  眉師掃了羽公子一眼,淡淡說道:“馨雅曾被卓師兄點過名,視為本院學子亦無不可。”

  “卓”公子羽張大嘴巴,顯然對此事極為吃驚。

  上官馨雅怒目相視,叱道:“就是大先生,九尊之首,天下第一劍。劍尊!”

  周圍再度安靜下來,羽公子本能地感受一股濃重殺機彌漫,內心悔之不迭;猶豫再三,他才縮起脖子說道:“大先生之名我聽十三說起過,欽佩得很。”

  “憑你也配!”上官馨雅聲音有些哽,頭顱深深埋到胸前。公子羽唯唯諾諾絕不抵抗,宛如一條被養熟了的狗。

  實話實說這貨對上官癡心一片,脾氣也真是好。怎么罵都不生氣,怎么嘲笑都不計較;若非如此。上官馨雅怕是就被逼到自盡不可。

  眉師不再理會他們,依舊對童埀說道:“院紀十年方成一期,為何現在來?”

  道院十年開一次山門,院紀與之同步進行,當年出征外域連逢大變,曾出現過不足十年成稿一次的例子;如今外域形勢穩定。規矩也隨之恢復。童埀內院坐關期滿后年年都會來一趟,若有這樣的念頭,按理不該遲數十年才行動。

  童埀的頭垂得比上官還深,老實回答道:“以往不覺得著急;前段時間學生接到內子傳訊,宗門危機恐難化解。于是有些時不我待。”

  這句話誠懇且透著幾分異樣哀傷,旁邊上官與公子又是一愣,神情有些疑惑。

  眉師淡淡說道:“宗門之事,道院學子不該看得太重。”

  童埀默默點頭,不肯多說什么話。

  眉師看了他一眼,忽說道:“最近有傳聞,水仙宗內出現神秘強者,可有此事?”

  童埀點頭之后回答道:“內子身份不夠,所談也不多,學生尚不知曉內情。”

  眉師挑眉說道:“我聽說,那人似為慕容沛舊識?”

  童埀神情不變,回答道:“內子的確這樣講過,那位前輩似乎認識她,但沒有談到具體。后來那位前輩忙于療傷,至學生接到信息時尚未出關。”

  眉師皺眉說道:“可知道受的什么傷?”

  這話問得多了。既然道院不干涉江湖事,別人宗門出現什么人、什么事就不該過問;眉師這樣做,多少有些遭人話柄。

  旁邊人疑惑,童埀這邊態度依舊,恭恭敬敬回答道:“學生不知道,只聽說那位前輩療傷需要用到大量炎炎蟲,為此敝宗頗費了不少力氣嗯,或許是因為這個,那位前輩才肯滯留在水仙宗。”

  聽了童埀的話,眉師未再追問什么,沉吟片刻后說道:“去抄錄吧,若發現有什么疏漏之處,不妨來問我。”

  童埀神情為之一松,施禮正想離去,忽聽眉師又說道:“你們也都散了,但要牢記,適才這位羽公子所講的事,不得再對任何人說起一字一句。若被本院發現有誰違背,天下雖大,再無何處可供爾容身。”

一句話,眉師的語氣由平淡到嚴厲,最后已到疾言厲色,實乃絕無僅有。賈克在此處待的時間最長,感受也最為深刻,臉色一白忙應諾轉身  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跟上童埀的腳步,低聲與之說些什么。

  這邊,上官馨雅沒能找到破魂途徑,無奈只能自己尋些寄托,想著也去抄錄一份院紀打發時光,臨行忽轉過頭,略帶哀怨的聲音問道:“請問老師,蕭兄如今還算是道院的學子嗎?”

  眉師一愣,尚未回應,那邊公子羽一把拉起上官的手,也不管她的臉色如何厭憎,急匆匆朝童埀的方將走。

  “師妹你也真是的,怎么這么說話,太不懂事。”

  “怎么了?”上官馨雅大惑不解,竟忘了甩開那兩只爪子。

  “還怎么了?你這是要逼老師表態呀!”

  “”上官馨雅一下呆愣住。

  “有些事情,只能偷偷做,不能明著說。老師何等身份,無論心里愿意不愿意、如何愿意都不能隨便說出來。”

  嘴里開解,羽公子死死握著上官馨雅的手,體會著掌中綿軟滑膩的感覺,整顆心都快要融化掉。

  “走走走,不要再想這些麻煩事,為兄帶你去找好玩的。”

  “要去你去,我不去。”

  “水仙宗去不去?”

  “呃?你說去那里”

  “師妹啊!”

  “嗯?”

  “你變了。”

  “哪里變了?”

  “你呀瘦了。”

  “滾!”

  寫到這兒用筆記下一條,下本書的時候,我的主角得具備一部分羽公子的性格。

  嘿嘿,猥瑣流,就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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