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二天上路的時候，便多了一個中年文人。

　　早上依舊是一頓好打，之后才是練拳養氣。

　　這時，藍裝麗人隱隱有感，小官人打自己并不是單純的出氣，可能有這方面的原因，但同時也是為自己好，尤其是教自己演練的那段歌訣和拳法，這是只有親老子才會傳授給兒子，或者門派掌門傳授給下任掌門的東西，何況還是如此的絕學。

　　僅僅過了兩天，她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神清氣明，腦子里就好像堵塞的地方一下子開了竅。

　　她知道原因是自己原本的武功練岔了氣。

　　到了她這種年紀，除了特別二的那種人以外，已經不單純的以好惡評價一個人，尤其傳功授藝這種事，在古代恩情不亞于再生父母，加上她本身的一些經歷，身體上的折磨反而開發了她的某個屬xìng，一時間對劉安的怨憤大去，反而有種特別的情愫在內醞釀。

　　一路穿山過水，中年文人昨夜受的沖擊不小，顯然在想著心事。

　　今天這一路上地勢平坦，倒也沒有懸崖絕壁之類的障礙。

　　此時剛剛進入夏季，山高林密，草長鶯飛，宋代的野外還是真正的原始野外，不時就能撞見野豬、山羊之類的野獸，當然也有狼群、華南虎之類的猛獸。

　　嗵咔，嗵，嗵咔。

　　中年文人遠遠看到一群山羊，兩只雄羊在陣前頂角。

　　勝者統御群羊，野獸通過這種方式將自己的血脈更多的遺傳給后代。

　　腳下不停，心緒卻不由回到了昨夜。

　　篝火前的少年娓娓而談。

　　“…深山里的村寨和草原上的部族有客妻的習俗，這不是愚昧，而是生存需要”

　　“深山封閉，草原廣大。生活在兩處的人通常一輩子也接觸不到外人，只能在一個很小的圈子里通婚繁衍，而如果長久得不到外來的血脈來改善自身血脈，幾代之后，彼此就會成為近親，產下的后代雖然不是絕對。但多為畸形和弱智，一個村寨或者部族在幾十年后就會滅亡，這就是圣人為什么主張道德倫理的原因，但久而久之，我們只是遵循表面上的禮法，卻漸漸忘了其中的根本，產生了種種歧視和誤解”

　　藍裝麗人和中年文士都是見識廣博之人，走南闖北看的也多，稍一思慮便明白其中關竅。而在南方深山中，確實存在許多避世而居的村寨，有著客妻的習俗，也有許多山魈鬼魅的傳說，兩人原本都覺得那些山民愚昧無知，此時聽聞劉安的講解，才恍然大悟。

　　那些幾十年后詭異消失的村寨，恐怕就是沒有執行“客妻”習俗導致血脈劣化整體部族消亡。對于一個正常人類來說，沒有什么比眼睜睜看著自己或者后代退化為白癡更可怕的事情了。至于山魈鬼魅的傳聞，則是那些天生畸形卻具備在荒野生存能力的后代…

　　(記得cctv做過一期節目，好像是紀錄片，講的就是解放前和解放后南方深山里隱居的一些村莊，其中有些村莊就很詭異的消失了，就剩一個村莊舊址。人全沒了)

　　藍裝麗人和中年文士都聽的心旌動搖，這種顛覆xìng的闡述大超兩人意外，兩名宋朝人第一次經歷了來自后世的頭腦風暴。

　　之后少年又說了很多，讓中年文人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

　　※我※是※邪※惡※的※分※割※線※

　　一晃十多天。

　　藍裝麗人挽著褲腿。赤腳站在及膝深的山溪里，用一個馬刷在給黑馬洗澡。

　　溪水清澈，能看到小拇指大小的游魚，在水下逗弄著她白嫩的腳丫。

　　同以前相比，她外放的艷麗內斂，肌膚隱隱透著一種白玉般的光澤。

　　眉宇間的那一絲捩氣徹底消散，雙目清澈，黑白分明，含光如水。

　　如果說她的美麗在幾天以前還有庸俗的意味在其中，但到了此時，已經徹底蛻變化作一個九分九女神了。

　　這種狀態就是紅蓮浴火，涅盤重生了，氣質和jīng神狀態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升華。

