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打圍,其實指的便是狩獵的一種方式。
先由軍隊出面將獵物圍在某個區域,然后王公貴族再在這個區域內狩獵,大多在初春或者深秋,在大漢朝,打圍可以說是天子以王公間的一種娛樂活動。
當然了,對于天子以及王公而言,打圍僅僅是娛樂活動,但是對于有資格參加這個活動將領而言,那可并非只是娛樂那么簡單。
相傳打圍最早傳自于先秦,是大秦朝選拔將領以及世家擇婿的一種主要形式,但凡有資格參與其中的將領,大多都是年輕一輩將領中的佼佼者,基本上都是憋足了勁想要在田獵中一鳴驚人,從而平步青云,甚至,倘若有幸得到一些世家千金的賞識,呵呵…
說白了,田獵打圍也可以被視為世家公子或者寒門將領展自身武藝的一個平臺,倘若在此期間表現出色,官職的升遷絕對不亞于在戰場上立下奇功。
幾日后,尚書令荀彧統籌名單,一共劃出了五十個名額,換句話說,只有這五十個人能夠陪伴天子在許田圍獵,不得不說,許都各方勢力為了爭取名額可以說是搶破了腦袋,但是最終,
曹氏一方得到了其中二十個名額,黃巾也就是眼下的青州兵,得到了十個名額,劉備得到了五個名額,再加上朝廷帝黨一系十五個名額,正好是五十人。
能夠參與打圍的要求很簡單,首先,必須是輩中翹楚,其次,武藝必須過得去,再次,必須未婚,也難怪,畢竟打圍也是漢朝世家乃至王公擇婿的一種方式,總不能叫那些千金小姐給人做小妾吧。
所以說,很遺憾的,我們的征西將軍陳驀第三條不過關,與同樣失去資格的夏侯惇、夏侯淵等人負責驅趕獵物的工作。
一日后,各方的名單陸續交到尚書令荀彧手中,在經過荀彧審核過,叫人送至陳驀等大將手中,畢竟陳驀可以算是這場競賽的裁判與秩序維護者,畢竟,這樣的競賽,保不定會出現兩位年輕將領產生矛盾、繼而大打出手的事,而有陳驀、夏侯惇、夏侯淵這等名聲赫赫的大將維持秩序,想來那些小輩也不敢太過放肆。
“驀哥,驀哥,我中了么?”陳驀手中的名單尚未拿穩,張遼也不知從何處聽到了消息,與曹性、高順、劉辟、龔都四人一臉興奮地來到陳驀府上大呼小叫,看地唐馨兒掩嘴失笑不止。
“中了中了!”陳驀沒好氣地推開張遼,回顧張遼等五人。
說實話,即便張素素重組青州軍,但是青州軍中可堪造就的年輕將領,卻是寥寥無幾,是故,張素素將其中五個名額給了陳驀,將另外五個給了張白騎,畢竟,似董卓、孫堅、呂布、張角這等尸鬼的存在,即便經過張寧大鬧天師府一事,而使得曹操一方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情況,但是歸根到底,那顯然是不可為外人道的秘密。
而曹性、張遼、高順、劉辟、龔都,便是陳驀上表的名額人選,不過說實話,在見到了合格名單中的張飛后,陳驀實在不對這五人報以希望。
話說回來,張飛這家伙竟然三項都符合條件?
望了望手中的名單,又望了一眼眼前的五人,陳驀暗暗替他們以及其他那些參賽著捏一把冷汗。
畢竟他們的對手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便陳驀自己都沒有幾分把握,更何況,除了張飛以外,名單上還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說許褚、樂進、曹仁、曹洪,這可都是曹操麾下的大將,而除此以外,名單上更多的則是一些世家、王公的公子,首當其沖,曹性的公子哥陣容尤其雄厚,才十幾歲的曹昂、曹丕、曹彰,再加上曹仁的幼弟、也就是曹操的堂弟曹純。
雖說陳驀沒有見過曹純,但是據近日來與他關系不錯的夏侯惇、夏侯淵、曹仁等人說,曹純算是他們這一輩中最年輕、也是最具潛力的年輕將領,只是因為曹操等人有意無意的庇護,以至于曹純至今未曾上過戰場,缺乏一些經驗。
“唔?”
