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彭城--
大概日出前后,曹軍一方將一封戰書用箭射入了城中,而這封戰書,最終也落到了呂布手中。
“倘若末將不曾記錯的話,這已是第三封了吧?”望了一眼主位上呂布手中正觀閱的書信,曹性冷笑一聲,說道,“看來曹操開始急躁了!”
“果然不出陳公臺先生之料呢!”摸了摸嘴下的胡須,臧霸低聲笑道,“有陳公臺先生在下邳,下邳必然無憂,而彭城這邊,有溫侯坐鎮,曹操又不敢強攻,倘若能就這么拖下去,拖到曹軍糧餉耗盡,徐州可保無恙!”
“宣高所言極是!”宋憲附和著點了點頭。
在眾人下首的席位中,張遼側頭打量著呂布手中正被觀閱的戰術,低聲對身旁的高順說道,“高順,你說溫侯欲作何打算…”
面無表情的高順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還用問么!”
聞言高順此言,張遼微微嘆了口氣,撓撓頭說道,“確實呢!——為大局著想,實不該在此刻與曹軍城外開戰吧,想來溫侯此次多半也會拒絕…”
“遺憾么?”
“稍微有點吧,再怎么說曹軍中也算是猛將如云啊,夏侯惇、夏侯淵、樂進、于禁…不過,一想到要再次與驀哥為敵,還是…”
“陳驀將軍么?”高順微微張了張嘴,在望了張遼一眼后,低聲說道,“你現在還不是陳驀將軍對手…”
“誒?”張遼聞言驚訝地望著高順,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臉驚訝說道,“高順,你莫不是…”
就在這時,坐在主位上的呂布忽然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來,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只見呂布眼神莫名地望著手中戰書,冷笑說道,“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么?有意思,有意思…”說著,他猛地一拍桌案,望著曹性等將沉聲說道,“傳我令,點齊兵馬,晌午過后,出城與曹軍一戰!”
“什么?”別說曹性、臧霸、張遼等將領面色大變,就連一直坐在文士席品茶不語的陳登,他臉上亦露出了幾分驚愕。
說實話,在陳宮反復叮囑呂布固守不出之后,陳登對于曹操是否能激呂布出城一戰之事完全不抱信心,而事實證明,曹操前兩封親筆所書都在呂布冷笑間毀之一炬,根本沒放在心上,但是今日這一封書信,何以卻能激得呂布出城與曹操一戰?
陳登實在難以理解。
“溫侯三思!”呂布的心腹愛將曹性抱拳勸道,“陳公臺趕往下邳之前,曾百般叮囑過溫侯,叫溫侯休要出城與曹軍決戰,末將以為,此實乃金玉良言!——曹操越發急躁,就越發說明曹操賒借錢財一事屬實…”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呂布打斷了。
“我意已決,莫要再說!”呂布抬起手阻止了曹性再說下去,隨即瞥了一眼手中的書信,喃喃說道,“曹操的戰書,我呂布著實不放在眼里,那曹操何許人?難道他要戰,我呂布便非要陪他玩耍不成?只不過那個家伙…哼,呂某唯獨不想對那個家伙示弱啊!”
那個家伙…
陳登在一瞬間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這一個關鍵詞,在細細一想后,有一個的名字忽然躍入了他的腦海。
“難道說…”
而同時,也從呂布的話中聽出了幾分不對勁的曹性,忽然站起身走到了呂布身旁,望了一眼呂布手中戰術的落款。
“果然…”
喃喃自語一句,曹性皺眉盯著落款處那二字。
或許是注意到了陳登望向自己的目光,但是呂布卻會錯了意,還以為陳登是在意手中這份戰術,遂將手中的戰術遞給陳登。
陳登愣了愣,繼而才醒悟過來,連忙站起身緊走兩步,躬身接到手中,粗粗一瞥,然而僅僅看了兩眼,他眉頭卻皺了起來,猶豫說道,“溫侯,在下觀此書行文整齊、娟秀,更隱隱有股幽香,恐非出自陳驀手筆,莫非其中…”
“不,”呂布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正因為如此,本侯才更加肯定,此乃陳驀對本侯所下的戰書,只不過由他人掌筆罷了…”說著,他抬起頭望了一眼殿頂,微微嘆了口氣,喃喃說道,“倘若這是你的意思,呂某自當奉陪,素素…”
最后兩個字,輕不可聞,就連離呂布最近的曹性似乎也沒聽清楚,還以為呂布說的是陳驀。
“好了,”在深深吸了口氣后,呂布雙手一撐桌案站了起來,環視眾將沉聲說道,“今日晌午時分,你等隨我出城曹軍一戰!——元龍,彭城之事暫時托付于你,你要派人時刻注意東、北、南三面,一旦發現曹軍欲借此戰趁機襲我其余三處城門,當即鳴警,休要叫曹軍得逞!”