　　不遠處的樹蔭下，劉安和中年文士坐在那里閑聊。

　　三人至今也沒通姓名，實在是劉安給兩人的感覺高深莫測，不管藍裝麗人還是中年文士都獲益匪淺，不問姓名或許還可以一路同行，怕問了以后這番機緣便到了盡頭。

　　太陽已經沉到山岳之后，天sè近晚。

　　刷完馬后，藍裝麗人拍拍馬屁，黑馬便走到一旁的草地上自己吃草。

　　這頭牲口已經有點通靈，即使不裝轡頭座鞍，也不會亂跑。

　　穿好鞋襪，她坐到篝火前。

　　火邊架著已經翻烤好的蟒蛇肉，切成一段一段的，比大腿都粗。

　　為了入味，蛇肉表面上像魷魚卷一樣切著菱形的肉花，混合著各種調料、醬料的香味讓人直流口水。

　　這年頭可不是后世，蟒蛇還不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可以放心大膽的吃。

　　“…羅馬人其實是有機會，像我們的老祖宗一樣將‘道統’流傳下來的，可惜的是，七百年前，他們的皇帝君士坦丁一世和李錫尼在意大利一個叫米蘭的地方頒布了《米蘭赦令》，不但歸還了教會的財產，還承認了它的合法地位，打那以后，可以說整個歐羅巴大陸都進入了黑暗年代…”

　　這些天藍裝麗人和中年文人也陸續聽劉安說了一些極西之地那塊大路上的一些事情，知道那里跟中原世界有很大不同，比方說他們知道在羅馬之前，有個叫斯巴達的城邦，像先秦一樣統御奴隸執行嚴酷的律法，斯巴達的新生兒在剛一降生之后就需要接受長者的檢查，有殘疾和缺陷的一律丟入懸崖摔死。

　　這一做法對宋人來說簡直駭人聽聞，但兩人經過之前“客妻”的洗禮，已經學會尋找背后的真相，果然在“小官人”后來的解說中。這一殘酷的做法導致了斯巴達以及他們所在的整個希臘人，個體更強壯，俊男美女的比例也更多，并且由父母“過身”給子女的（遺傳）疾病的比率更低。

　　（注1：希臘人每年的平均嘿咻次數是138次，世界平均水平是每年108次，rì本夫妻平均每年做48次…別問我這數據是從哪來的。國外蛋疼的機構實在是太多了，請叫他們雷鋒…這只是從嘿咻角度反應一下希臘人的生理指標——好，數據來源于《奇怪的rì本》）

　　（注2：另外貌似是香港人東施效顰仿照上邊的視頻做了一個《奇怪的中國》，里邊居然說古代科舉制度比現代教育體制更有效的使下層階層晉身上層階層…北宋東華門唱名、明代和清代的殿試，參與者估計也就不到三百人的規模，通常是三年一次…三年三百人能徹底改變自身的階層，這也叫更有效？那大學也別開了，改回科舉，而標榜“開放和先進”的香港人。抵制過國民教育，卻人人會唱《天佑女皇》，吾輩是該說，所以才會有sāo擾和抵制內地游客的事件，以及陳yi迅老婆和杜wen澤那種“內地人如何如何”的奇葩，看來香港的確該奉行科舉制度，括弧笑）

　　（注3：好，打擊范圍縮小一些。一部分香港人）

　　※我※是※邪※惡※的※分※割※線※

　　夜晚，中年文人喝了口從劉安那里灌到酒葫蘆里的酒。打坐入定。

　　藍裝麗人意態躊躇，似有所語。

　　劉安指了指遠處，兩人信步來到黑暗中，遠離了篝火。

　　藍裝麗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額搶地。先給劉安磕了三個響頭。

　　然后保持著跪伏的姿勢，說道：

　　“小女子藍蝴蝶叩謝仙長再造救命之恩”

　　劉安摸了摸嘴巴，倒也受了她的跪拜之禮。

　　“還是叫我官人，我還算不上仙人”

　　“是，官人”

　　劉安順手拿出兩個小馬扎。往地上一坐，遞給藍蝴蝶一個。

　　相處一段時間，藍蝴蝶也知道他有憑空變物的本事，不然也不會稱他“仙長”了。

　　她猶豫了一下。

　　“還是給…奴婢一個蒲團”

　　劉安：“…”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賤人就是矯情。

　　換了一個蒲團遞給她，她把蒲團墊在膝下，仍舊跪在地上。

　　相處了一段時間，劉安也對她有所了解，挺聰明的一個女人，也會來事，剛才她在猶豫，大約是對自己的自稱，是弟子呢還是奴婢。

　　她既然自稱奴婢，估計也真有為奴為婢的心思了。

　　“奴婢原本姓瀾，自幼家貧，被父母買入秦淮河花舫，十六歲媽媽便逼我接客…”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劉安在心里撇撇嘴，在臨安廝混了近一年，他倒也知道，宋代社會階層復雜，有專門的一類人，生小孩養大到幾歲還不記事，賣到武館或者jì院——這是自身沒有撫養條件的，有撫養條件的，則是收養小孩，自小培養，什么讀書識字琴棋書畫蹲壇子，那便是有名的“揚州瘦馬”了…