看著看著,陳驀臉上浮現出幾分驚訝,因為他竟然在名單中看到了一個人的名字。
那是在帝黨一系的名額中,河東司馬家,司馬懿!
說實話,即便陳驀對于這段歷史并不是很熟悉,但是對于諸葛亮,以及諸葛亮畢生的對手司馬懿,陳驀或多或少還是聽說過的,據說這個人后來權傾朝野,甚至于,此人的兒子后來更篡了魏國的政權,建立了晉國…
又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家伙么?
微微搖了搖頭,陳驀隨手將名單遞給了張遼,沒好氣地看著張遼與劉辟二人欣喜若狂地看著上面自己的名字傻笑,在他二人身旁,曹性即便擺出一臉不情愿的表情,但是眼神卻不時瞥向張遼手中的名單,唯獨高順,從始至終都不曾露出半分異樣。
看了許久,劉辟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臉遺憾地說道,“這般有趣的事,若是裴大哥還在便好了…”
“…”聽聞此言,陳驀臉色微微一變,正好被龔都看到,咳嗽一聲,壓低聲音斥道,“胡說什么!”
劉辟這才反應過來,望了一眼陳驀的臉色,心知自己說錯了話,打了一個哈哈,借口要提前準備準備,便就此溜了出去,而其余四人,見陳驀心情不佳,也相繼識趣地離去,只留下陳驀與唐馨兒。
“夫君可是想念裴、周兩位大哥了?”收拾著桌上的茶杯、茶碗,唐馨兒輕聲問道。
只見陳驀長長嘆了口氣,帶著幾分追憶的口吻說道,“裴大哥最是好事,素來喜歡湊熱鬧,可惜…算了,不說了!”
見自家心情不佳,唐馨兒識趣地不再繼續說,在猶豫了一下后,有意無意地提醒道,“夫君,說起來,素素有好些日子不曾上門來了…”
她的一句話,直說地陳驀臉上表情一滯,沒好氣地說道,“她愛來就來,不愛來就別來…你提這個做什么?”
“夫君莫疑,”給陳驀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中,唐馨兒低聲說道,“妾身只是聽說,素素這些日子悶在府內,心情很是不佳,每日摔碎的瓷瓶玉罐不計其數,昨日,甚至將天子賞賜的一對玉馬都摔了個粉碎…妾身以為,夫君還是抽空去見見她為好…”
“不去!”隨手將茶盞擱在桌上,陳驀撇開頭望向窗外,那極具孩子氣的動作,看地唐馨兒心中哭笑不得。
其實她很清楚,并不是天師府的下人偷偷來將此事告知她,在唐馨兒看來,那多半是張素素的意思,因為不好意思主動出面,是故才借她唐馨兒向陳驀轉達她張素素近日來的心情,最好能說服陳驀主動上門,然后她張素素再服個軟,撒撒嬌什么的,那么這事也就化解了。
平心而論,唐馨兒其實也不怎么想插手其中去為張素素說好話,畢竟張素素當初實在是做得太過份了,甚至還曾用性命威脅過她,只不過嘛,幾年之后,她唐馨兒已經坐穩了陳家大婦的位置,無論張素素情不情愿,都無法改變這個局面,是故,唐馨兒也不擔心自己的地位會怎樣。
再者,退一步說,在唐馨兒看來,即便她愿意與否,張素素或許日后多半會嫁給陳驀,成為她唐馨兒的半個妹妹,鬧地太僵總是不好,既然如此,還不如賣張素素一個人情,替她說說好話,也省得日后張素素過門后與她凝眉瞪眼。
至于最關鍵的原因,那就是唐馨兒看出,這一次,張素素這次似乎與自己的的夫君鬧得很僵,否則,以張素素不服輸的個性,又豈會低頭向唐馨兒求助?
