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謀人與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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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自立和錢長江的執政理念和方法有著不小的區別，錢長江是從省委組織部直接派到淮揚市，擔任市委書記的，袁自立的經歷復雜很多，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擔任過區長、縣長、縣委書記、市委副書記，抓住了機緣，才出任淮揚市市長。錢長江沒有在基層干過，做事非常嚴謹，吸取了省委省政府的辦事作風，大事小事都是集體研究決定，此外，錢長江是做組織工作出身的，非常重視干部工作，組織觀念特別強，說白了，就是講究長幼尊卑，書記就是書記，市長就是市長，兩者之間的區別很明顯，書記就是要掌控一切，決策一切，書記就是當家的，錢長江的這種作風，前任市長趙天然很不適應，兩人之間產生了矛盾，趙天然調走之后，袁自立剛剛上任，總體上還是尊敬錢長江的，所以，淮揚市相安無事。錢長江的嚴謹，從一定程度上說，是好事，也是不足，用在具體的工作中，就是四平八穩，缺乏開拓創新的精神，淮揚市穩步發展，錢長江很滿意，不想做什么大的調整，整天考慮的，就是穩住目前的局面，所以，任何的風吹草動，錢長江都特別注意，不斷要求班子成員，做好本質工作，時間長了，班子成員自然明白錢長江的意思，兢兢業業做好本質工作，不去想其他的事情，淮揚市的官場平穩，卻有些死氣沉沉。

　　袁自立就不同了，目前的發展態勢，袁自立是不滿意的，老是停留在一個水平上，還要這么多的干部干什么，經濟要不斷發展，社會要不斷進步，干部要解放思想，要有創新意識，袁自立善于放權，政府的副市長，分管哪一塊的工作，就要敢于拍板，敢于負責，要不斷想著如何將分管的工作做到最好，袁自立明白，要做好工作，沒有一幫得力的干部，無異于天方夜譚，袁自立是從基層上來的，深深明白權力和責任必須對等，剛剛上任的時候，袁自立注意自己的身份，很多的事情，按照錢長江的總體要求開展工作，可是，時間長了，袁自立繃不住了，什么都不能創新，市委年初開會決定發展思路之后，不能有任何的突破，袁自立認為這是墨守成規，偌大一個淮揚市，誰有本事將一年300多天的事情計劃的清清楚楚，嚴絲合縫的，淮揚市如果一直按照這樣的思路開展工作，可能會逐步落后的，西山省其他的市州，正在加大招商引資的力度，淮揚市這方面的工作，卻慢下來了，原因是錢長江認為，招商引資工作，重在穩步推進，對于愿意進來投資的企業，要認真考核，要有實力，招商引資的難度本來就大，套上了這樣那樣的緊箍咒，誰還愿意去拼命做啊。

　　基于兩人認識上的差距，工作中出現問題是遲早的事情。

　　袁自立處于劣勢，錢長江可以明目張膽培養勢力，使用那些忠于自己的干部，淮揚市7縣1市3區，除開文山縣的主要負責人，其余的幾乎都是效忠錢長江的，從目前的態勢上看，錢長江經常要求文山縣穩步發展，言下之意，對文山縣一些大膽的舉措有些不滿意。錢長江這樣做，屬于謀事。袁自立就不行了，市長插手人事過多，會被認為是在謀人，是居心叵測，不務正業，不僅會影響到市委市政府的團結，影響到書記和市長之間的關系協調，更會背上阻撓經濟發展的罪名。

　　袁自立越來越感覺到工作處境的艱難，副市長中間，除開周大海，包括常務副市長單仕敏在內的其余副市長，都是緊隨市委的步伐，看著錢長江的，袁自立費盡心思，為副市長爭取到的權力，也在慢慢開始喪失，個別的副市長，嘗試著直接給錢長江匯報工作，畢竟都是想進步的，要想成為市委常委，或者是得到提拔，還是需要錢長江表態的。袁自立有些無奈，他擔任市長的時間太短了，還不能和錢長江對著干，錢長江已經主政淮揚市好幾年了，人脈關系厚重，袁自立暫時還不是對手。

