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的謝守安也注意到了戰力明顯高于普通武士的冷天秀:“斐逆莫非是黔驢技窮了?竟然讓小乘巔峰境界的武者隱藏在普通士卒里,既然她不仁,那也不能怪我不義。”
又有兩支騎兵隊從虎衛軍中沖出,依舊打的是黑色部旗,不過這次謝守安也派出了幾個小乘境界的將領,不是謝守安想要擴大戰斗的規模,而是斐真依先破壞了規矩,謝守安也是無奈之舉。
斐真依的臉色變得鐵青,她原本的打算是通過小規模的戰斗試探一下虎衛軍真正的戰斗力,可現在事態已經有些不受她的控制了,罪魁禍首便是冷天秀。
眼下斐真依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放棄冷天秀,任由她自生自滅,第二個選擇便是繼續增加兵力,直到這場戰爭的規模越來越大。
第二種選擇無疑對斐真依很不利,如果把試探性的攻擊演變為決戰就很不妙了,因為時機不當,超過十萬人的戰爭,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而對方的援軍至多再有兩天便會陸續趕到。
戰爭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任何一場小規模的戰斗,都有可能演變成孤注一擲的大決戰,當然,先提條件是其中一方自認為抓到了機會。
當虎衛軍又派出了兩支騎兵隊時,其他將領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峻性,目光全都落在了斐真依身上,想要知道這個頭頂有著無數光環的女人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徐山也是其中之一,平心而論。他不認為斐真依會那么沖動,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孤身沖入敵陣,把冷天秀救出來的準備,至于后果,他無法考慮那么多,如果冷天秀死在這里,他還有什么臉面回去見明皇。
“把天機弩推出來。”斐真依突然開口。
“大姐…”文秀驚訝的看著斐真依。她們原本的計劃是在關鍵時刻使用羅成制作出的第一臺天機弩,例如在已經確定了敵方主將位置的情況下,現在拿出來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
斐真依當然知道文秀想說什么。微微搖了搖頭:“建立天機營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文秀嘆了口氣,她已經知道斐真依的決定了。當下不敢怠慢,立刻指揮武士把天機弩推了出來,弩手正要把巨大的弩箭放入滑道,斐真依再次開口:“用符文箭。”
文秀是真舍不得:“大姐,只剩下兩根了。”
“沒關系,有時間我可以再做。”羅成當然要站在斐真依這一邊,事實上斐真依的決定很合羅成的心意,在羅成看來,或許這就是斐真依在那段歷史中深得人 心的原因,從不放棄任何一個人。這不但需要決心,還需要莫大的勇氣。
通體篆刻著繁雜紋路的巨大符文箭被放入了弩車的滑道,弩手開始絞緊弓弦,這時虎衛軍派出的那兩支騎兵隊已經快要抵達戰團,一旦這兩只騎兵隊參戰。天機營極有可能出現動搖,僅憑冷天秀這一個小乘境界的武者是無法力挽狂瀾的。
“放!”嘣的一聲弓弦脆響,巨大的弩箭化為一道淡淡的虛影飛射而出,幾乎是一瞬間便出現在百米開外。
騎兵隊的隊首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想要在虎衛軍里做到隊首可不容易,沒有幾次險死還生的經歷。走出去都會被人笑話,中年漢子臉上有兩條觸目驚心的刀疤,這是在上次原大戰時留下的,也算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物,對于危險有著一種特殊的敏感,符文弩箭尚在空中,他心中便猛然升起一股警兆,但箭矢的速度太快了,中年漢子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所有的意識便在轟然巨響聲中陷入了虛無。
爆炸引發的亂流仿佛變成了一根根鋒利無匹的箭矢,毫無阻滯的穿透了虎衛軍身上厚重的鎧甲,血光四射,哀呼慘嚎聲此起彼伏,不過有更多人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在橫飛的勁氣中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只是一箭,整支騎兵隊至少有三分之一士卒當場斃命,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有些士卒甚至被驚慌失措的戰馬甩了下去,然后便是紛亂的馬蹄踏下,轉眼便沒了呼吸。
小丘上的謝守安遠遠的望著這一幕,眼中頓時泛起了一抹血色,心底的震駭無以言表,和這一箭相比,之前射入陣中的那兩支符文箭簡直就象是小孩子的玩具,如果這一箭的目標是自己…謝守安不敢再繼續想下去,此刻腦中盤旋的,全都是臨出發時溫顏對他說過的話。
“天機營里,可能隱藏著一個很棘手的人,你們要小心應對。”
當時的謝守安對溫顏的提醒很是有些不以為然,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畢竟是有限的,這種十數萬人廝殺的戰場,看的是整體的戰力以及正確的兵力部署,哪里是一兩個武者便有資格改變的。
可僅僅是一支符文箭矢,便幾乎摧毀了一整支騎兵隊,謝守安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溫顏的提醒,甚至隱約覺得溫顏似乎隱瞞了一些東西沒有說出來。
另一支完好無損的騎兵隊目睹了不遠處同袍的慘狀,雖然人人面露驚懼之色,卻依舊是保持著高速沖向戰團,這就是身為戰士的悲哀了,軍令不可違,哪怕明知這是一條不歸路,他們也要堅持不渝的走到底,直到他 們生命的最后一息。
就在這時,號角聲突然響起,騎兵隊從隊首到下面的士卒全都松了一口大氣,如果他們繼續挺進,有很大的可能會遭受到同樣的命運,現在有機會不死了,他們當然感到慶幸。
“大將軍…”謝必敬等將領擔憂的看向謝守安,這個時候把已經快要接近戰團的騎兵隊撤下來。已經不是會不會影響到士氣的問題了,而是代表著一種屈服,作為軍人來說,這是最無法容忍的事情。
謝守安擺擺手,淡然一笑:“之前是我小看了斐逆,些許挫折而已,還不放在老夫心上。我清楚斐逆打的是什么算盤,她以為老夫為了臉面考慮,就算明知必死也會把騎兵隊派上去。呵呵…老夫還沒有迂腐到那種地步,和軍士們的性命比起來,老夫的臉面算得了什么?!”
