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哪件事情是可以輕松辦成的,因為成年人總是需要承擔方方面面的壓力,也總是需要考慮方方面面的想法,無法只為自己活著。
而官場之中,就更是如此了。
官場從來沒有“共贏”之說,因為一個人只要身在官場之中,不論你愿或不愿,你總會擋著別人的路,你手中的資源總會讓人眼紅,你的表現也總會讓人猜忌,所以官場之中也從來都沒有“損人不利己”的說法,對于絕大多數官員而言,只要旁人犯了錯誤、辦砸了事情,那么自己至少可以得到一個更進一步的機會,何樂而不為?
所以,不論古今中外,也不論朝代更替,黨派傾軋才是官場上的常態,扯后腿與內斗更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到了趙俊臣這般地位,一舉一動而是會引發無數的矚目與猜測,每時每刻都會面臨著敵視與覬覦。
也正因為如此,官場從來都不是與世無爭的桃源鄉,也從來都沒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辦事”二字說起來簡單,但真正做起來卻不容易,不論你是為國為民還是以權謀私,都必須要花費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勾心斗角、利益妥協方面。
如今,趙俊臣自然也知道,隨著自己開始出手整頓商稅,朝中各方勢力必然會有所行動,或是趁機滲透、或是暗中阻撓、再或是伺機破壞,皆是居心叵測、不可不防。
對于這些或明或暗的小動作,趙俊臣雖然重視,也做了不少防范,但并沒有投入過多的關注。
因為,趙俊臣為了今天,早已是暗中籌備了許久,也早已經準備充分了。
在趙俊臣看來,勾心斗角、利益妥協固然是官場上必不可缺的一部分,但絕不能沉溺其中!無論是什么事情,若是想要獲得最終的成功,首先還是要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而不是瞻前顧后、一味考慮其他人的想法與做法,唯有自己的份內之事做好了、計劃順利展開了,才能夠奠定成功的基礎,至于旁人的阻撓、破壞、以及非議,遇到之后見招拆招就是了。
也正因為有了這樣的覺悟,趙俊臣才敢接手商稅整頓的事情!
所以,就在朝中各派系開始算計趙俊臣的時候,趙俊臣雖然是心知肚明,但也沒有太過緊張,只是一如既往的按照自己的計劃辦事,正呆在戶部的辦公房間之中,認真閱覽著今天晚上會用到的資料。
資料很多,厚厚一大沓,足夠三寸之高,想要看完不知道需要多長的時間,但趙俊臣并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正如周璐所收到的消息,今晚趙俊臣會在天海樓內宴請那些徽浙商幫的巨賈富商們。
依照趙俊臣的計劃,這次的商稅整頓計劃是自下而上的變革,這些巨賈富商們乃是趙俊臣計劃之中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而趙俊臣正在閱覽的資料,正是關于這些巨賈富商們的詳細情況,不論是背景、立場、現狀、家庭、喜好等等,皆是一應俱全。為了收集這些資料,并且保證資料的詳細與可靠,趙俊臣暗中花費了很大的心思。
其實,早在兗州的時候,趙俊臣就已是與徽浙商幫的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約定好了,等到朝廷決定要整頓商稅之后,雙方就要在京城之中見面、詳細商議合作細節。
等朝廷做出決定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也是反應迅速,很快就來到了京城之中,并且還在昨晚擺宴邀請了趙俊臣。
可惜,趙俊臣昨日突然遭遇了刺殺,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自然就沒有赴宴,而林云璞等人也紛紛是表示理解,并且表示隔幾日之后還會再次宴請趙俊臣。
不過,趙俊臣為了展現對徽浙商幫的重視,卻并沒有等待對方的邀請,更沒有讓對方等待太久,而是在今晚主動擺宴邀請了徽浙商幫。
依照趙俊臣的想法,朝廷與徽浙商幫一同組建聯合船行的事情,就要在今晚確定下來。
所以,今晚的宴會,極為重要,趙俊臣自然是準備充分,對于這些愿意與自己合作的徽浙商人們,趙俊臣自然是要詳細了解,絕不會疏漏任何一人。
翻閱資料之際,趙俊臣頗是認真,不斷持筆在資料上勾畫著,將趙俊臣認為需要重點關注的內容全都標注了出來。
與此同時,趙俊臣每當看完一份資料之后,就會將這些資料分別羅列——背景立場確定沒問題的徽浙商人的資料放在一處,背景立場存疑的徽浙商人的資料放在另一處,背景立場明顯有問題的徽浙商人的資料又是另放一處。
其實,趙俊臣如今已是組建了可靠的幕僚團隊,這些事情由幕僚們來辦也一樣,但趙俊臣還是希望自己能夠親自過手一遍,然后才能夠心中有數。
等趙俊臣將所有資料全部認真閱覽了一遍之后,已是天色漸晚,窗外夕陽西下。
而趙俊臣則是長吁了一口氣,然后搖了搖頭、伸展了一下身子,稍稍緩解了身心的疲憊。
接著,趙俊臣目光轉向了那些背景立場存疑以及背景立場有問題的徽浙商人的資料,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冷笑。
“果然,隨著我開始出手整頓商稅,所有的牛鬼蛇神就都出現了…相比較在兗州的時候,如今表態要與我合作的徽浙商人數量明顯增加了一些…不過,在這些徽浙商人之中,皆是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復雜背景,甚至有很多人都只是臺面上的商行老板,實際上只是給人打工的傀儡,像是這個史可松,他的后臺就是閣老周尚景,還有這個張成,曾經就是兵部尚書王壽的府中管事…嘿,沒想到連太子的人都出現了,這個李相如竟然是太子少師郭湯的遠親,還有這個許昌德,卻是與首輔沈常茂有關系,聽說他商行的紅利每年都有三成要送給‘沈黨’官員…”
喃喃自語之間,趙俊臣神色間的譏諷愈加明顯。
“這些人,究竟是真心想要與我合作?還是為了刺探消息?又或是為了潛伏起來搞破壞?再或是…是想要在將來架空我、摘桃子?”趙俊臣輕聲說道:“不過,不論你們是何種背景,既然來了,我就收著,但若是你們居心叵測,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間,他辦公房間的房門突然被推開,然后就見到許慶彥進入房間,向趙俊臣稟報道:“少爺,赴宴的時間到了,咱們該走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之后,已是再也不見任何的疲憊之態,說道:“走吧,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