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不由失笑:“就這點膽子?”
費小白有點手足無措:“上、上師,我不知道是您老人家…”.
“我很老么?”羅成有些無奈:“別緊張,我找你就是想問點事情。”
“上師請吩咐。”雖然羅成讓費小白別緊張,但費小白委實是放松不下來,要知道面前這位可是大自在上師啊,揮手間便可以滅了自己,費小白壓力很大。
“天原上的盜匪,還沒有清理干凈?”
費小白有些發懵,之前自己的確在斐真依面前拍著胸脯說過要把天原上的盜匪整合在一起,但這應該和清理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意思吧?費小白當然不敢質問羅成,只能吶吶回道:“還沒有…”
“動作也太慢了。”羅成皺了皺眉:“距離大軍開撥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我給你的時間也只有十天,十天之后,我不想在天原上再看到超過五十人的匪幫。”
費小白頭皮一陣發緊,十天?您這不是坑人嗎?不過羅成的下一句話,便讓費小白充滿了斗志。
“如果你做到了,再來找我,有事情交給你去做。”
“上師放心,小白必不負上師所望!”費小白挺直了脊背,望著羅成的背影大聲說道。
等到羅成走遠了,梁上遠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鬼鬼祟祟的湊到了費小白身邊:“上師和你說什么了?”
“上師讓我清理天原上的匪幫。”費小白有些掩飾不住心中的興奮,羅成是什么人?那可是傳說中的大自在上師,哪天心情好了,隨便指點自己幾句,便終生受用不盡。
梁上遠毫不客氣的潑冷水:“人家只不過是把你當成一把刀而已,你高興個什么勁?”
費小白淡淡一笑:“那要看這把刀握在誰的手里,別人或許連做刀的資格都沒有。”
梁上遠的五官都擠到了一起,愁眉苦臉的說道:“你小子怎么就這么死心眼?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折騰,你跟著斐真依說是為了報恩,我也由得你,但現在呢?”
“阿叔,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只是想著報恩而已,可現在卻不那么想了。”費小白靜靜的看著梁上遠:“您還真打算在這荒原上過一輩子?何況上師說過,這天下用不了多久。便將陷入混亂,難道您以為我們還有選擇的余地?”
梁上遠嘆了口氣:“阿叔這輩子沒別的心愿。就是想看著你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可你小子就是個不安分的命。”
費小白抿緊了嘴唇:“阿叔,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可我真的想賭一次。”
梁上遠眨了眨老鼠眼,搖搖頭不再說話,轉身走遠了,本就不算高大的身影。看上去似乎又佝僂了幾分。
這一瞬間費小白心中生出一絲不忍,差點便沖動的出言放棄,不過最終還是心底燃燒的熱血占據了上風,大丈夫立于世,豈能泯然眾生,至少也要奮力拼搏一次,才算不負在這世間走一遭。
費小白做出這個決定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卻直接影響到了天原上一眾盜匪的生存現狀,劉老八和占山魁的勢力覆滅之后,天原上的盜匪們已經知道了天機營不好惹。全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也會重蹈覆轍,怎奈費小白一心要把羅成的意志執行到底,于是這十天便成為了盜匪們終生都無法忘卻的噩夢。
多年之后,拖著一條殘腿,坐在村口曬太陽的劉鐵柱偶爾還會回憶起那血腥的一幕,每逢這個時候,哪怕陽光再溫暖。也化不開殘留在劉鐵柱心底的那塊冰寒。
劉鐵柱所在的匪幫人數不多,只有百人左右,但也正是因為規模太小。占山魁圍攻天機營的時候,根本就不屑于通知他們。也讓他們逃過了一劫,他們眼下所處的位置已經是天原的邊緣地帶,再向南走,就會進入鷹之皇朝境內。
對盜匪們來說,鷹之皇朝和第一帝國沒有什么區別,都是他們惹不起的龐然大物,雖然說越是靠近這兩國邊境的地方油水便越少,但至少安全上有了一定的保障,天機營那些母老虎們總不可能跑到這里追殺他們。
野外生存是盜匪們的必修課,只是用了不長時間,一間簡陋的營地便成型了,其實也就是搭了幾個窩棚而已,大多數盜匪甚至只是在身上裹了一條薄毯,就直接躺在了地上,論起吃苦耐勞,某些時候即便是正規軍也無法和這些盜匪相比。
劉鐵柱是負責守夜的盜匪中的一員,天原的夜有些微涼,不過為了安全,他們連篝火都不敢生,只能三兩個擠在一起互相取暖,一邊支著眼皮強忍困意,一邊低聲詛咒天機營那些婆娘早日被兩隊剿滅,現如今誰都知道天機營已經變成了喪家之犬,被剿滅是遲早的事情,當然,在這之前沒有人敢去觸霉頭。
接近凌晨時分,一些守夜的盜匪已經忍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劉鐵柱還算比較盡忠職守的,雖然時不時的腦袋會不自覺的垂下去,但下一刻便又會驚醒,劉鐵柱用力揉了揉臉,看了眼天色,大概還有兩個小時天就亮了,但就在劉鐵柱抬頭望天的同時,卻感覺到天空似乎抖動了一下。
劉鐵柱眨了眨眼睛,還以為是自己 出現了幻覺,繼而才察覺到并不是天空在動,而是自己在抖,確切的說,是自己身下的地面在顫抖。
劉鐵柱怔了一會,猛的伏在地上,把耳朵貼緊了地面,耳膜中立時傳來一陣沉悶的敲擊聲,在盜匪中廝混了多年,劉鐵柱當然知道這是什么聲音,這分明是一群被包裹住了馬蹄的戰馬在奔跑,并且最為關鍵的是,聲音距離他所處的位置,已經非常近了。
劉鐵柱驚恐萬分的跳起身,正要拼盡全身力氣發出警訊,一支從黑暗中飛來的利箭便沒入他的大腿,劉鐵柱慘叫一聲跌倒在地,雖然他失去了戰斗力。但終歸是用自己的慘叫為同伴爭取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草!”一個跟隨在費小白身側,全身黑色勁裝的漢子郁悶的把長弓掛回身后:“算他命大!”