“在下明白!”陳登微微拱了拱手,心中思緒萬千。
郭奉孝,難道這也是你的布局么?
不但當真在一夜之間驅退了袁術,更成功地將呂布誘出城去…
只不過,即便如此,曹軍之中有能夠擊敗呂布的人物么?
倘若無法擊敗呂布,那登與你郭奉孝之間的約定,那可就無從談起了…
有嗎?那樣的人物…
--數個時辰后,晌午--
作為曹操麾下從軍將領,陳驀隨著那十余萬曹軍一同來到了彭城城下,望著彭城那高聳的城墻,陳驀不由想到了軍事會議上的那一幕…
“什么?以陳驀將軍的名義的向呂布下達戰書?難道這樣呂布便會出城與我軍一戰么?”與帳內眾人一樣,曹操亦是難以理解張素素的話。
面對著眾人的質疑,張素素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既然眼下別無他法,曹公試試又何妨?”
“這…好吧!”
呂布真的會出城么?
回想起當時張素素自信的微笑,再看看如今的局勢,陳驀猶豫了,在他看來,呂布實在沒有出城與曹軍決戰的理由,倘若能再固守彭城一個月,恐怕曹操也只有糧盡而撤軍,既然如此,呂布何以要出城呢?省些力氣豈不是更好?
就在陳驀暗暗思忖時,忽然軍中傳來了一股騷亂…
“出來了,出來了!”
“彭城城門打開了,有一支兵馬出來了…”
“呂布,是呂布!”
怎么會?
陳驀下意識地抬起頭朝彭城望去,果然見到彭城城門附近呂布正率軍緩緩從城內出來,首當其沖的那支騎兵,無疑正是當年董卓麾下最精銳的鐵騎,飛熊軍。
“還真是…”見到呂布率軍出城,曹操驚訝望了一眼身旁坐跨白馬的張素素,眼中閃過幾絲異色。
“咳咳,”見曹操的注意力都落在張素素身上,荀攸咳嗽一聲,低聲提醒道,“主公,呂布出來了!”
“唔!”得帳下智囊提醒,曹操暫時放下心中的詫異,抬眼望向遠處,只見呂布著金甲、披朱紅戰袍,手握方天畫戟,坐跨赤兔馬,在距離曹操兩箭之地停了下來,橫戟立馬,那強烈的壓迫力,使得大部分曹軍士卒皆不安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溫侯,別來無恙啊!”正所謂人有見面之情,即便此刻分處敵我,但是從曹操的語氣中,卻聽不出絲毫的火藥味來。
“哼!”面對著曹操客氣的招呼,呂布卻并不怎么給面子,在深深注視了一眼曹操身旁的張素素后,用滿是譏諷的語氣說道,“曹阿瞞,你幾番激我出城與你決戰,想必是有了對付呂某的對策吧?——那還等什么?!”
曹操聞言微微皺了皺眉,不由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張素素,隨即又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黑狼騎,低聲問道,“天師有把握么?”
“曹公指的是什么?”
“曹某是說,叫陳驀將軍對付呂布…曹某沒有任何貶低陳驀將軍的意思,只不過,呂布這家伙實在并非一人能敵…”
“素素相信…”
“唔?”
