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1、雷恒亮語出驚人

　　雷恒亮要交流到杭江市任公安局副局長的消息，很短的時間里就鋪天蓋地。省公安廳廳長胡來安，來東州好像一共辦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給王楚尹晉升警銜，從三級警監升格為二級警監，正式宣布任命為東州市公安局局長；第二件事就是調動雷恒亮，從市長助理這樣一個虛的職位，變成了在正處之上副廳之下的杭江市公安局副局長。雖然說還沒有正式任命和調動，畢竟胡來安也需要走一定的工作程序，需要與杭江方面協商，但當著王國棟和宋云生的面說出來，說明這件事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

　　雷恒亮在午宴上與胡來安有過互動，也親耳聽到了胡來安表達了這樣的意思。在雷恒亮看來，方圓星期六去了杭江，除了看望孔子田之外，還為自己的事情跑動了一番。雷恒亮對方圓的實力、背景，更感深不可測；對于方圓言既出必有信，也認定這是一個可以交往的朋友，可以信賴的伙伴。

　　在胡來安離開東州返回杭江之后不久，雷恒亮就急著給方圓打電話了：“方書記，我是雷恒亮。”方圓說：“雷市長，有什么指示？”雷恒亮說：“指示不敢當。我是向你報告一個情況，今天，省公安廳胡廳長對王書記、宋市長明確說，希望我還回公安系統工作，初步準備把我調到杭江市公安局任副局長。”

　　方圓震驚：這件事自己還沒有想好，怎么來辦呢，現在竟然有了結果！這可真是想發財就撿到金條，想美女就來一次英雄救美。方圓說：“祝賀雷市長。”雷恒亮說：“方書記，你說話算話，這樣的朋友是最可信賴的朋友。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方圓實在是很憔悴，心神俱疲，委婉地拒絕：“雷市長，心意我領了，飯就不用吃了吧？”雷恒亮說：“吃飯是小事，真正重要的，是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我將要離開東州了，說的話肯定是善的。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又怎么能不力所能及地幫你呢？”

　　方圓的心動了。一個曾經的公安局長，這絕對是掌握秘密非常多的人。幾年前，曾經在一個北方知名的副省級海濱城市，公安局長夫妻被認定為自殺。這位公安局長，口碑不錯，老百姓的評價也挺好。忽然有一天，他們夫妻被“發現”在自己家中開槍自殺。后來有傳言說，這位公安局長跟北京市前常務副市長王寶森“自殺”的場景極其相似，似乎也是與一起涉及到多位政要的腐敗案有關，他知道得太多了，不“自殺”，很多人心里不踏實。他不想死，但是當被用兒子的性命來威脅時，不得不死，換取了兒子在國外的平安。

　　現在，雷恒亮說有些事情要跟自己講，那肯定是比較重要的事情，肯定是涉及到許多人秘密的事情。方圓說：“好的，雷市長，我請您。”雷恒亮說：“好，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現在沒有了簽字權，只能用自己的工資請客了。”方圓說：“我也用自己的錢。不過您知道，春曉公司是我們家的。”雷恒亮說：“是啊，方書記可是一個有錢人。”

　　王楚尹也很快聽到了一個他很不希望聽到的消息：雷恒亮調任杭江市副局長，是方圓策劃和操作的結果。方圓周六、周日和周一上午，一直在杭江，除了探望老岳父孔子田，難道還干了許多其他的事情嗎？對于雷恒亮，雖然王楚尹一直保持著表面上的尊重，但實際上早就勢同水火，僅僅是維持著表面上沒有撕破臉皮罷了。

　　王楚尹很想跟方圓當面交流交流，這件事到底是不是跟他有關。但是新官上任，前來拜碼頭的人區縣公安局長們絡繹不絕。王楚尹在東州警界深耕十幾年，很注意培養親信和骨干，加上一直做刑偵工作，后來分管刑偵工作，現在各個區縣的公安局長多數都是刑偵出身。現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不夸張地講，東州公安就是王楚尹的子弟兵。這些公安局長，許多都是他擔任刑偵大隊時的骨干和后備偵察員，也有一些是他擔任副局長、常務副局長期間提拔和培養的。換了好幾任局長，唯有王楚尹巍然不動，那些異議的聲音在東州公安系統也越來越弱了。

　　王楚尹面帶著親切的笑容，與一位位區縣公安局長見面。看著這些培養起來的骨干和親兵，王楚尹為自己感到由衷的自豪。東州公安事業的發展，浸潤了自己太多的心血！這一回終于輪到自己說了算了，這些骨干和親兵，也已經分布在各個重要的崗位。自己真地應該在東州甩開膀子干一番了，讓公安局在各大局里政績最亮眼，成績最突出。胡廳長所講的民主啦，領導人的胸懷啦，都去一邊吧！勝者為王敗者寇，今日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那些跟雷恒亮走近的，一律靠邊站；那些騎墻派的，嘿嘿，也想辦法慢慢地閑置起來。

　　晚上，王楚尹沒有辦法拒絕部下的邀請，在一個相對比較大的范圍內，搞了一次聚餐。阿諛奉承之聲不絕于耳，誰聽到都會飄飄然，都會忘乎所以。

　　這個時候，方圓與雷恒亮已經靜坐在一座茶樓的雅間里，以茶代酒，共進晚餐了。

　　“其實今天我是不是要出來｀我心里很矛盾。”雷恒亮開門見山。

　　方圓笑一笑：“雷市長的心情我理解。”