“有區別么?”身材瘦小的柴姓少年臉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笑容:“反正一會這里就沒有活人了。”
費小白一聲不吭,只是策馬急奔,轉瞬間便沖入了盜匪的營地,這時營地中的盜匪們已經紛紛驚醒,可他們剛來得及抓起自己的刀劍,連敵人的樣子都沒有看清。便遭到了迎頭痛擊。
反倒是躺在地上的劉鐵柱看得比較清楚,夜色中。費小白等人就仿佛一片黑色的潮水,攜帶著冰冷的殺意洶涌而至,劉鐵柱記憶最深刻的便是費小白緊抿如刀的嘴角和不帶絲毫感情的雙目,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沉重的馬蹄恰好踏中了劉鐵柱的傷腿,骨骼斷裂的脆響聲中,劉鐵柱立時昏迷了過去。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劉鐵柱臉上時。劉鐵柱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強忍著腿部的劇痛爬起身,然后便如同雕像般怔在了那里,目光所及之處,整個營地已經遍布了尸體,濃重的血腥氣息令人聞之欲嘔,而劉鐵柱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不是他習慣了這種血腥味道,而是極度的恐懼占據了他的全部身心,以至于身體的其他反應都顯得遲鈍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劉鐵柱才猛的趴在地上劇烈的嘔吐起來,一邊吐還一邊不停的流著眼淚,短短兩個小時,這些昨天還和他一起大聲談笑的弟兄便全都變成了冰冷的尸體,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悲慟,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滲入骨髓的無助,仿佛毒蛇般啃噬著他脆弱的心臟。
劉鐵柱所在的匪幫并不是唯一的例子。類似的情景在天原上的各個角落上演著,區別只是時間段的不同而已,畢竟費小白沒有分身術。只能一個個的殺過去。
有些事情,重復的次數多了。便很容易改變一個人,費小白招 攬的那些盜匪在這十天的時間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的散漫已經在他們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桀驁的眼神和身周散發出的冰冷殺意,人員也從起初的一千五百余人銳減到八百人左右。
兵貴精不貴多,這是費小白大肆招攬手下的時候梁上遠對費小白說的一句話,對自己這位阿叔的話,費小白一向很信服,從那之后,費小白招攬盜匪的要求便苛刻了許多,最頂峰時費小白的隊伍也不到兩千人,事實證明梁上遠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經歷連番激戰幸存下來的這八百人,無一不是盜匪中的精銳,便是拉出去和同等數目的正規軍作戰,也不見得會落了下風。
十天之后,大軍已經集結完畢,費小白獨自一人出現在大寨外面,本來還算俊俏的面龐被一道橫貫臉側的刀痕破壞了,看上去有幾分猙獰,傷口處還沒有結疤,費小白也沒有包扎,任憑傷口裸露在陽光下面,翻卷的皮肉中,似乎還有血跡在滲出。
昂首挺胸的的費小白朗聲道:“上師,你讓做的事我已經做成了。”
羅成點點頭,沒有表露出絲毫意外,似乎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費小白心底有些失落感,難道這樣都無法獲取對方的重視?
“如果你沒做好,估計也不會來見我。”羅成笑了笑:“帶著你的人跟在大軍后面,有些事真依不方便去做,我覺得你是個合適的人選。”
費小白的眼睛亮了起來:“但憑上師吩咐。”
羅成點點頭,沒再說話,撥轉馬頭奔入了大寨,費小白望著羅成的背影,興奮的攥起拳頭,狠狠擊在左手的掌心上,第一步已經成功邁了出去,在他的眼里,前方已經變做了一道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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