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五十七八歲,獅鼻虎口,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的老人霍地站了起來。·首·發 他的一張略顯瘦長的臉白凈斯文,像極了一個風度翩翩的學者。
但他眼睛里散發出的寒光,卻正在告訴人們,他不是只會讀書寫字的文人。
一股剛強、彪悍的氣息正從他身上慢慢地散發出來,顯得十分的威武與不屈。
這個人,正是日本民政黨的黨魁,日后被稱之為雄獅宰相的濱口雄幸,也是田中的政敵。
濱口雄幸在任期間,曾力主減輕國民負擔,裁減軍費,保持與英美的友好關系,對華方面,主張經濟滲透,反對武裝入侵,最終遭致右翼勢力的怨恨,遇刺身亡。
雖然在經濟的宏觀調控上失敗,導致日本經濟大蕭條更甚,但總的來說,濱口雄幸在日本國民心目中算得上是一個很好的首相。
濱口君,難道你想為大日本帝國的敵人,奉系軍閥頭目張學良開脫?”田中十分惱火地看了他一眼。
濱口雄幸沒有生氣,只是淡淡一笑,反問道:你怎么那么肯定是張學良干的呢?為什么就不能是中國,或者是租借地里的一些暴民呢?滿‘蒙’一帶多崇山峻嶺,甚至很可能是山里的一些土匪干的。”
濱口君,你可以動腦子想想嗎?中國的人有那個實力嗎?有這么多的經費購買那么先進的武器嗎?有能力訓練出一群這么厲害的人嗎?至于租界里的暴民,我不知濱口君從何處得知我大日本帝國租借地里出現暴民,租借地的支那人早就在大日本帝國的武威之下成了順民,他們哪有膽子卻襲擊機場,殺阿部中將,殺石井少佐,還意圖刺殺關東軍司令田英太郎大將?你真的沒腦子了嗎?”田中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著濱口雄幸,厲聲咆哮道。
見自己的政敵屢屢和自己作對,田中義一火了,多年養成的軍人脾氣爆發了。
田中義一閣下,請注意你的言辭,這是天皇陛下的御前會議,你在此咆哮公堂成何體統,你眼里還有天皇陛下嗎?”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與濱口雄幸年齡相仿的人站了起來。
他的兩道眉‘毛’漆黑如墨,一雙深如大海的眼睛正散發著一種刀鋒般犀利的光芒。
他,正是日本外相幣原喜重郎,他的主張和濱口雄幸一樣,主張對華經濟滲透,反對軍國主義擴張。
幣原君,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是對天皇陛下不敬,那你的,收起你那軟弱的外‘交’政策,只有鐵與血才能讓支那人臣服于我們,才能完成我神武天皇“八弘一宇”之夙愿!”田中義一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瞪著幣原喜重郎。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吵了。”裕仁天皇終于發話了。
對于這起發生在滿‘蒙’的惡件,朕決定,通過外‘交’手段向中國南京政fu,讓奉軍立即配合關東軍查找兇犯,同時把田英太郎那個蠢貨調回國,朕要撤他的職,還要把他送上軍事法庭!”
盡管極力忍耐,但裕仁天皇還是無法抑制心頭的怒火。
在座的所有人,都隱隱感受到了裕仁身上傳來的殺氣。
堂堂大日本關東軍,在租借地遭到劣等的“支那武裝”襲擊,損失如此之慘重,簡直就是大日白帝國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裕仁天皇他脾氣再好,涵養再高也忍不住。
天皇陛下,不如我們就此出兵滿‘蒙’,迅速將滿‘蒙’從中國獨立出來,這樣一來,我們的滿‘蒙’生命線就有了更好的保障,接下去,我們就可以迅速出兵全中國,把中國完全變成帝國的一部分。”田中義一站起身子,無比狂熱地說著,目光灼灼地看著裕仁天皇。
田中首相為國分憂實在令人欽佩,只是這件事,朕有朕的打算,閣下年紀也大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免得累壞了身子。”裕仁天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宣布散會。
眾人紛紛站起,躬身向裕仁天皇告退。
田中義一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但表面上也只能鞠躬稱贊天皇陛下英明。
在政壇和軍界臣服多年的他,哪能不理解裕仁天皇的正話反說。
這簡直就是在暗示他,他已經老了,最好快點卷鋪蓋走人。
裕仁天皇是個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腦子里也滿是神武天皇“八弘一宇”,大東亞共榮之類的狂想。
但他并不是個沒有頭腦的瘋子。
目前日本正遭受美國華爾街經濟危機的‘波’及,財政入不敷出,經濟每況愈下,在這種情況下發動戰爭,日本的經濟很可能因為無法承龐大的軍費開支而崩潰。
如果那件事情真是東北軍干的,那就證明,東北軍的戰斗力不在日本軍之下,裕仁天皇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他的眼光,看得要比那些腦子里只有步槍和刺刀的陸軍深遠得多。
更重要的是,田中義一太過目中無人,仗著自己是個元老,經常不把他這個年輕的天皇放在眼里,尤其是這一次,竟然沒經過他的允許,就擅自制造皇姑屯事件,殺死張作霖。
如果不是軍界和三菱財閥給他說情,裕仁早就罷免了他。
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地收拾收拾田中這個家伙!”望著田中遠去的背影,裕仁天皇心中暗道。
濱口雄幸、幣原喜重郎等民政黨人則是心頭大喜,他們剛才也明顯地感受到,天皇對田中不滿了,也就是說,天皇很可能已經開始放棄武力擴張的政策,采取他們所主張的經濟滲透方式。
只是,他們錯了,裕仁天皇與田中的不和,只是因為田中太過囂張,有功高蓋主之嫌而已,自明治維新以來,大陸政策就是日本的既定國策,無論是誰當首相,都無法阻擋日本走上軍國主義的道路。
南京,國民政fu總統府。
會議廳里,一身戎裝的蔣介石面容肅穆地站著,目光冷冷地掃過一張張國府大員的臉。
幾乎每一個人都目光呆滯地看著蔣介石,但卻沒有一個人說出一句話,哪怕是咳嗽一聲也沒有。
因為他們都知道,現在委員長的心情不是很好,再說了,既然是委員長叫來開會,那話自然由委員長先說,自己這些做屬下的沒必要當這個出頭鳥。
盡管大部分人都已經大致猜到,蔣介石叫他們趕來開會是為了什么。
知道蔣某人是為什么讓你們趕過來開會嗎?”蔣介石冷冷地問,一張臉也在瞬間變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