話說回來,在唐馨兒看來,她與張素素的矛盾,終究只是如同爭風吃醋般的家事,而涉及到陳驀,那可不是小事了…
說實話,倘若換做別的女子,多半會在此時落井下石,但是唐馨兒顯然做不出來,畢竟她看得出,她的夫君與張素素那個女子其實有著很深厚的感情,只不過是兩人的個性都比較好強,是故,才拉不下臉來向對方致歉。
不得不說,唐馨兒的心是好的,但可惜的是,心性柔弱的她終究無法說服陳驀,畢竟從某些方面足以證明,陳驀絕對是一個會一條路走到死的笨蛋,哪怕途中遇到懸崖峭壁,這家伙也絕對不會想到回頭,而是會處心積慮地想著如何躍出這個困境,說白了,有些世俗道理,在他這里是行不通的。
就這樣過了五、六日,陳驀與張素素之間的冷戰越演越烈,幾乎是到了視而不見的地步。
當然了,并不是說兩人的關系僵到了這般地步,而是他二人都拉不下臉向對方道歉。
在這段日子,僅僅對于許田圍獵這種小事,張素素幾乎每日都要召集部下商議兩次,很顯然,她這是為了給陳驀足夠的,但遺憾的是,陳驀本來就是心性高傲的人,一旦他下定決定,便沒有人能夠叫他改變主意。
說到底,陳驀其實也沒想著要將張素素怎么樣,只要張素素主動說一句道歉的話,他多半也就是氣消了,至于日后的事,以往怎樣還是怎樣。
但遺憾的是,無論是張素素還是陳驀,都固執地認為自己沒有做錯,是故,他們都拉不下這個臉向對方道歉,這不,在這五六日中,張遼等人每日都來到張素素的天師府商議那些所謂的要事,然后就莫名其妙看著陳驀與張素素互相視而不見,時間一長,連傻子都看出來了,他們豈會看不出來?
只不過是涉及到陳驀與張素素,作為兄弟、作為下屬,張遼、劉辟等人不好開口罷了。
如此過了三日,許田打圍終于開幕,又氣又惱的張素素終究還是沒能等到陳驀主動來和自己說話,氣地她幾乎將府上能摔的東西都摔碎了,即便是在打圍當日,在天子、曹操以及朝廷百官面前,她依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她的臉色,甚至要比眼下的寒風更冷。
而相比于張素素,陳驀倒是要好得多,率領著麾下黑狼騎將許田附近大小獵物都驅趕至狩獵范圍以內,說實話,這項工作根本用不著他麾下黑狼騎,他身上那強烈的殺意,即便是虎狼、熊獐,也經不起陳驀一記瞪眼啊。
初平三年三月二日,許田打圍這項興師動眾的活動終于開幕,由天子劉協率先射中一只麋鹿為訊號,曹性的公子哥們、以及朝中帝黨一系的公子哥們,都陸續駕馭著胯下戰馬、撇開四蹄,狩獵于許田這個巨大的狩獵場中。
不得不說,對于弓術精湛的曹性而言,他簡直就占盡了便宜,因為其命魂的關系,曹性根本就不需要瞄準便能射中他視線范圍內所有的獵物,以至于在短短一炷香時間內,他身后二十名搬運獵物的士卒,可謂是滿載而回,氣地張遼當即與他分道揚鑣。
也難怪,擺著曹性這么一個精通與的弓將在旁,哪怕是他張遼也搶不到一個獵物啊。
好在許田的狩獵場范圍極大,其中獵物更是不計其數,否則,那些曹姓的公子哥首先便要表示不滿了。
讓麾下黑狼騎繼續將遠處的野獸驅趕入圍,陳驀獨自駕馭著戰馬黑風,行走在許田之內,畢竟他負責著的狩獵場的秩序,除了要預防某些年輕將領為了一個戰利品大打出手外,他也需要保障這些年輕將領的性命安全,就好比曹操的那幾個兒子,眼下才不過十來歲,遇到一只兩只猛獸那倒是好說,畢竟還有身后的士卒保護,但是一旦遇到結群的熊、虎,那可就麻煩了。
而當這種時候,陳驀就必須出手救人,說白了,維系狩獵場的秩序,這絕對是一個不能有絲毫松懈的苦差事,但是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出于曹操的信任,如果不是因為陳驀自身實力強悍,也絕輪不到他來負責此事。
“唔?”
