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是中國古時、乃至人類歷史中最古老的行業之一。
在中國,刺客的出現最早甚至要回溯夏朝,據甲骨文記載,當時有易國的君主姒綿臣因為某些個人恩怨派衛士殺害了商部落的第七任首領王亥,這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刺客暗殺事件。
而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因為各國君王的需求,刺客這個行業突然變得鼎盛起來,而其中最過有名的刺客,便要數。
所謂的,指的便是專諸、聶政、豫讓,以及荊軻四人,它記載于漢朝司馬遷所著中一篇當中,作為中國最早的刺客傳記體史料。
早年間的刺客,其實并不能被稱作刺客,而應該是俠客,他們去行刺的動機往往都較為單純,大多是因為感激委托人的恩德,而心甘情愿冒著生命危險去刺殺目標人物,正所謂,指的便是這個。
但是,自秦朝始,刺客就被世人剝離了俠客的范疇,可以說,這個時期的刺客,其體制與編制逐步變得規范起來,大多是由某些地方上的顯赫人物所豢養,成為了一種解決政治上沖突與矛盾的手段。
就拿眼下的大漢來說,就不乏有人豢養刺客,用以仇殺、報復等等見不得人的勾當,也正因為如此,刺客一直為世人所詬病,但是不得不說,刺客一直活在歷史的陰影中,不曾消失片刻。
而如今站在陳驀面前的伍習,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刺客當中的佼佼者。
別的不說,光是他那掩藏氣息的本事,就讓強如賈詡這樣的妖術師都未能察覺到,如果不是陳驀也經歷過一段刺客生涯,對殺氣格外警覺,或許也不會發現這名就潛伏在自己不遠處的刺客。
說實話,伍習此行確實是為刺殺劉協而來,但是他卻并未想過此刻就動手刺殺劉協,他之所以出現在林中,只是因為他察覺到林中傳來一股無比強大的戾氣,是出于驚訝而來探個究竟。
記得,在關于刺客的信條中,有一條叫做不做無謂的爭斗,是故,哪怕是見到陳驀一個人在林中催動戾氣,伍習也沒有因為技癢露面與陳驀交手的意思,畢竟,刺客的信念不同于武人。
或許是天意,就當伍習打算悄然退卻時,身穿龍袍的劉協卻端著那一瓦罐的鹿肉來到了陳驀跟前。
說實話,伍習并不知道自己要刺殺的劉協究竟長什么模樣,但是他卻認得出那件龍袍,普天之下,也只有帝王有資格身穿龍袍,也正是因為偶然之下找到了要刺殺的目標,伍習無意間露出了幾分殺氣,雖說他自己也察覺,但當時他并不很在意,畢竟那只是很細微的一絲。
但是伍習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之前那個在林中不知道搞什么鬼的劍客,竟然單憑那一絲一縷的殺氣便找到了自己的方位。
雒陽劍師,王越!
伍習依稀記得自己曾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作為一名劍客,對方卻似乎對于自己的出招套路頗為了解,以至于自己連番進攻,卻絲毫未有成效。
更有甚者,那家伙抓住自己的手腕的手法,恰到好處地卡死了自己的關節,令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家伙…真的只是劍客么?
腦海中閃過幾個念頭,但是伍習手中的動作卻未曾停歇片刻,在右手被拿住的瞬間,左手的利刃一轉,刺向了對方的胸口。
“師傅小心!”劉協驚慌失措地大聲喊道。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只見陳驀左腳一抬,正好踢在那柄下落的短劍劍柄上,以至于那柄短劍在唰唰地轉了幾圈后,如有神助般被陳驀的左手一把抓住。
好本事!不愧是曾經將整個雒陽攪地天翻地覆的黃巾夜鬼,陳驀!
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直看得賈詡眼中一亮,心中暗暗稱贊。
“咔咔咔咔!”
兩柄短劍的利刃狠狠抵在一處,發出一陣叫人牙酸的摩擦聲。
而伍習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也正因為如此,他的眼中露出了幾分濃濃的震驚。
這家伙…
在轉念的瞬間,一擊不中的伍習忽然左手一轉,反手一擊手刀砍在陳驀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臂上,隨即,還沒等陳驀反應過來,身體先前微微一傾,順勢一擊肘擊打在胸口。
就連陳驀也沒有想到伍習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變招,一時不差,胸口狠狠挨了一擊,只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不由地向后傾倒。
然而,伍習也并被占到便宜,畢竟陳驀不但是久經沙場的猛將,并且曾經也是叫整個雒陽風聲鶴唳的刺客,就在被對方一擊肘擊打地整個人向后傾倒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擊,一腳揣在伍習肩窩,將他整個人踢飛了出去。
“砰!砰!”在劉協、甚至是賈詡傻眼的目光下,陳驀與伍習兩人相繼倒飛數丈,狠狠摔在地上。
不分上下!
