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回到公司,沒有立刻討論甲醇工廠或者海滄計劃,而是宣布召開董事會,討論集團遷址的問題。
集團旗下各個公司的負責人一聽說,就屁顛屁顛的趕來了。經過3年的發展,大華實業旗下的公司實在眾多,還有國外合資企業,辦公條件卻越來越差。早期的濟南動力機廠尚有數十年前的辦公樓可做倚靠,后面的公司要么租用,要么就賴在濟南動力機廠內,住的都不舒服。
就連蘇城自己的董事長室,也是落在濟南動力機廠的地盤上。現在的會議室亦不例外。
等了一天時間。第二天下午,國內的管理人員就到齊了,國外公司則由電話轉接,收聽斷斷續續的轉播。
6個大型公司和集團總部的高管齊聚一堂,竟也坐滿了一個屋子,看著黑壓壓的人頭,蘇城剎那間都有些發暈。人都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中國公司擴張迅猛,1987年的太陽神集團5萬塊起家,93年把保健品賣到了13個億;84年的健力寶當年就一鳴驚人,91年跑到美國買了帝國大廈一層樓…如今看來,這樣的事,終于確定無疑的是落到了自己頭上。
會議室的長條桌還是用辦公桌拼起來的,沒有弧度,生硬生硬的長方形擺在會議室zhongyāng,表面覆蓋了紅色的絨布和兩束塑料花,看起來還有些檔次。
蘇城坐在正對門的首位上,左側是濟南動力機廠的廠長陳祖年,他的下首是海上運輸公司的負責人五郎徐立晨。兩人的對面是大華實驗室主任黎渙祥,下首是大華燃氣公司的新任負責人四郎徐浩強。它們再加瑟坦油氣田公司,共計五家公司是大華實業集團的全資子公司,也是100屬于蘇城的公司。
由于瑟坦油田的重要xing和特殊xing,蘇城一方面親歷親為,一方面又挖角了美國大陸石油公司的職業經理人伊萊做瑟坦油田的總經理。他的工作繁重,無法按時趕回國內,于是就以電話連線的方式,聽取報告。
自五郎和四郎以下,分別是大華船業的聯絡人閆學燦、德邦熱水器公司的劉品山和舒浩。
大華船業是與哈利伯頓各50股權的合資公司,旗下還有哈利伯頓幫助收購的德國費諾爾公司,荷蘭紐科公司。除了保留海上鉆井平臺的設計能力之外,大華船業還有動力定位、防滲漏系統、火災防護系統的一系列專利。它可以算是大華實驗室借雞生蛋以來,孵出的最劃算的金蛋。研究鉆井平臺等相關技術的科研人員,全部來自國內大專院校,以及中石油旗下各個研究所和研究院,即使是現在,除了兩家國外公司的研究人員以外,完全屬于它自己的研究人員也少的可憐。盡管沒有“編制”,大華船業配合中遠船務做出來的鉆井平臺卻一點都不少。
在蘇城的考慮中,大華船業是一家過渡公司,未來或者將股份出售給中遠船務一類的中國公司,或者重收購哈利伯頓手中的股份進行私有化,這一切都要看它本身的發展而定。海上工程裝備是一項專業xing很強,又很重視積累的公司。即使進行了一次全國會戰,大華船業也只有吞并了費諾爾船業和紐科公司,并征調了哈利伯頓上百人之后,才有了自己設計海上鉆井平臺,并制造部分關鍵裝備的能力。蘇城估計,沒有三五年,十年八年的時間,大華船業是很難直接獲取利潤的。
與上面的公司相比,德邦熱水器公司的依存度就弱了不少,它不是大華實業集團的一員,蘇城也只擁有德邦30的股份,且不參與經營。只是因為舒浩和蘇城的關系,以及新增的大華燃氣公司未來可能具有的行業地位,才使得劉品山列席會議。而在德邦熱水器公司旗下,又有做風扇和空調的四川長征廠,它的廠長干脆就未被邀請。
7家公司負責人再往下,又有隸屬于大華實驗室的海洋石油研究所顧海健,大華實驗室三次采油所的姚澤凡,隸屬于集團公關部的李琳,戰略公關部的鐘志根和張超,以及蘇城的財務助理四姐徐鳳。
這是典型的中國式集團企業結構,七家公司里有三家負責人是蘇城的家族成員,總部財務雖然有專人打理,但也一定要放上親屬才能安心。
