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榮發在那里自以為是地做著白日夢,他的妻子戚王氏卻早從族侄那里打聽清楚喜來登的根底,頓時氣得頭冒青煙好啊,原來這死男人當年與發妻絕裂是假,這么多年來和自己做著假夫妻,掌管六福樓,卻是吃里扒外,把家產都私下里搬給他發妻兒子去了當年他留著房產給妻兒,自己因要顧全名聲,隱忍住沒鬧出來,他以為自己軟弱可欺呢成親以后為顧全丈夫臉面,讓他在外頭風光做人,六福樓全權交給他打理了,自己縮回后院做溫順賢良的屋里人,全心扶助他,為他生育了四個女兒,到頭來他竟然背負自己至此 戚王氏悲恨交加,哭哭啼啼,糾集四個女兒,帶了族侄們和眾多打手,浩浩蕩蕩開往喜來登去那酒店是死男人前頭老婆和崽子掌管,不用都是死男人暗地里拿了六福來的銀子支撐著開起來的,戚王氏坐在馬車里招手把族侄叫來,好生交待“看著點,別太過份,鎮住他們,收了房產把人趕走就行,這酒店可是咱們家的,莫把里邊物件都打爛了”
族侄連連點頭,吆喝著傳下話去。
這里才出門不到幾步,那邊六福樓就得了消息,戚榮發嚇得一個哆嗦沒腦子的女人啊,什么時候鬧不成非得今天去喜來登眼看八月十五快到了,花橋縣出了名的黃菊開得正好,城鄉處處花香濃郁,更兼秋收后氣候涼爽,雞鴨成群,河里野魚鮮美。秋蟹肥壯,此時遠近長駐或臨時下來巡訪的大官員,有事無事,最愛乘船經過花橋縣城,碼頭邊一停靠。前呼后擁上岸來,圖的什么美景賞心悅目,美食大快朵頤。美人承歡怡情啊連天來喜來登生意火爆,為接待這些來往官員忙得上下人等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那是天香樓和雅趣館姑娘們的功勞。取悅了當官的。來個仙人指路官爺,往喜來登去點美食啊,那里的佳肴美酒天下聞名官高一級壓死人,上邊的官員下來視察巡訪,自然得要縣官縣丞們負責接待,用不著緊跟著伺候,但若是上司們玩得不開心,吃得不舒服。皺個眉就夠縣衙官員們看的了,因而方方面面都要打點好,不得有半點遺漏。唯恐馬屁拍不到點上,怠慢了上司。城里城外各處觀景處都安排人守衛好。東湖天香樓和雅趣館更是由衙役巡捕們護了個密不透風,姑娘們哄得上司們高興,上司們為討姑娘們歡心,專愛點喜來登的酒菜,縣官不敢掉以輕心,派了專職官員甚至有時還是縣官人親自過來,駐守喜來登酒店大廚房,每樣菜都要檢查過,持銀針銀筷驗看,確定沒有異樣才放行,由專職人員押送至湖上畫舫讓要吃的人享用這種時候糾結眾人到喜來登去鬧事,不是自己找死嗎 戚榮發趕緊帶了人,急急忙忙跑著追上自家婆娘,攔下大伙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爬上馬車,戚王氏從前給他面子,一直扮演溫順賢妻,這時候氣頭上卻不是那么好話了,一見面只恨不得咬他幾口,當下叫同車的兩個女兒趕他下車,女兒自是不敢,戚王氏盛怒之下,揮手啪啪兩巴掌過去,戚榮發竟然承受了,強忍住氣沒發作,倒是女兒被嚇壞,哭著拉住娘的手為爹爹求情,戚王氏到底氣順了些,這才肯安靜下來聽戚榮發解釋,聽到戚榮發夸大喜來登的強勢,很不服氣當年她爹籠絡縣官們也下過大錢,不信斗不過喜來登,戚榮發冷笑“不信的話你可以去試試,現今兒喜來登招待的客人是吳州巡撫鄭大人,進門只和守在大門口的縣太爺兩句話,卻是與少東家冬哥兒三幾句攀上家了你盡管去,得罪了鄭大人,不但六福樓會被縣衙那群虎狼扒了,你我和女兒們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戚王氏呆了一呆“這么來,你那黃臉婆生的兒子還真有兩下子這才多久啊他就學上你那幾手了是攀上什么貴人了還是你一直暗中在帶著他”
戚榮發苦笑兩聲,有妻有兒之事當年這女人心知肚明,她只要看到他棄掉發妻嬌兒,許他一生富貴,讓他在六福樓做牛做馬,十幾年來一句不提他的發妻和兒子,今天她既然當面主動揭開這一層,他也就不必遮掩什么,男人的自尊讓他不肯出冬哥不認自己的實情 “父子血脈相通,何必我親自教導兒子長大了,自然就承了我的這一份才能”
戚王氏雙手在袖籠里交握,指甲幾乎把手心掐出血,要不是兩個十一二歲的女兒在面前,恨不得就撲上去和這死男人拼個你死我活。
