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胡亥在五月底發布的詔令,蒙恬九原軍主帥一職已經被裁撤,而是轉為統帥十萬虎賁軍。可是如今蒙恬還沒有到咸陽,你老馬上就將虎賁軍給抽調一空,留下個空蕩蕩的藍天大營和不到兩千余人的虎賁軍兵卒給蒙恬,這不是在寒磣九原公么?
不過你老人家既然想要寒磣九原公,又何必多此一舉的非要讓蒙恬遷任虎賁軍統帥呢?
只有內閣以及六部的重臣才明白,胡亥讓蒙恬統帥虎賁軍卻又將虎賁軍抽調一空北上的原因。不是還有一萬虎賁軍在藍田大營么?
九原公既然是虎賁軍統帥,而這一萬虎賁軍又是郡卒編練的教官,那么蒙恬理所當然的就要接過四十六萬郡卒編練的重任了。
確實,王離死了,尉繚太老,章邯統帥兵部,馮劫遠在南越,如今這大秦似乎也唯有卸下九原軍主將的九原公蒙恬有資格也有能力和時間來擔綱郡卒編練的重任了。
當然,他們誰都不知道虎賁軍北上究竟是為了什么。
畢竟,數十萬百姓遷移北上已經對后勤供給造成了很大的負擔,雖然口糧都是直接發放到百姓手中,由百姓自己攜帶,但是你十萬大軍一路的吃喝用也是一個不小的壓力啊。
朝中除了龍衛府和尚坊田仁為,也就只有胡亥自己清楚虎賁軍北上究竟是為了什么。
六月初喧鬧熙攘的咸陽城隨著國殤日過去,也逐漸開始恢復往日的平靜。只是這種平靜并不是一汪死水,而是仿佛春天已經破土而出扎開嫩芽的小草,渾身上下透露著勃勃生機。
也許只有在咸陽城居住了上百年的老人才能夠敏銳的感覺到在這座大秦帝國都城也是華夏大地上最為繁盛的都市身上每一天都在發生的悄然變化。
這種變化對外地人而言卻是很難感受到的。他們唯一的感覺就是,咸陽城太大了,咸陽城的街道太寬了。咸陽宮、阿房宮太雄偉了,當然,咸陽城的人也太多了。
大秦歷五十二年完成的大秦第一次人口普查,僅僅是咸陽城及其附屬的鄉亭的總人口已經快要突破百萬。這又是一年過去,咸陽城的常駐人口怕是早已經突破百萬大關了。
此刻的咸陽城,已經是當今世界上最為巨大的城市,當然,還不是國際大都市。
而咸陽給外地來的民眾最直觀的印象卻是咸陽城大街小巷遍布的各色酒坊。基本上在咸陽城的街道上,走上幾步你就能夠看到一個酒坊。或大或小,但是絕對會有。
一次次重大祭祀和活動的舉行,每一次咸陽城都是人滿為患,這是催生咸陽城內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如此多的酒坊和客棧最為現實的誘因。
畢竟無論是什么人,到了咸陽城首先需要的就是吃和住。
而咸陽本就是大秦國都。因為胡亥及時的撥亂反正,趙高根本沒有機會當政,關中的經濟基礎不僅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害,而且在這三年時間內得到了極大的發展。當然這也同胡亥連續的減免賦稅和勞役以及強制的推行尚坊鑄錢有很大的關系。
金銀銅三種錢幣成為大秦的主流而且還是唯一的貨幣正常的流通,所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支付和購買都方便多了,自然消費也就上來了。
再加上關中本就富庶,始皇帝在帝國初立之時為了削弱六國遺族的抵抗力量。更是直接從六國遷移了十萬富戶到咸陽城,讓本就富庶的咸陽一下成為神州大地最為富庶之地。
如果說上面這些都是客觀原因的話,那么胡亥為了消耗各個官倉中儲存的數量巨大且又即將霉壞的糧食而設立的數個專門用來消耗糧食的酒窖,則是酒坊出現最為直接的原因了。
酒坊之所以叫酒坊。沒有酒哪來的酒坊?
百姓們生活好了,家里有余財了,才能有閑情逸致出來喝點小酒不是?如果連飯都吃不上,那誰還來酒坊?
“話說那冒頓。生的是口寬鼻闊,青目獠牙。傳聞乃是平夷郡狼居胥山一狼妖化生。這平夷郡諸位看官可知?平夷、內蒙、遼寧、黑龍江、河西、安南六郡再加仰圣天子威名而萬里投效的高麗郡,就是圣天子陛下新設的七郡之地了。
這七郡之地,讓我大秦帝國南北橫跨萬里,東西更有數萬里之遙…”
咸陽城城南大街上的一個酒坊中,一個身穿粗麻布袍、扎著小髻、留著三縷花白胡須的半百老兒正坐在酒館正中央的案幾邊搖頭晃腦的講著。
酒館的擺設有些奇怪。
所有客人使用的案幾似乎都是在圍繞著中間那個老兒錯落有致的排列,而老兒所處的位置正是酒館大堂的最中心,而且似乎還被刻意的加高過,好讓周圍的酒客都能夠看到老兒。
這中間搖頭晃腦說話的老兒說到萬里之遙的時候,陡然停下,然后抓起案幾上的大塊肉食塞進嘴中之后,又美美的灌了一口案幾上的酒水,才意猶未盡的和著酒水慢條斯理的咀嚼起來。
“砰砰!”看到老王又開始裝、逼了,當然如果這個時候的人知道裝、逼這個在后世極為流行的詞語的話,不耐煩的拍拍身前的案幾,嚷道:“老王老王,說那匈奴冒頓,你老兒又說到旁處了!”
話音剛落,頓時迎來一片應和之聲。
“就是,老王你又岔道了!”
“老王頭,你倒是說啊。來來,酒保給老王頭再來上一壺好酒一盤肉食,帳算我的!”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指著老王頭對酒保粗聲道,然后扭頭看著老王頭道:“老王頭,美酒好肉我給你奉上了,快些說快些說。那冒頓如何了?”
“快些快些,老王頭!”
酒館中的一眾酒客齊齊呱噪道。
“謝這位兄弟豪爽,那我老王頭今日就好好將那匈奴冒頓說道說道,諸位看官且聽。”老王頭擦擦手上的油漬,起身似模似樣的對著那剛剛出聲給他酒食的壯漢躬身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