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4、兩個秘書長

　　近些年來，職業學校的發展也呈現出參差不齊的情況，一些職業學校如交通學校、旅游學校等，取得了快速發展，學校的校容校貌也漂亮美觀；而一些職業學校，正在為生計發愁，就像這化工學校，受學校專業的限制，正在走向窮途末路。人家交通學校，無論是培養駕駛，還是汽車保養，還是汽車修理，與中國當下一年新增2000萬輛汽車的市場極其吻合，哪個方面的汽車行業人才都極其短缺；人家旅游學校，所設的專業，高端的有航空服務、影視模特；低端的也有旅游管理、賓館服務，與當前時髦產業息息相關。這樣的學校，皇帝的女兒不愁嫁，與市場接軌，所以越辦越紅火，不愁生源，不愁就業。而化工學校呢？培養的是冷門專業。就算是化工學校要設立航空服務等專業，也招不來生源——哪個家長能相信，化工學校能培養出優秀的空姐？或許在飛機上，給每位乘客的杯子里加點化工藥品，把飛機上的人都給毒死，這倒能體現出專業。

　　聽了孫紅軍的話，方圓也有些后悔了。唉，作為一局之長，自己在工作作風方面也有些霸道和武斷啊！如果省長看到這么破舊的學校，會不會對東州教育、對葉書記、對自己有不好的看法啊！

　　“要不，我們再換一所學校？”方圓用試探的口氣問孫紅軍。

　　孫紅軍說：“方局長，現在換或許來得及，但化工學校這邊，怎么交待？而那些企業家們，會怎么想，會不會愿意我們從一所學校換到另外一所學校？再看看各學校，都把展板搬來了，都在校院里固定了，難道我們再讓他們拆了，再搬到另外一所學校嗎？”

　　孫紅軍就差點說出“這不就在瞎折騰嗎”的話來。

　　方圓不是臉皮厚的人，此刻當然是臉上的顏色很豐富，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到底還算是有心胸的人，方圓說：“這一次我的決定確實有些太倉促了。孫書記，你有什么補救的好辦法嗎？”

　　孫紅軍說：“我的建議是：讓旅游學校做好替補。”

　　方圓說：“那這些展板，能馬上搬到旅游學校嗎？”

　　孫紅軍嘆口氣，不再多說什么。汪興邦跑了過來：“局長，書記，你們來了呀！”

　　方圓說：“工作進展怎么樣？”

　　汪興邦說：“化工學校的老師們都來加班了。一些學生也被班主任給叫來，幫著一起打掃衛生，清理環境。相信到明天早晨，學校的面貌一定會煥然一新。”

　　方圓苦笑：“這新又能新到哪里去？”

　　汪興邦說：“化工學校受其自身專業的限制，發展的前景肯定比不了旅游、交通這樣的學校。但我有一個想法，想跟局長匯報一下。”

　　方圓說：“你講。”

　　汪興邦說：“讓化工學校變新是不可能了，但可以整潔美觀。這也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我的想法是，明天局長在匯報的時候，加上一句：這所化工職業學校，受專業的限制，是東州職業學校里最近幾年受到沖擊最大的學校，也是我們東州教育局2009年重點扶持的職業學校。我們與納斯集團合作，今天將與化工學校簽訂多份合作協議，支持化工學校實現更與市場接軌、為經濟服務的發展新格局。”

　　方圓眼睛一亮。這個汪興邦，知道我方圓要瞌睡，接著送來了枕頭，太好了。

　　汪興邦說：“我提議，也讓旅游學校和交通學校做好準備，如果馮省長有興趣，再去這兩所學校看看，讓旅游學校、交通學校代表了東州職業教育發展的真正水平。”

　　方圓說：“好，就這么定了。興邦的建議很好啊！這樣，你在這里全權指揮，也通知旅游學校和交通學校做好準備。”

　　汪興邦說：“局長，您直接跟旅游學校和交通學校說，更體現出您對這兩所學校的重視，也更具權威。另外，您也跟化工學校的校長、中層們見個面，鼓個勁。”

　　方圓說：“好。”

　　方圓完全按照汪興邦的設想，對旅游學校和交通學校提出了要求，并讓兩位校長也各準備一篇不超過5分鐘的匯報稿備用。兩位校長都很高興地接受了任務，當然也立馬就趕回各自學校——收拾衛生、清潔校園，最起碼的衛生大掃除，這是必須要搞的。

　　方圓又與化工學校的領導們見了面，對大家的辛勤工作給予充分肯定，對化工學校未來的發展作出了一些承諾：市教育局將積極聯系更多的企業，與化工學校聯姻；市教育局將在未來幾年，投入財政資金，對學校的校容校貌進行維修維護。方圓同時希望，學校領導要進一步轉變觀念，加大與市場接軌的力度。教育局為學校聯姻一些企業特別是像納斯集團這樣的大企業，學校也要從這個思路出發，以訂單式培養為主線，努力讓化工學校辦得更好。

　　方圓和孫紅軍又返回了教育局。張元慶已經把修改后的稿子打印出來了，第一時間呈報給了方圓。

　　方圓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幾乎是完美無缺。方圓想起了跟化工學校校長說的話，說：“元慶，再加一點，圍繞著訂單式培養，談職業學校與經濟發展的緊密結合，談下一步的工作新思路。”