“哼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只是你兒子比你命好,有個裝作柔善可欺實際積心處慮會打算的娘,還有個為了他,十多年來與我假做恩愛夫妻,暗地里卻偷存我六福樓資財的親爹戚榮發,你敢喜來登不是你偷梁換柱,盜取我六福樓的銀子為那女人做下的產業你,你欺騙我爹,欺騙我你會遭天打雷霹的”
“我偷存了六福來的資財這樣的話,虧你得出口”
戚榮發張口結舌,氣不打一處來“我自入贅你家,不分白天黑夜地關在六福樓打理事務,應酬各方,管的可都是外務事銀子、帳簿由你爹的人掌管,三天兩頭送往內宅讓你過目,就算我在外邊結算了一筆不大的外債,銀子拿在手上不過幾天,就會被你旁敲側擊,不得不拿出來我算什么你家的奴仆么這些天晚上睡不著覺慢慢想來,十多年來我除了吃好喝好住好,在外體面風光,多出幾個女兒,竟還不如當初未與你成親,清清爽爽做二掌柜來得快活自在至少我那時是一家之主,我妻溫柔敦厚,依賴我信任我,并不管我在外的行為。你呢你貌似恭順,實則強勢,處處牽制還好意思我拿了你六福樓的銀子,你若能拿出證據來,我便認下又如何可惜你造假都不可能做得出來,因為你把我抓得死死的,根容不得我動彈半分。這些年我倒很想接濟他們母子,可我畢竟不是三頭六臂的哪吒,成日里為六福樓操勞已經很累,連你的眼線都擺脫不掉,哪里就能偷梁換柱,變出個酒店給我的冬哥”
戚王氏把嘴唇咬得都要出血了“你沒動手腳,那喜來登怎么做就做,還這么快成了氣候若不是你處處容忍退讓,六福樓能落到現在這么蕭條的境地別以為我不,心里就不在意,當年你可是把所有房產都留給了鄭氏喜來登如今也有你的份額你的,就是我和女兒們的,必須要拿回來”
戚榮發冷笑“沒錯,是我有意退讓,甚至時不時拒收宴席訂單,我不想干了,如何六福樓以前不是我的,就看在與你夫妻情份上,你待我也還算體貼,原想著能與你生個兒子,有了兒子來承接六福樓,我這份心血也就沒白費,如今到了這個境地,你生不出來了,自有王姓子侄來承繼,六福樓等于與我沒半點關系,還有什么的等我四個女兒一嫁出去,我與你王家可是沒一點沾親帶故,不定哪天就被你趕出家門,我又何苦再為你們王家賣命”
他看了看縮在車廂一角的兩個女兒,繼續道“勸你在人前提都不要提喜來登有我什么份額,不然到時遭人恥笑或惹上官司你應對不來起來這是我做的唯一一件對得起鄭氏和冬哥的事,有人告訴我喜來登所處的地方是塊寶地,我不知真假,但那時初來乍到,也需要個落腳之地,便傾盡所有買下了那銀子卻不是我的,是鄭氏父母、我那老岳父岳母一生積蓄,鄭氏年輕時太過軟弱,完全依賴我,父母留下的錢財全部交由我保管,毫無防備之心,即便如此,我還負了她,是我鬼迷心竅所幸當初決定入贅你家,我一時愧疚,將地契全部改回她的名,那畢竟是屬于她的,她老實懦弱,必不會再嫁,有了這點房產,帶著我們兒子冬哥,也能善養終老”
“哼難得你能為她打算,那你又把我置于何地如今六福來被喜來登壓制,你不盡力挽回,卻推波助瀾,你想做什么毀了我爹一生心血、一世英名,我殺了你”
“殺我好啊,來吧,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
戚榮發目光淡漠“有因必有果,喜來登有今日之勢,難不是鄭氏為報當日遭背棄之怨六福樓氣數也就到此為止,跟喜來登斗,肯定要處于下風。我老啦,想過幾天清閑日子,不愿意再花費心思,你趕緊找人來頂上吧”
戚王氏紅了眼“憑什么憑什么六福樓斗不過喜來登百年基業,名揚四海,怕他區區一個新開的店你分明就是顧念父子情,不肯和你兒子作對,真斗起來,你未必就拿不下他可惡東西,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不干給我滾開我就不信了,六福樓還有周家和秦家干股在內呢,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周家和秦家每年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白拿成千上萬兩紋銀,周家的女婿可是縣太爺,他能不管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