　　雷恒亮說：“或許吧。不過我知道，方書記與王楚尹的關系非常好。王楚尹能順利晉升局長，完成了他多年夙愿，方書記也出了不少力吧？”方圓沒有正面回答雷恒亮的問題：“我和楚尹大哥關系確實不錯。他是對我有恩的人。”

　　雷恒亮說：“在東州，我看欠你情人的人是越來越多了。”方圓說：“利人也是利已。”雷恒亮說：“是啊，這樣的話，路才會越走越寬。”

　　沉默了一會兒，雷恒亮說：“我估計很快就離開東州了。想想自己在東州工作的這兩年，有得也有失。但客觀地講，我在東州公安一直未能打開局面，也是有原因的。”方圓點點頭。雷恒亮說：“哪一個新官上任，都希望能燒幾把火，都希望能在自己的任上做出一番成績。我調任東州，是省廳對我的信任。胡廳長當時跟我說，東州的情況比較復雜。我是沒有想到復雜到怎樣的程度。來了之后才知道，我在東州公安系統，只能得到表面上的尊重，事實上，絕大多數公安干警，都聽王楚尹的。”

　　方圓說：“王楚尹畢竟當了十年的副局長。”雷恒亮說：“是啊！兩年來，東州公安一直保持著相對的穩定和表面上的和諧，其實這是以我的妥協和退讓為前提的。大方向上，市公安局必須與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這一點我是堅持的；但是具體的工作，我基本上不過問。甚至連人事調整這樣的大事，我都充分尊重王楚尹的意見。我只是表面的一把手，實際上是二把手。”方圓說：“其實雷市長去杭江，真地不錯。”雷恒亮笑笑說：“也算是敗走麥城，也算是一個新的起點。不管怎么說，我在東州這兩年，想了很多，也收獲了很多。當然，我還要特別感謝方書記。”

　　方圓說：“在斗爭中成長。這就是官場，這就是我們的人生。我這幾年也經歷了一些事情，心里很不愿意斗來斗去。我一直覺得，應該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做好工作上。可是，我不能回避，也沒有辦法躲得開一些斗爭。”雷恒亮說：“是啊，教育局的情況也是比較復雜的。”雷恒亮想起了翟新文。翟新文這個一把手，面對著像方圓這樣強勢的副手，日子也是不好過啊！這跟自己的情況多么相似！

　　雷恒亮說：“還好，斗爭讓人成熟，讓人在今后的工作中遇到相似的情況，會知道怎樣處理比較好。”方圓說：“是。”雷恒亮說：“我要走了，我也沒什么好的禮物回贈給你。我想表個態，以后你到杭江，有什么事都可以來找我。我還想跟你說幾句貼心的話，不知道方書記想聽不想聽？”

　　方圓說：“謝謝。”雷恒亮說：“當公安局長，會了解許多秘密。我不知道，王楚尹是不是曾經給你講過一些東州官場的秘密？”方圓說：“沒有。”雷恒亮說：“在很多情況下，當一些案子搞到了無法收場的時候，往往會讓公安局長來當這個替罪羊。”方圓說：“這樣的例子，我了解幾個。1998年黃海市的那一個公安局長，是不是類似的情況？”雷恒亮說：“八九不離十吧。”方圓說：“不知道雷市長要跟我講什么？”雷恒亮說：“王國棟是一個清官。方書記跟他走得近，是相對安全的。”方圓說：“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雷恒亮說：“宋云生，我跟他一直走得比較近，但實際上我們之間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貼心。宋云生的后臺是省委郭書記。”方圓覺得眼前似乎有點亮堂了。雷恒亮說：“廉松的出事，給我也敲響了警鐘。我知道，這里面有很復雜的政治斗爭，但確確實實地講，廉松是有腐敗情況，早在延平縣當縣委書記的時候，就已經腐敗了。”方圓說：“是啊！我對廉松的情況了解得不多。”雷恒亮說：“廉松一直走的就是宋云生的路子。可以講，兩個人是穿一條褲子的。”

　　方圓說：“好像大家都能看出來。”雷恒亮說：“穿一條褲子，就要共同面對很多事。”方圓點點頭。對于宋云生，方圓不看好。方圓覺得，宋云生確實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市長，一天可以工作十幾個小時不休息，能力方面比王國棟強，但有一種直覺，宋云生不會是個清官。上一次納斯集團的丁曉華一個電話，就能把一個堂堂的市長喊來，這分明是說，宋云生在一定程度上被丁曉華綁架。丁曉華的手段，方圓是領教過的，老謀深算，舍得下本錢。不知道，他在宋云生的身上下了多大的本錢。

　　方圓說：“我明白了。”雷恒亮說：“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哦，補充一點，東州電視臺的當家花旦倪潤清，你可不要有任何想法。”方圓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內心莫名地升騰起一點惋惜。方圓笑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雷恒亮也笑了，但很快，面容重新凝重起來：“方書記，我想跟你談談王楚尹。我一直很矛盾，該不該談，談多深合適。我知道你跟王楚尹的關系好，但我知道，像你這樣世家子弟，是絕對不會出賣真誠對你的人。”方圓的心有些緊張起來，但依然保持著冷靜：“是的，我是絕對不會出賣任何人的。”雷恒亮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逆我者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