　　時間在這種煎熬中慢慢過去，轉眼進入9月了，9月是農民豐收的季節，地里的糧食收割了，種植的煙葉可以賣了，而袁自立和錢長江的第一次的正面沖突，也隨著季節的到來，慢慢鋪開了。

　　還是涉及到薛盈盈的事情，公安局已經將所有調查材料移交給檢察院，袁自立和檢察長商議過，建議對薛盈盈免于刑事處罰，檢察長認為事情太大了，不敢私自做主，于是給錢長江進行了匯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檢察長匯報的時候，沒有說到袁自立的意見，而是如實匯報了案情，錢長江當即提出，要嚴肅處理，不能出現徇私舞弊的情況，不準任何人說情。錢長江這樣表態，屬于正常情況，任何書記都會說這樣的話，可是，因為前面有了袁自立的意見，麻煩就出現了。檢察長想來想去，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按照公安局上報的調查材料，檢委會討論的時候，意見一定是不能夠統一的，薛盈盈的事情，可以提起公訴，判處有期徒刑，可以判處緩刑，如果送一下尺度，可以免于起訴，這中間的尺度大了一些。檢察院以前遭遇的事情，檢察長是清楚的，袁自立不好惹，有了前車之鑒，檢察長不會貿然動作。想不到好的辦法，檢察長索性暫時將卷宗壓住了，當然，薛盈盈也就不能取保候審，繼續在看守所里面呆著了。

　　錢長江主持召開常委會，研究了其他工作，會議臨近結束的時候，錢長江想起來檢察長說到的薛盈盈的事情，于是在常委會上面開口說這件事情了。

　　“關于建材批發市場的事情，想必大家是記憶猶新的，宣施縣出現了這么大的事情，觸目驚心啊，這說明了我們的工作出現了失誤，現在，薛盈盈的案子，已經偵查完結，檢察院馬上就要提起公訴了，希望大家高度重視這個案子，我們要通過這個案子，表明市委市政府打擊犯罪行為的決心，老錢，這個案子，你多多關注。”

　　錢長江的話，在袁自立看來，如同五雷轟頂，這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給檢察長說好了，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薛盈盈不僅不能免予起訴，甚至連緩刑的可能性都不大了，錢長江是什么意思，這中間，到底出現了什么問題。

　　散會之后，袁自立馬上給檢察長打電話，詢問情況，檢察長估計已經接到錢華松的電話了，在電話里含含糊糊，什么都沒有說清楚。袁自立的心開始下沉，如今做事情，最怕的就是完全公開，如果薛盈盈的事情完全公開了，對秦家和薛家，都會形成一定程度的打擊，現在，錢長江在會議上說出來這件事情，表明薛盈盈的案件，很有可能公開審理。

　　因為前期工作很到位，所以，薛盈盈的罪行并不嚴重，就是按照最壞的打算，最多也就是2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可薛盈盈的家人不想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一直抱有很大的期望，杜琛已經成為薛盈盈的辯護律師，在檢察院去了解了情況，因為還沒有到公訴階段，所以，杜琛了解的情況不多，從這個方面來說，袁自立還是有退路的。

　　袁自立看的不是這一點，他考慮的是檢察長的態度為什么發生變化，案件的處理為什么發生變化，錢長江在常委會說的話，是不是有心的。薛盈盈的事情，袁自立屬于閉口腔，不能公開說出來的，也就是說，只能暗地里作，如果公開了，不僅不能辦好薛盈盈的事情，自己也跟著名譽受損。有心人知道這件事情，傳出去了，還不知道外面會有什么樣的議論。處于被動的局面中，袁自立很是氣惱，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檢察院討論，依舊沒有結果，檢察長知道，如果堅持對薛盈盈提前公訴，那么，他直接得罪了袁自立，目前這樣的情況下，他不想出現這樣的局面，可是，錢華松一直在督辦薛盈盈的案子，拖也拖不下去的，萬般無奈之下，檢察長咬牙到了袁自立的辦公室。

　　袁自立默默看著檢察長，就是不可口說話，檢察長終于繃不住了。

　　“袁市長，薛盈盈的案子，市委特別重視，要求嚴肅處理，我們開會討論了一次，有分歧，暫時沒有結果，您看是不是和錢書記統一意見，我們好辦理這件事情。”