“…”感受著著來自左肩的陣陣刺痛,伍習一個翻身從地上站了起來,將左手的短劍換到右手,警惕地望著不遠處的陳驀。
陳驀亦是在倒地的瞬間用手一撐地面,一個躍后卸去了余勁,完好無損地站在伍習面前,只不過胸口處仍然有股說不出的氣悶感,很顯然,剛才那一記肘擊,傷到了陳驀的氣門。
兩人靜靜地站著,各自握著一柄短劍,其目光所向,死死盯住對方每一個動作,以至于林中忽然間變得安靜下來。
這份詭異的寂靜,讓劉協莫名地感覺到了幾分恐懼,緊緊抓著賈詡的衣袖,不安地咽了咽唾沫。
“咕…”
這顯然稱不上動靜的動靜,仿佛是一聲號令般,驚動了陳驀與伍習那繃緊的神經,只見在賈詡以及劉協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兩人同時幾步竄到對方跟前,刀來拳往,每一招都攻向對方致命要害。
一時間,林中寒風陣陣,當中的兩人仿佛兩道黑色的旋風般,死死糾纏在一起。
突然,伴隨著一道悶哼,陳驀捂著右肩敗退了下來,眼神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伍習,殊不知伍習此刻亦是心有余悸。
作為一名刺客,伍習也曾與各種各樣的人交過手,其中不乏有用劍高手,但是他從未遇到過像眼前這個家伙這樣的對手…
這家伙真的是劍客么?簡直就好像是與自己一樣的刺客…
該死!
不但暴露的行蹤,還遇到這樣難纏的家伙!
默默望著眼前的陳驀半響,伍習撇頭望了一眼躲在賈詡背后的劉協。
或許是注意到了伍習的眼神,陳驀向前走了一步,擋住了伍習望向劉協的視線,隨即抬起左手指了指遠處,頭也不回地說道,“賈文和,帶那小子先走!”
“唔?”賈詡愣了愣,因為他從陳驀凝重的話中察覺到了幾分深意,他默默地望了一眼伍習,心中微微有些震驚。
就連陳奮威都感覺這個家伙不好對付么?
想了想,賈詡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憂慮,低聲問道,“有把握么?”
只見陳驀輕哼一聲,用有區別于之前口吻的語調冷冷說道,“你以為呢?”
那看似不客氣的話語,卻讓賈詡莫名地放心下來。
也是,潁川黃巾陳驀,那可是當年響徹京畿的刺客啊!
想到這里,賈詡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如此…王師且小心為上!”說罷,他一把拉過劉協,朝著林外緊步走去。
因為他知道,就算他留在此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因為他方才已經嘗試過用幻術對付那名刺客,但是事實證明,對方擁有著極其堅韌的意志,以至于幻術對他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至于他那位友人所傳授的厲害妖術…
呵,至少向來吝嗇自己生命的賈詡可不想再以犧牲陽壽為代價來引爆地脈,對他而言,那種瘋狂的舉動,一輩子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夠了。
至于陳驀,賈詡并不是很擔心,因為他發現陳驀從始至終都未曾施展出命魂之力。
不是陳驀不想用,而不是他不能用,因為他顧及劉協的存在,他不想讓劉協發現,他陳驀就是刺殺其父親劉宏的刺客。
或許是猜到了陳驀的想法,賈詡二話不說便拉著不情不愿地劉協離開了林子。
見自己要刺殺目標逐漸消失在自己眼中,伍習不禁皺了皺眉,他很想去追,但是他對面那名不知所謂的劍客,卻硬生生擋在了他跟前。
“讓開!”伍習用略顯嘶啞的聲音沉聲喝道。
說實話,伍習真心不想與對面那個家伙糾纏,因為在方才的交手中,他曾多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雖說最終僥幸技高一籌,劃傷了對方的肩膀,但那終究只是淺淺的傷口,只是小傷罷了,根本無損于對方的實力。
反過來時,幾次死里逃生的余悸,讓伍習察覺到了一個怪異的現象,那就是對方握著短劍的動作。
那個家伙,絕對不是第一次使用短劍…
伍習默默地回憶著方才的種種,他皺眉發現,對方在運用短劍時的手法,甚至要比他揮舞那柄重劍更加嫻熟,出招刁鉆、狠準,動作如行云流水般連貫,這樣一個家伙,竟然自稱是劍客?