在曹操詫異的目光中,張素素一臉柔情地望著黑狼騎的方向,喃喃說道,“素素相信,小驀會贏的,因為素素看到了…”
“看到?”曹操滿臉古怪之色。
“唔,也不是看到,應該說是感覺吧,小驀會贏的…”
“感覺…么?”曹操不禁滿臉苦笑,雖說是無奈之舉,但是要他用陳驀以及十余萬士卒去賭張素素的預感是否準確,他實在是辦不到,要知道陳驀一旦敗北,曹軍士氣必然受到牽連,倘若此刻呂布突然揮軍掩殺,那究竟會是怎樣的景象,曹操不敢想象。
至少…至少要拖住呂布!
想了想,曹操轉頭望向前軍方向,低聲回顧左右道,“叫元讓出戰!”
“是!”在張素素不以為意的淡淡笑容中,傳令官策馬而去。
不多時,接到曹操將令的夏侯惇便策馬來到了陣中,手中長槍遙指呂布,沉聲喝道,“呂奉先,出來受死!”
“哦?夏侯元讓么?”輕笑一聲,呂布緩緩駕馭著胯下赤兔來到了陣中,目視夏侯惇冷冷奚落道,“今日第一個死在呂某手上的,會是你么?”
“放肆!”夏侯惇聞言勃然大怒,揮舞著手中長槍狠狠甩向呂布,在呂布避開的一瞬間砸在地上,只聽轟地一聲巨響,仿佛天搖地動一般,伴隨著撲面的土塵,地面上竟然呈現出一個直徑長達兩丈的深坑。
“唔?這是…”不知為何,呂布的眼神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而另外一邊,陳驀身旁裴元紹、劉辟二人更是瞪大了眼睛,驚聲說道,“何…何等強大的破壞力…”
“唔!”陳驀點了點頭,遙望著不遠處夏侯惇周身戾氣中那頭隱約可見的妖獸虛影,微微皺了皺眉,在他看來,夏侯惇明明只是很普通地揮舞了一下長槍,但是那破壞力…
更令陳驀感到不解的是,他分明注意到當夏侯惇的長槍砸到地面時,地面竟然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對,那并不是蠻力所致,而是…
“梼杌!”忽然,身旁傳來了一個聲音,陳驀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見夏侯淵一臉凝重地望著場中,沉聲說道,“那便是我兄長的命魂之力,上古兇獸,擁有能夠令世界萬物都崩碎的力量!”
“崩碎?”陳驀微微皺了皺眉,回頭一望戰場,卻猛然發現一件極其詭異的事,只見夏侯惇的長槍所經之處,四周竟然呈現出詭異的扭曲,不時能夠聽到一陣陣仿佛玻璃被打碎的聲音。
更令陳驀感覺震驚的是,當夏侯惇的長槍擦過呂布身上鎧甲時,只見以擦到之處為圓心,那件鎧甲竟迅速地崩碎、分裂。
喂喂喂,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可不得了啊!
微微吸了口氣,陳驀心中很是震驚,畢竟夏侯惇的命魂能力,著實出于他的預想,可以說,夏侯惇的命魂,其破壞力幾乎不下于孫堅的命魂之下,都是強化攻擊到極致的命魂。
只不過,就算再強大的攻擊招式,打不到對手還是不起作用啊…
呂布,可不是單憑命魂的差異便能打敗的對手!
望著場中膠持在一起的二人,陳驀微微嘆了口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身旁副將張燕仿佛瞧出了什么,皺皺眉低聲說道,“四十回合了,夏侯將軍的攻勢漸漸便緩了…”
“唔!”陳驀點了點頭,皺眉望了一眼場中的二人,只見夏侯惇面色漲紅,額頭滲汗,反觀呂布,卻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窮奇之力…”喃喃自語一句,陳驀瞇了瞇眼,望向場中氣喘吁吁的夏侯惇,他分明能夠瞧見有一道道細如發絲的戾氣聯系著二人,徐徐將夏侯惇身上戾氣移向呂布一邊。
“大兄到極限了,”夏侯淵長長嘆了口氣,忽然,他好似察覺到了什么,面色微變,喃喃說道,“這個架勢是…”
在夏侯淵駭然的目光下,只見場中的夏侯惇深深吸了口氣,將全身的戾氣凝聚在手中的長槍上,隨即揮舞著他沖向呂布,高高躍起,槍尖沖下,雙手倒握槍身。
“呂布,受死!”