　　這種職業甚至一直保留到解放前，直到被人詬病的“十年浩劫”才徹底的清除掉。

　　在臨安街頭就能看到宋代時期的“殺馬特貴族”，奇裝異服，臉抹的像十一區藝jì，說這個是因為要介紹一下宋代的開放程度，人不能控制自己生男生女，如果生的是可愛的男孩子…那也沒關系，宋代龍陽之好雖然不像明朝那么開放，但也是一種比較流行的cháo流，文人sāo客們還經常題詩留念，什么動動動、痛痛痛的，就是說的這個了。

　　在地球的時候，劉安逛論壇的時候經常能看到一些自我感覺良好的家伙，嘲笑古代人智商…在進入主神游戲之前，他其實也是覺得自己蠻有智商上的優越感的，不過現實嘛，別說宋朝了，至少漢代人的情感和智商就不比現代人差。

　　掌握了知識只是讓人從專業的角度看待問題，并不是說人就變聰明了。現代人比古代人強的唯一之處，就是有沉淀了幾千年的文化素養，智慧和知識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最好的例子就是現代人哪怕經過了系統的學習，又有幾個能寫出《幾何原本》來？公元前三百年的阿基里德自學就寫出了這本奠定了現代幾何體系的著作。

　　進化論的基礎是“用進廢退”，在現代社會。什么都是流水線作業，連用的地方都沒有，又怎么可能進化，之所以會有發達的娛樂業，小說、電影、足球、籃球等等等等，是因為這些東西需要動腦力的鍛煉人的思維，需要運動的鍛煉人的體魄，借此以保持人類整體的素質水準，而進化的則是人類整體的科技水平（在科技進化路線下）。

　　在這其中。也只有科學家和運動員才有可能進化，還有那些能保持rì常鍛煉和不斷自我充電的少數派，普通人嘛…呵呵。

　　劉安摸出酒壺灌了口酒，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聽藍蝴蝶訴說。

　　話說，藍蝴蝶？好像在哪里聽過…哪本武俠小說呢？

　　然后嘛，跪在蒲團上的女人用自身的身世做好了鋪墊以后，開始轉折了。

　　“…奴婢的身世坎坷。驟然獲得這種修習之法和武功后，心態也就難免的變得偏激起來。在二十四歲那年，奴婢內功小成，拳腳劍術也漸入圓滿，殺了媽媽泄憤后出逃，在各地煙花之地往返，專門選那些武林人士光顧的青樓。在交合之際，吸取他人內力為己用…”

　　“…只是奴婢見識淺薄，并不知曉這邪功功法殘缺，無法徹底轉化吸取而來的異種真氣，想來當年那個白面書生也沒安好心。教我的打坐練氣之法也有偏差，奴婢的功力越深厚，人也就越偏激，漸漸變得疾世憤俗起來…”

　　“…幾年前，奴婢糾合了一些同是青樓出身的女子，創立了一個門派《百花宮》，終rì飲酒作樂，或者用手段勾引那些修煉有成的武林人士，害的不少人家破人亡…”

　　劉安挑挑眉毛，不是“好人病”發作，而是覺得越聽越有即視感…

　　“…只是半月以來，奴婢邀天之幸得遇官人指點，打通任督二脈溝通天地之橋，煉化了淤積體內各處的異種真氣，神清腦明，越思量越是覺得奴婢所為一切都似乎太過順理成章，順利到太過順利，當年先有那虬髯客遺失邪功秘籍，后有那白面許書生傳我打坐練氣之法，到后來奴婢闖蕩各地，成立百花宮之事，門人弟子出現的也頗為奇妙…”

　　劉安打斷她。

　　“把你用來吸人內力的和平常修煉打坐的功法口訣說來聽聽”

　　藍蝴蝶一愣，張口說了。

　　劉安聽了幾句，琢磨了一下，說道：

　　“你攤上大事了…嗯，就是說你想的沒錯，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兩種功法的確是有人有意傳授給你的，兩種功法的修煉方式都有殘缺，邪功功法無法煉化吸取而來的異種真氣，而打坐練氣之法，運功線路卻又刺激你的yù念和玉枕穴，功力越深人就越二，嗯，就是越偏激越糊涂的意思，而且…”

　　他又在腦中模擬了一遍，補充說道：

　　“…這功法應該還有一半，而另外一半則掌握著主動權，可以從身體任何穴位中將你的內力吸出來，融為己用，就好像種莊稼，你長的越好茂盛，有著另外一半功法的人收獲就越大，恐怕…如果不是遇到我，你未來最好的結果就是被人控制住，散功而亡”

　　藍蝴蝶渾身輕輕發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劉安覺得應該是前者，這女人經歷的太多，肯定不會輕易畏懼什么，而是認識到被人擺布了這么多年，怒火中燒。

　　接下來的對話就是神轉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