見陳驀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伍習深深吸了口氣,平復著自己略顯焦躁的心神,隨即抬眼望向不遠處的陳驀,沉聲問道,“閣下…究竟何人?!”
只見陳驀身體微微半屈,手握短劍抵在胸前,沉聲說道,“雒陽劍師…王越!”
“是么?”伍習敷衍般應了一聲,因為他看出來,陳驀所擺的架勢,那是一個有利于在瞬間提速沖刺的架勢,而這個架勢,足以證明對方并非是一名單純的劍客。
一陣微風刮過林中,兩人相距數丈站立著,彼此靜靜等候,等候著對方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事到如今,即便陳驀沒有自報真實身份,但是伍習想來也猜到了幾分。
刺客!
那家伙與自己一樣,是一名刺客!
只有刺客,才能夠將輕便的短劍運用地如此嫻熟;只有此刻,才會如此準確地把握生與死的瞬間;只有刺客,才能夠在不外露多少殺氣的同時,眼中浮現出那般濃重的殺意…
“唰唰…”
兩人相繼擺好了架勢,刺客間的交手,向來都是一開始便使出全力、以命搏命,沒有那么多的下一招,或許,下一次交手的瞬間,就是決出勝負的時候。
突然間,兩人幾乎在同時朝著對方竄了過去,然而令伍習格外震驚的是,他發現陳驀的速度竟然比起之前快了足足數倍,仿佛一道黑影般便竄到了自己面前。
命魂,
糟糕!
望著陳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伍習不由心中一驚,下意識揮動右手的短劍向前一劃,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右手、乃至他手中的短劍,竟然穿透了對方的身軀。
那竟然只是一個殘影!
而更令伍習感到震驚的,是他聽到了陳驀從身后傳來的聲音。
“左手…我收下了!”
伴隨著一聲冷漠而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伍習猛然感覺到陳驀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右臂,隨即,用短劍狠狠在自己腋下扎了一刀,刀刃直透肩膀,以至于自己整條胳膊,再也聚不起絲毫氣力。
感受著來自右臂的強烈痛楚,伍習咬緊牙關,左手的短劍一轉,反身刺向身后,伴隨著鐺的一聲巨響,他感覺對方松開了自己的右臂,然而還沒等他喘一口粗氣,那個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竟然又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當啷”一聲將自己左手中的短劍挑向半空,隨即反手直刺自己的面門。
糟了!
心中大駭的伍習再也顧不得其他,下意識伸出左手迎向了對方的短劍,只聽“嗤”地一聲,鋒利的短劍輕易地穿透了他的手背。
然而,這回卻輪到陳驀傻眼了,因為他發現,伍習竟然在被短劍刺穿手背的同時,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右手,甚至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家伙竟然又一張嘴咬住了從半空掉下的短劍劍柄,腦袋一擺,劍刃狠狠扎在陳驀右胸,沒入半截。
“噗!”陳驀萬萬沒有料到伍習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反擊,吐出一口鮮血,松開了右手的短劍,振臂一拳打在對方肋下。
那殺傷力驚人的虎咆,將伍習整個人都打飛了十余丈,但是陳驀此刻卻也無暇再行攻擊,捂著受傷的右胸半跪在地上,連連咳血不止。
殊不知,此刻的伍習比起陳驀要更加狼狽,一條右臂被廢且不說,左手更是被短劍刺穿,至此猶哆嗦不止,甚至于,陳驀最后那一記虎咆,將他肋下的肋骨根根打斷,這般重傷,倘若是換做普通人恐怕早已死去,也就是出身刺客的伍習可以憑借頑強的毅力掙扎著站起來。
相互對視一眼,兩人異口同聲低聲暗罵。
“該死…”
至此,東、西兩大黃巾陣營中的頂尖刺客,在彼此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終于碰面,其首輪交手,看似平分秋色,卻以陳驀稍占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