“哼!”呂布輕笑一聲,一拉馬韁便輕易避開了夏侯惇的攻勢,看著夏侯惇手中長槍深深刺入途中,搖頭奚落道,“呂某還以為會是怎樣的招式呢,太令我失望了…”說著,他手中的畫戟迅速地劃向夏侯惇。
然而呂布萬萬沒有想到,面對著即將來到的畫戟,夏侯惇不閃不避,臉上更露出了幾分冷笑。
“哦?是么?”
剎那間,呂布心中突然驚覺一股警示,但依然為時已晚,只聽轟地一聲巨響,二人腳下地面突然呈現大規模迸裂,隱約間,有一道道朱紅色的火光穿梭在地底之下。
“該死!”在千鈞一發之際,呂布一把拉住胯下戰馬的馬韁,硬生生叫胯下赤兔踏著碎石離開了深坑,這份騎術,實在是駭人聽聞。
望著半空之上的呂布,站在深坑之中的夏侯惇咧嘴一笑,隨即沉聲說道,“露出破綻咯,呂奉先!”
說著,只見他深深吸了口氣,雙腳一瞪,躍向呂布,手中長槍頓時化作千萬槍影。
一時間,夏侯惇手中揮舞的長槍竟如同槍林一般,叫呂布避無可避。
“唔…”
伴隨著一聲悶聲,呂布右臂肩甲不慎被槍影擦過,而隨即,那精鐵打造的肩甲竟然迅速崩解,分解成塊塊碎鐵。
“該死!”呂布怒罵一聲,手中畫戟反手向后一劃,戟尖的小幾堪堪劃過夏侯惇的左眼…
糟糕…
正準備乘勝追擊的夏侯惇哪里會預料到這種事,眼睜睜看著呂布手中畫戟戟尖的小幾劃過自己的眼睛…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夏侯惇整個人掉落在地,雙手握著左眼在地上劇烈翻滾起來。
“元讓!”
“大兄!”
“夏侯將軍!”
曹操一方眾人面色大變,尤其發現呂布一步一步走向夏侯惇時。
“…”望了一眼右肩肩甲碎裂處,隨即望著曹軍中趕來救援夏侯惇的士卒將領,呂布的嘴角揚起幾分冷笑,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畫戟。
“果然,你會是呂某今日第一個戟下亡魂呢!”說著,呂布的右手猛地向下一頓。
而就在這時,突然曹營中傳來一陣暴喝。
“呂布,休要傷我大兄!——看箭!”
呂布下意識地抬起頭,卻見到三枚箭矢射向自己,那是夏侯淵射出的箭。
“愚蠢!憑此也想傷到我呂布么?”譏諷一句,呂布僅僅一側身軀便避開了那三枚箭矢。
“到此為止了,夏侯元讓!”
冷笑一聲,呂布狠狠一頓手中畫戟,突然,他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驚愕,整個人竟然突然停止了動作,眼睜睜地看著幾名曹軍士卒將夏侯惇搶了回去。
“怎么回事?”陳驀身旁張燕詫異說道,“不是要殺夏侯將軍么,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了呢?”
“并非是改變主意…”仿佛是瞧出了些什么,陳驀默默地望著此刻策馬戰在呂布面前不遠處的夏侯淵,隨即又望了一眼呂布那被三枚箭矢射中的影子。
“有意思…”淡淡望了一眼夏侯淵,呂布猛地一振手臂,只聽啪啪啪三聲,射中他影子的那三枚箭支竟然詭異被彈了出來。
“這就是你的命魂之力么,夏侯妙才?”
“啊!”點點頭,夏侯惇從腿側的箭囊中摸出三枚箭矢,架在弓上,對準了呂布。
“,這便是在下命魂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