事實上,這也是中國企業的必經之路。中國刑法1997年才修訂取消了“投機倒把罪”,2008年才修訂取消了《投機倒把行政處罰暫行條例》。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法律條文早被探路的石頭砸的千瘡百孔,奢望制度保障遠不如指望家族的可靠。
即使有不可靠的家族成員,它產生危機的幾率也要低的多。
加上列席和做記錄的人員,會議廳里坐了二十多號人,攢動的人頭讓房間熱鬧無比,再加一把瓜子,就是過年了。
等人齊了,蘇城才輕輕咳嗽一聲,道:“我們開始吧。”
眾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今天主要有兩件事,其一是集團遷址。這件事用兩句話就能說完,我先說。”蘇城見大家認真的盯著自己,又感慨國人的置業渴望,再想想,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他笑了一下,繼續道:“我已經以個人的名義,在上海浦東買了三塊地。陸家嘴地塊最小最核心,大約有六七十畝,用來建一棟總部大樓,供集團和瑟坦油氣田公司使用。黃浦江邊有2300畝的土地,用來建辦公樓群和實驗樓群,給大華實驗室使用。動力機廠、海上運輸公司和大華船業不做搬遷,大華燃氣公司繼續流竄,除了一些聯絡部門留在集團之外,燃氣管道鋪到哪,你就搬到哪。”
四郎“嘿呦”一聲,引起輕輕的笑。
李琳最是不忌正式場合,笑吟吟的道:“蘇董,你說有3個地塊,還有一塊最大的呢?”
“如果海滄的甲醇項目最終無法確定,那就轉移到浦東來。否則的話,另作它用。”
“怎么就無法確定了?”
“例如,海滄計劃失敗,我們的甲醇項目是否能進行下去,就有問題了。”這是蘇城第一次說出海滄計劃有可能失敗的情況,眾人登時大訝。
黎渙祥不相信的瞪大眼睛:“不是說國家都投了3億美元嗎?而且,蘇董你回來也說了,機械化工程兵部隊都上去了,這咋還能失敗?”
四郎徐浩強也難以置信的道:“這要是失敗了還得了?大乙烯搞不出來?”
只有鐘志根若有所思的考慮著。他在學校里研究并行工程,被蘇城挖到大華實業以后,做的還是企業管理和先進制造技術,深知大石化項目中的風險。
“70億美元的項目,任何一點出了問題都有可能完蛋。”蘇城沒有繼續討論下去,轉而道:“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個問題,公司內必須整合資源,要練好內功,才好抵御外部變化。因此,集團將收縮投資,減少支出,維持充足的現金。”
一句話,就把眾人給拉了回來。整合資源對是眾人切身利益相關的,哪能不用心。
蘇城繃著臉,嚴肅的道:“首先要把濟南動力機廠的研發部門,整合到大華實驗室中去,成立一個柴油機研究所。動力機廠只保留一個技術科,和以前一樣,以減少重復投資。”
陳祖年大聲說:“是。”
蘇城早就和他溝通過。作為大華實業旗下第一家全資子公司,動力機廠的地位特殊,一度和集團總公司共生,陳祖年干脆利落的同意,也就奠定了整合的基礎。
“濟南動力機廠要降低成本,杜絕浪費。今年的目標是減支10,并且提高銷量,提升質量,成為大華實業旗下的最優制造企業。”蘇城這樣說,陳祖年面露難色。對半年生產了3500臺大中型柴油機的動力機廠而言,10得支出是非常高的,幾乎相當于一半的利潤了。這還是濟柴作為國內唯一活下來的大中型柴油機廠,銷路甚好的情況下。
蘇城清楚情況,不用他解釋,又一指張超道:“集團戰略部會派員幫助動力機廠改善供應鏈,對配套廠商也進行深入的整合,盡量降低采購成本,提高良品率。接下來,是海上運輸公司…”
五郎抬起頭來。
蘇城拿出一紙文件道:“海上運輸公司要維持漁船租賃的市場份額,提高船舶出售市場的份額,提升公司的盈利水平。經過這兩年時間的捕撈,漁民應該能買得起漁船了吧?”