走著走著,陳驀忽然面色微變,他翻身下馬,面色沉重地拾起丟在地上的那一架弓,他拉了拉,發現那正是狩獵所用的一石弓。
抬頭再一望遠處,只見不遠處箭矢掉落一地。
怎么回事?
陳驀皺了皺眉,蹲下身摸著地上的雜草,據雜草被碾壓的痕跡顯示,有人曾在這里摔倒…
想到這里,陳驀抬起頭望向遠處,卻愕然地望見了一匹無人的戰馬,正在不遠處低頭吃草,環首一望四周,卻見四下無人,不由地,陳驀心中咯噔一下。
畢竟,在許田狩獵場內,戰馬可以說是代表著資格,除了天子以及跟隨的百官外,也只有那參與狩獵的五十個名額的人才有戰馬。
當然了,陳驀不算,他是負責維持狩獵場秩序的將領之一。
換而言之,有戰馬在此,便表示附近肯定有一個名額內的狩獵者,但是…
難道有人遇害了?
陳驀額頭滲出幾分冷汗,他朝著四周嗅了嗅,但是隨即,他暗暗松了口氣,因為他并沒有嗅到什么血腥味。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驀順著箭矢掉落在地的痕跡朝著深處走去,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發現,地上的草叢中竟然擺著一個繩圈。
陷阱?
一臉莫名其妙陳驀抬起頭,順著繩索望向一旁的樹上,卻愕然看到一個身穿素青衣衫的士子打扮的人正在樹上打盹,而觀此人腰間至臀部那染著的幾分素綠人,陳驀可以肯定,這肯定就是那個摔落馬下的家伙。
不得不說,這家伙睡地很踏實,即便陳驀站在樹下打量了他半天,他也沒有發現陳驀,甚至于,時而還傳來微弱的鼾聲,這讓陳驀有些哭笑不得。
“喂!”陳驀喊了一聲,然而,樹上那人沒有反應,依舊踏實地打著盹。
皺了皺眉,陳驀抬手猛地一拍樹干,要知道,他可是萬人敵級的猛將啊,一拍之下,整棵樹為之搖晃,連帶著樹上那人也被驚醒,在驚慌失措地大喊兩聲后,撲通一聲掉落下來,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痛地此人哎喲哎呀呻吟不已。
“…”望著對方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陳驀有些哭笑不得。
或許是注意到了面前的陳驀,那位士子大半的青年在好不容易站起來之后,對陳驀拱了拱手,疑惑問道,“這位將軍,小可莫非哪里冒險了將軍,何以要陷害小可?”
“…”望著對方那認真的模樣,陳驀真不知該說什么好,想了半天,皺眉說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只見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行禮,認真說道,“啟稟將軍,小可在此等待日落…不不不,小可在此等待獵物”!
“…你方才,說了日落?”陳驀的表情頓時變得極其古怪,因為他很清楚,這場狩獵的時間就是從天明到日落,換而言之,眼前這家伙在開始后不久便在等著結束,這實在是…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口誤,那人一本正經地為陳驀展示他所布下的陷阱,話還沒說完,卻見陳驀一伸手,一把便將那根繩索扯斷了。
望了眼手中的斷繩,陳驀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說道,“就憑這個?”
“呵呵,將軍神力…”
“少來這套!”隨手將斷繩丟擲一旁,陳驀皺眉說道,“人人都想著獵獲獵物,好向天子邀功,唯獨你在此虛耗時辰,倘若你無意此事,我可將你帶離此事…”
說實話,陳驀只是打算嚇唬嚇唬他,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人聽聞后臉上竟然露出幾分心動,瞪大眼睛望著陳驀,喜悅說道,“當真?”
陳驀愣住了,古怪地望著對方。
這個懶散的家伙,真的是狩獵的么?
“喂,你叫什么?”
只見那人愣了愣,隨即恭恭敬敬地對陳驀行了一禮,輕聲說道,“小可河東司馬懿,字仲達,見過將軍!——不知將軍何時將小可帶出去,將軍你看,小可此行匆忙,也沒帶著書卷、美食…”
一時間,陳驀的表情變得很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