　　張元慶說：“好，馬上準備。”

　　方圓說：“還有，明天肯定各大報社記者都會跟著省領導、市領導進行報道。你讓政策法規科準備一份宣傳稿，把我們東州教育近幾年職業教育的成績重點是未來幾年的工作思路凝練一下，再把本次校企合作的設想、成績和效果寫成一篇，一共兩篇，發給明天隨行的記者。重點聯系一下省黨報記者任小愛，給她的材料可以多一些，讓她自由發揮。”

　　張元慶說：“好的，我來落實局長的指示精神。”

　　下午，市委辦、市政府辦聯合召開了迎接馮省長視察的準備會。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周鵬有，市政府秘書長徐華有參加了準備會。會上，各迎檢單位匯報了各單位的籌備情況。輪到了方圓匯報，方圓介紹了本次要準備組織一次比較大規模的校企合作簽約儀式，彰顯東州職業教育與經濟發展的結合，明天迎接省長視察的地點選擇在了東州化工學校。

　　徐華有皺了皺眉頭：“方局長，化工學校是一所歷史悠久的老校，但學校近幾年在走下坡路，學校的面貌可不怎么樣。你把視察點安排在這樣的學校，合適嗎？咱東州建得比較漂亮的職業學校也有不少，像旅游學校我去過好幾次，很能代表東州的職業教育水平。”

　　方圓心里也在懊悔，自己的這個決策，孫紅軍看出問題，徐華有也看出問題，這證明了許許多多的人都看出了問題。這個時候，能承認自己錯了嗎？不能！鴨子吃咸鹽，這嘴還是要硬的。

　　方圓正準備解釋，周鵬有開了口：“華有，我們要相信同志，相信小方這樣的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

　　徐華有說：“是。秘書長，其實我只是提醒一下，別因小失大。”

　　周鵬有說：“華有啊，小方之前可是接待過超過一半省委常委的同志，包括省委趙書記，接待的經驗相當的豐富。在這之前，可曾出過什么紕漏？”

　　在座的包括延平縣委書記岑百強在內的每一個人，都看出了周鵬有對方圓的維護。徐華有是正處級的市政府秘書長，但也被基層的同志歸為市領導行列。徐華有有的時候也難免會擺出市領導的架子，但在周鵬有面前卻擺不起來。因為周鵬有是徐華有的老上級，在周鵬有擔任市政府秘書長的時候，徐華有是副秘書長，是下屬；在周鵬有擔任副市長的時候，徐華有是秘書長，依舊是為市長和副市長服務的；現在，周鵬有到了市委，雖然也是秘書長，但前頭有個市委常委的頭銜，依然是徐華有的上級，因為市委秘書長統籌協調市政府秘書長、市人大秘書長、市政協秘書長的工作，是秘書長的頭兒。

　　徐華有說：“是，秘書長說得對。”

　　周鵬有這才溫言對方圓說：“小方啊，華有秘書長提醒得很有道理。今天，你要是說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我看也要調整一下迎接視察的學校。”

　　嘿，周鵬有可以要求方圓換學校，徐華有卻不能。徐華有如果這個時候照照鏡子，會發現鼻子已經偏向一邊——歪了。這是被周鵬有氣的！

　　方圓說：“報告周秘書長、徐秘書長，選擇在化工學校，是教育局一班人慎重考慮的結果。可以這樣講，化工學校是東州市職業學校里最差的學校，為什么要讓馮省長來看最差的學校？這不是給東州丟臉嗎？不！如果最差的學校都能給省長帶來驚喜的話，那更好的學校一定會讓省長感到超驚喜。所以，我們的方案是：先看化工學校。如果省長有時間再轉一所學校，第二所就是旅游學校；如果省長還想再轉轉，就去交通學校。現在，旅游學校、交通學校都是備選的候補學校，也都在做準備。”

　　周鵬有說：“那你準備帶來怎樣的驚喜？”

　　方圓說：“職業學校跟基礎教育一樣，也需要均衡發展。如果教育局能夠對化工學校這樣的薄弱職業學校進行傾斜，推動化工學校的發展，我相信這也是各級領導所樂見的。同樣，這一次的簽約，化工學校就有超過10份，是簽約最多的學校。通過省長視察，通過與企業合作，也能激發起東州化工學校老師們的工作熱情，看到學校發展的光明前景，帶動薄弱學校向著名校、強校進發，并為東州市相關產業的發展，提供更多的有專業特長的合格勞動者。”

　　周鵬有點點頭，贊賞道：“每一個迎檢的單位，其實都應該推陳出新，就像方圓同志這樣。我們迎接省長檢查，也不能光給省長看漂亮的臉蛋，而是要讓省長看到真相，有發展潛力和充滿希望的真相，哪怕它現在還是不太行的。這個工作思路，好！”

　　好么，要給省長看最差的學校，不但沒怎么批評，反而得到了市委秘書長的充分肯定。這世道，不公平啊！

　　各基層單位的頭頭，都在心里憤憤不平，但除了方圓，誰還有膽量把本單位所準備的迎檢點換成最差的地方？那真是不要命啦？當然，命能保得住，但最關鍵是的烏紗帽不一定能保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