　　“你是怎么給錢書記匯報的？”

　　“我直接匯報的案件情況，案件并不復雜，薛盈盈的罪行也不嚴重，誰知道，錢書記要求嚴肅處理，如今，錢華松書記也在督辦。”

　　“你們是什么意見，薛盈盈的案子，按照正常的處理程序，應該如何辦理？”

　　“可以免于起訴，可以緩刑，更嚴厲一些也可以，薛盈盈認罪態度好，沒有造成大的社會危害，有從輕和減輕處罰的情節。”

　　“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已經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其他沒有什么可說的。”

　　檢察長垂頭喪氣離開了袁自立的辦公室，他成為了風箱里的老鼠，兩頭都不討好，不過，他期盼著袁自立能夠和錢長江當面商議這件事情，如果到了沒有辦法的一步，他只能是聽從市委的意見了。

　　袁自立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直接去找錢長江了，薛盈盈的案子，可輕可重，市委的意見非常重要，袁自立相信，如果遲遲沒有其他的說法，檢察院最終會尊重市委的意見，提起公訴的，處于目前的情況下，袁自立已經做好了讓步的準備，可以提起公訴，不過不能進入監牢，最好還是免于起訴。

　　“錢書記，關于薛盈盈的案件，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匯報匯報。”

　　“袁市長不要這么說，有什么意見，我們商議。”

　　“錢書記，薛盈盈的案子，錢書記在常委會上面已經提出了具體要求，我是這么考慮的，宣施縣建材批發市場，是秦氏集團在淮揚市的投資，同時，秦家在文山縣和淮揚市都有了大量的投資，秦家是國內外著名的企業，考慮到家族的利益，他們不愿意家丑外揚，希望能夠從輕處理，考慮到秦家的要求，專門來和錢書記商議的。”

　　“袁市長，你說的情況，我知道，秦氏集團的負責人找過我，本來嘛，薛盈盈的案子，沒有造成重大的損失，沒有造成特別惡劣的社會影響，可以考慮從輕處理，但是，這件事情，省里的態度不同啊，你是知道的，薛盈盈的案件，通過省公安廳轉到淮揚市，證據已經是確鑿了，現在，我們突然提出了從輕處理的意見，不好交待，再說了，司法機關獨立辦案，我們也不好過多干涉啊。”

　　錢長江的態度，讓袁自立說不出來其他的話語，這是典型的官場套話，什么獨立辦案，說給群眾聽可以，自己是市長，錢長江這么說，只能說是堅持從嚴處理了，袁自立很不舒服，一時間什么話都沒有說。錢長江大約是感覺到自己話語的問題，接著開口了。

　　“當然了，薛盈盈的案子，檢察院匯報的時候也說了，不是很嚴重，有從輕處理的可能，我看，就讓檢察院和法院自己去辦理吧，適當的時候，我給檢察院說說，考慮到秦氏集團的意見，我們也不能不理睬啊。”

　　“好吧，我沒有其他意見了。”

　　袁自立起身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錢長江一直是面帶微笑，待到袁自立離開辦公室以后，錢長江的臉色迅速變化，出現的是若有所思的神情，薛盈盈的案子，他沒有想到，省公安廳居然會高度重視，而省公安廳的意見，說白了，就是朱國祥的意見，朱國祥是淮揚市上一任的書記，現在是省委常委，錢長江當然要尊敬，在朱國祥和袁自立之間，錢長江不會猶豫，肯定是選擇偏向朱國祥的，錢長江對袁自立也有一些不滿意的地方，比如說市政府正確權力的事情，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現象得到了扭轉。

　　袁自立知道，薛盈盈逃不脫起訴了，他不能和錢長江對著干，上任時間不長，和書記有了矛盾，怎么都說不過去的，至于省公安廳的態度，袁自立不是很在意，就算是朱國祥想著對付他袁自立，問題也不大，朱國祥的權力有限，自己有易祥林的撐腰，還不會過于在乎朱國祥的態度，但是，這件事情意味著，袁自立和錢長江之間，慢慢開始出現不同意見，而且，錢長江堅持意見，這種形勢，就不好說了，關鍵是袁自立不愿意過分委屈自己，順著錢長江的意見開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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