五郎露出漁民似的憨笑,道:“賺的多的,一家能有四五十萬。賺的少的,幾家合起來也能買得起漁船。”
李琳挺起胸來,驚道:“2年賺50萬?我也要打漁。”
“漁民一次出海七八天,睡不好吃不好,天亮就得干活,遇到暴風雨還得想辦法自救。運氣好回來了,又要分魚賣魚,修船修網,全身都是魚腥味…”
“一年25萬呀,魚腥就魚腥,我天天洗澡,天天噴香水。”李琳陷入幻想不可自拔。
蘇城清咳一聲,道:“五郎,把胳膊伸給她看。”
“哦?哦。”五郎拉起了袖子。
只見手腕往上,全是黝黑得粗皮。
蘇城慢悠悠得道:“漁民常年飄在海上,沒有曬不黑了,什么護膚霜,雨傘帽子得都沒用,還有,海鹽落在皮膚上,一曬就皺,沒多久就粗糙的像鯊魚了…”
“我不去還不行嘛。”李琳臉色蒼白。
男人們發出各種奇怪的笑聲。
打了個岔,蘇城臉上也露出了笑,再道:“五郎,海上運輸公司可以把小噸位漁船優惠出售給漁民,回籠的資金,一半上交集團,一半采購遠洋漁船,繼續出租。”
海上運輸公司和許多造船廠都有聯系,他們采購的船舶多用濟南動力機廠的船運柴油機,對集團而言,支出并不多,反而能帶動上游柴油機的銷售。
五郎應了一聲,算了算道:“這樣的話,我們今年能上繳三千萬了。”
90年代中期以前,是漁業的豐收期,隨著機械網的蔓延,中國近海漁業資源枯竭,漁民的收益才慢慢少了。大華的海上運輸公司擁有最多和最先進的漁船,僅僅是捕撈的分成就很不少了。
三千萬元怎么算都不少了,何況還有積累的固定資產。蘇城滿意的道:“趁著東南亞國家還沒有限制,要鼓勵漁民遠洋捕撈,另外,你們有運海產到別的國家賣嗎?”
“賺了50萬美元的外匯,主要是i本。”五郎說得頗有些漁業大亨的味道。
大華船業、大華實驗室和大華燃氣公司還在投資中,蘇城只是重申了財務紀律,要求減少不必要的開支。
等這些子公司都說完了,劉品山自己坐不住了,自嘲的笑了兩聲,道:“我們德邦熱水器公司,剛剛收購了四川長征廠。這個…現金也不是太充裕…要是…”
舒浩不愿讓他一時之念壞了德邦熱水器的濃湯,攔住道:“德邦的股東就咱三個人,空調生產線已經投產了,你留下錢不分紅做什么?”
“這個…總得應個急嘛,還有繼續擴大…”劉品山有小工廠主的狡猾和小官員的勢力,照他想來,錢留在企業才好,分紅出去做什么。不過,他的股份極少,見舒浩要給分紅,忙改口道:“德邦去年賺的不少,但投了長征廠,就剩下6100萬,這個小舒是知道的…”
蘇城沒讓他說完,笑笑道:“我也沒投資多少錢,就是出了幾個主意,請了幾個技術專家做設計圖,這樣吧,我退股出來…”
“不行。人家要罵我過河拆橋的。”舒浩狠狠的掃了劉品山一眼,道:“30的分紅,我明天就打過來。另外,長征產出的空調賣的不錯,到時候你要用錢,五千萬以下,給我一個電話就行了”
蘇城也不扭捏,笑著說“好”。
舒浩這才安心坐直了,又瞪劉品山。
劉品山委屈的低下頭,一晃眼看到了格外年輕的四郎和五郎,恍然大悟,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人家是家族企業得一份,我瞎摻和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