“大將軍!”一眾將領全都感動莫名。這是何等廣闊的胸襟!要知道謝守安一生戎馬,鮮有敗績,在帝中聲望甚隆,而今卻為了士卒安危,做出了如此大的犧牲,真可謂是愛兵如子。
天機營的陣中,文秀欣喜說道:“騎兵隊退回去了,看來謝守安還不算太冷血,也知道愛惜士卒的性命。”
斐真依搖頭冷笑:“據我所知,上次原之戰的時候。謝守安曾經為了搶在其他人前面攻入枯石嶺,竟然舍棄了圍而不攻的原定計劃,驅使三萬大軍硬攻,結果活下來的士卒還不到一萬,這種好大喜功的人。怎么可能愛惜士卒的性命?”
此刻廝殺的戰團中,天機營這邊已經確立起了優勢,小乘巔峰境界的冷天秀,簡直就是普通武士的噩夢,并且她內里還襯著一襲水火不侵的軟甲,普通刀劍砍上去。就算能砍穿外面的鎧甲,也絕對傷不到她。
虎衛軍把攻擊的矛頭全都轉向了冷天秀,有的士卒甚至拼著身首異處,也要在冷天秀身上砍上一刀,可他們的愿望無一例外的化作了泡影,有些聰明的轉而攻擊冷天秀身下的戰馬,然而只要冷天秀身下的戰馬倒下,便立刻會有天機營武士沖過來,掩護冷天秀跳上自己讓出來的戰馬,哪怕下一刻便會被亂刀砍成肉醬也在所不惜,天機營的武士們都很清楚,正是因為冷天秀的存在,才會讓己方占據這么大的優勢。
戰斗進行到現在冷天秀已經換了三匹戰馬,卻依舊生龍活虎的左沖右突,讓虎衛軍士卒不由心生絕望,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么?有這么強的實力還是普通士卒?難道小乘巔峰境界的強者是大白菜不成?
撤退的號角一響,虎衛軍便開始后撤,但戰局已成膠著狀態,輕易哪里能夠 撤得出來,冷天秀又是得理不饒人,或許是在鷹之皇朝很少有這種讓她親自上陣殺敵的機會,追在后面一路窮追猛打,等到那四支騎兵隊撤回去的時候,已然損失了近半人馬。
相比之下,天機營的損失則要小得多,冷天秀意氣風發的協同著一干天機營武士回到了陣中,喜滋滋的跑過來正準備邀功,卻一眼看到徐山陰沉似水的臉色,小臉頓時一垮,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
雖然看上去冷天秀很可憐,徐山卻不準備就這樣放過她,淡淡的說道:“九殿下好大的本事,在這里實在是屈才了,我這便寫封信,九殿下替我帶給明皇罷,各位殿下俱是人中龍鳳,莫要被老朽誤了大好前途。”
徐山這番話說得頗重,冷天秀哪里還有半分方才縱馬殺敵的英勇,可憐巴巴的站在那里,眼眶里的淚珠打著轉,眼看就要掉下來了。
最后還是斐真依出面替冷天秀說了幾句好話,冷天秀才避免了和自己的哥哥冷天成一樣的命運,畢竟不管怎么說,天機營里有相當一部分武士都是由于冷天秀的原因才活了下來,虎衛軍的戰力不可小視,如果沒有冷天秀,雖然天機營同樣能夠取得最后的勝利,但也只能是一場慘勝。
這一次試探,看上去雙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斐真依讓謝守安看到了自己的決心,而謝守安也自認為摸清了斐真依的一些虛實,雙方收兵之后,戰場上重新歸于寂靜,各自派出的人馬默不作聲的把戰死的同袍拉回己方的陣地,不過每一個人都知道,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類似于今天這樣的戰斗,絕不會是最后一次,并且規模只能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