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之然聽得搖搖頭,不去為玉佩的事傷腦筋了,接過胡亞萍還給他的玉佩,戴在脖子上,就聽得朱畫家又問:“葉長,你和黃瑜雯怎么認識的?是老朋友嗎?”
葉之然笑著說:“我和黃瑜雯下午才剛剛認識呢。”
朱畫家詫異地說:“我看你們二人進來時有說有笑的,不像是剛認識的朋友啊?再說黃瑜雯我還不熟悉嗎?她一向對男生不假辭色······”
這番話沒說完,黃瑜雯臉色就騰地紅了起來,葉之然也是尷尬不已。胡亞萍見狀忙打斷朱畫家:“老朱,你怎么這樣說話呢?葉長和黃瑜雯相識,也是因緣際會,你以為只有認識多年的人才可以有說有笑嗎?”
朱畫家就不說話了,只是笑瞇瞇地盯著兩人的臉龐看,就像在觀賞一對珍貴的玉器。黃瑜雯面嫩,被朱畫家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氣惱地說道:“老師,你不是特地為葉之然作了二幅畫,要送給他嗎?”
朱畫家呵呵笑了起來,打趣地說:“果然是女生外向,才和葉長見了一面,就惦記著把老師的東西送人。”
這話一說,黃瑜雯更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坐立不安起來。葉之然忙替她解圍:“黃瑜雯說笑呢,我怎么敢接受朱畫家的禮物。”
朱畫家這才收起嬉皮笑臉的神情,正色道:“葉長別說見外的話,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呢,再說你是我家鄉的父母官,靠你多多照應呢。”說到這里,轉過頭又對胡亞萍說:“你去把二幅新作的畫拿出來。”
葉之然站起身來推辭,黃瑜雯看他一眼說:“你和老師之間還需要這樣客套嗎?我老師從不輕易將畫作送人的,這是特地為你畫的呢。”
朱畫家點頭說:“正是。葉長,這是我的心意,不要說見外的話,我們先一起看看畫吧。”
胡亞萍將二幅六尺的畫作放到客廳的地毯上緩緩展開。第一幅畫取景常嘉西山腰的東林寺,只見一道瀑布從西山高處掛下,隱現在白云縈繞的山中;溪流從東林寺前曲折流過,一個僧人立于寺門前意態靜穆,似是剛做完功課出了寺門;幾縷陽光穿過白云,照耀在東林寺大殿的墻面和屋檐上,使明黃色的寺廟更顯得莊嚴神圣。葉之然早知朱畫家的畫風清新嚴謹,格調崇高,氣勢闊大,擅長工筆重彩的山水畫,此刻看了這幅“西山東林寺”圖,對朱畫家的感知更為深刻。葉之然看得出這幅畫已經將朱畫家對書畫藝術的認識表現得淋漓盡致,寺廟金碧輝煌,山水用墨細致,全畫用筆活而不亂。而西山的樹木、溪流、寺廟等各處細節在畫中層次井然,意趣雋永。他深知這幅畫的價值,想到朱畫家有意將畫作贈送給他,心里反倒有些惴惴不安起來。黃瑜雯在葉之然之前,已看過幾次,此刻站在畫前,和朱畫家、葉之然一起賞畫,卻仍然有心旌搖曳,目眩神馳之感。她邊看邊微微擺動著手指,似在模仿老師的用筆用墨。朱畫家說道:“黃瑜雯,你看大殿部分的用彩是否與我平時的習慣不同?”
黃瑜雯點頭說:“是啊,老師,你的畫作大多是遠山近水,墨色濃重而能通透,何以此畫色彩多變,卻又結合得異常完美?”
朱畫家點點似是贊賞黃瑜雯的眼光,說:“山水畫最難把握的地方在于一副畫的‘神’。你當然懂得好的畫要有恰到好處的留白,予人以想象的空間。而用墨、用色的搭配是畫作整體中最重要的構成。這幅畫意在表現山水的美和寺廟的莊嚴。山本就莊重,寺廟本就威嚴,二者通過清逸流動的溪流、出寺門的僧人二個動的物體串了起來,使得山靜中孕動,寺重中含輕,又通過陽光照射下色彩的由暗到亮,將畫的視覺的焦點引向畫的空白,全憑用墨、用色的豐富及細致。”
一番話聽得黃瑜雯頻頻點頭。
朱畫家又轉頭對葉之然說:“這幅畫我整整畫了十天才完工,是我很滿意的一幅作品。”
葉之然聞言不安地說道:“朱畫家,這太貴重,我恐承受不起。”
朱畫家搖搖頭說:“葉長不要客氣,此畫送你,也算得其歸宿,但盼你不要將它作禮物送與達官貴人,侮其品性。”
葉之然立即答道:“知道了,我不送人的。”
朱畫家又展開另一幅畫,也是一副山水畫。畫中一中年人站立于岸邊,衣衫在風中被吹得獵獵而動,但他不為所動,仰首望著遠方,儼有氣勢。他的前面有一條拐彎的河流經過,他身后的四五棵大樹被風壓得枝條下垂,樹葉飄動。遠處的樹、草、云和灰蒙蒙的天空接為一體,河對面五六幢小屋連成一片。此畫筆墨和“西山東林寺”圖有所不同,看起來風神淡冶,花瓣平舒,作將殘之狀。此畫,朱畫家用淡墨寫出枝干,枝干穿插自然得體。樹葉則用墨渾厚,沉重響亮。而看整幅畫卷,花、枝、葉之間結構嚴密而舒展。行筆凝重簡練,實按虛起,雖為將殘之花,但卻風韻獨存。而人物的畫法也是極其簡約,在風動、樹動、衣動中,唯有人物挺立不動,昂首挺胸的姿態展現了人物的風骨。而將之送與葉之然,是否贊揚他的骨氣和為人?或者隱隱地表達出,希望他在仕途中能保持住自己的一身正氣,為民謀利,在政治風雨中風骨永存呢?
葉之然對這幅畫更是一看而心喜,展顏而笑,連聲贊道:“好、好,這畫太好了。”
黃瑜雯瞥他一眼,輕聲問:“好在哪里?”
葉之然說:“樹動、花動、衣動,更村托了人的不動。”說到這里,葉之然不由嘆道:“風骨錚錚,一股精神氣質撲面而來,名家名畫,果然不同凡響。”
朱畫家欣然而笑:“這畫送給你也是名至實歸,國家多一棟梁,正是民眾之福,葉長任重而道遠啊。”
葉之然聽了頗為感動,他的政治理想就是能夠為民謀利,消除世間諸多的不公平,朱畫家借畫寓意,顯然對救了他一命的葉之然期望甚大。
黃瑜雯就贊了他一句:“葉之然,算你回答及格。”
胡亞萍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著黃瑜雯和葉之然之間的互動,覺得有點意思。平日里,黃瑜雯在眾人面前,除了老師,一向不對男性假以辭色的,這次一反常態,是否意味著這個高傲的女生心有所動了?她于是悄然用語言相試:“黃瑜雯,你常說想去常嘉寫生,正巧葉長在常嘉工作,等會問葉長要個電話,就可以常去常嘉了。”
這話聽起來意有所指了,怎么叫“問葉之然要個電話,就可以常去常嘉了”?難道沒有他的電話就不能去常嘉寫生?黃瑜雯敏感地察覺其中的用意,回答說:“師母,我去常嘉,不需要通過葉之然的批準的。”
胡亞萍笑笑說:“也對,不過,葉長在常嘉工作,有他照應,畢竟方便些。”
葉之然接口說:“朱畫家、胡阿姨,你們都稱我為葉長,聽著感覺挺別扭的,以后就叫我小葉吧。”停了停又說:“黃瑜雯如果去常嘉寫生,我會做好東道主的,請放心。”
胡亞萍看了一眼黃瑜雯,點頭說:“確實叫你小葉比較親切,像自家人,老朱你說呢?”
朱畫家贊同道:“對,這樣好。稱你為‘葉長’,我們倒是沒什么,感覺讓黃瑜雯低了一輩就不大好。”
黃瑜雯臉紅起來,瞪朱畫家一眼,不滿地說:“無論你們稱呼他什么,都和我無關,別拿我來說事。”
朱畫家“呵呵”一笑,就不搭理黃瑜雯了,問葉之然:“小葉這次來省城可有公事?”
葉之然說:“公事、私事都有呢。”
朱畫家問:“怎么說?”
葉之然告訴朱畫家:“公事呢,是馬石鄉經濟小區在省城設立了一個辦事處,地點靠近J大。辦事處是為經濟小區招商引資設立的,其職能就是幫助新辦企業的設立,辦事處從查名、登記開始到注冊成功以及將來的稅收申報等,提供一條龍服務。目前工作的主要對象是科技型人才。為了吸引科技型企業的入駐,我們制定了稅收優惠政策。經濟小區以稅收獎勵的方式來減免入駐企業高達40的地方稅收,是一項很優惠的措施。”
朱畫家就說:“很好,我認識的人多,如果他們有這方面的意向,我介紹給你。”
葉之然忙說:“謝謝。”
朱畫家笑笑,說:“如果真的能為家鄉做點事情,我高興都來不及呢,不要謝的。你說的私事又是什么呢?”
葉之然回答:“我報考了九月份的經濟管理專業的研究生考試,爭取用二年時間給自己充充電。”
朱畫家一聽又問:“那工作呢?脫產讀?”
葉之然說:“是半脫產的,如果考取了,我以后每周五、六、日三天讀書,其余時間在馬石鄉工作。”
朱畫家點頭說:“這個安排妥當,工作、讀書兩不誤。而且這樣一來,你可以常來我家了。”
葉之然笑笑說:“就怕經常打擾你。”
朱畫家連連搖手:“不礙事,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