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四月十四日,陳驀與張燕、劉辟、于毒等人來到江夏地域,卻見守衛森嚴的江夏緊閉城門、高掛免戰牌,為此,便斷了入城查看的心思,畢竟此刻陳驀已不再是當初的獨行俠,而是一方統帥,就算他有這個打算,恐怕身旁的張燕也不會讓他輕身犯險。
感受著江夏城那緊張的氣氛,于毒帶著幾分冷笑地說道,“黃祖看來是打算堅守不出了,多半是被孫堅打怕了!”
說罷,身旁黃巾士卒皆笑,就連張燕與劉辟也露出不屑的目光,好似是瞧不起黃祖那膽小懦弱的姿態,唯獨陳驀久久望著江夏城門臉上無半分笑意。
也難怪,畢竟張燕、劉辟、于毒等人論資歷只不過是第二批、第三批入伍的黃巾士卒,他們不曾經歷過長社戰役,無法體會孫堅的可怕之處,也根本無法了解當初那數萬被孫堅逼下潁水的潁川黃巾們的心情。
孫堅,萬人敵也!
所謂萬人敵,便是猛將之中的猛將,萬夫莫敵、無人能擋!
萬人敵級的猛將對于一支軍隊的作用是極其巨大的,他們擁有著足以扭轉戰局勝敗的力量,倒不是說他們當真能斬殺一萬人,畢竟一萬人何其之多,萬人敵級武將真正的作用,大多是指給敵軍帶來的威懾力。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萬人敵級武將的威懾力,相當于后世的終極戰略武器,他首先帶給敵軍的是心理上的壓力。
就好比江東軍有孫堅這等的絕世猛將,而黃祖一方沒有,如此一來,兩軍尚未交鋒,黃祖一方將士的士氣便早已大受打擊。
再說其后兩軍交鋒,作為萬人敵的孫堅理所當然會找黃祖麾下部將下手,一旦被他斬殺幾員江夏將領,那么江夏兵那所剩無幾的士氣更是一落千丈,以至于無心戀戰,一敗涂地,而江東兵則士氣大振,乘勝追擊。
說到底,士氣這東西,確實是一個很微妙的存在,按理說,當初數萬潁川黃巾若是能聯合起來,回身反擊,麾下兵馬不及黃巾十分之一的孫堅又豈能將潁川黃巾全軍覆沒?
但是很遺憾的,那時候的潁川黃巾早已被孫堅殺地心驚膽戰,士氣大跌,心中只想著奪路逃走,哪里還想得到回頭反擊?
而正因為如此,數萬潁川黃巾被孫堅區區兩、三千輕騎逼下潁水,以至于血染潁水、千里浮尸。
雖說有些比喻不當,但是有時候武將確實要肩負起[雪中送炭]的重任,率領麾下士卒扭轉敗局,這才是武將本份,而比起武將,士卒最多不過是[錦上添花],若是得勝,則乘勝追擊;若是敗北,則一敗涂地。
在戰場上,武將與士卒的分工是不同的,武將的作用是創造贏面,斬將奪旗、威懾敵軍,而士卒的作用則是將由武將創造的許贏面放大,從而奠定勝局,但是,他們卻無法扭轉不利的局面。
所謂[兵乃將膽,將乃軍魂],指的便是這一點。
因此黃祖選擇了死守不出,因為他麾下并沒有能夠與孫堅分庭抗衡的猛將。
在這兩年中,陳驀陸陸續續見到過不少位的絕世猛將,董卓、呂布、關羽、張飛等等,但是能夠與孫堅相提并論的,恐怕只有呂布與張飛二人,董卓不必說,他的強勢之處在于那簡直可以稱為逆天的命格之力,而至于關羽,他所展示的命格之力并沒有令陳驀感到過多的忌憚,畢竟關羽的出刀速度雖然快,但是陳驀的速度比他更快!
唯有呂布與張飛,這二人的命格之力對于陳驀來說簡直是無懈可擊,與孫堅一同位列在陳驀最不想遇到的對手名單中。
尤其是孫堅,他的命格之力是[銳金],力道能滲透到對方體內,可以說是完全克制武將引以為傲的[剛體],在他面前,剛體完全不起作用,就連堅固的鐵甲在孫堅手中亦不過是廢鐵一般,這一點,陳驀早在芒碭山時便早已領會過。
要殺孫堅,難如登天,而要想在千軍萬馬中擊殺孫堅,更是難上加難!
就在陳驀皺眉思忖時,身旁的張燕仿佛看到了什么,抬手說道,“陳帥,且看!”
順著張燕所指的方向一看,陳驀詫異見到江中有無數戰船逆流而上,看那船上旗號,分明是孫堅麾下江東水軍。
“孫文臺要強攻江夏?”陳驀心下一緊,但是細細一瞧,卻發現那支水軍并沒有登陸的意思,而是一路沿著江流而上,見此,陳驀心中倍感疑惑。
話音剛落,就見張燕搖頭沉思片刻,忽然驚聲說道,“陳帥,那孫堅莫不是要直襲襄陽?!”
陳驀面色一愣,當即醒悟過來,詫異說道,“江夏未取,深入荊州腹地,倘若糧道被斷,這數萬大軍豈不是有去無回?”
對于孫堅的做法,陳驀無法理解,畢竟他如今還沒有孫堅那樣睥睨天下的氣概,但是說到底也很好理解,無法是孫堅自信荊州并沒有能與自己抗衡的猛將。
當然了,孫堅并不知道此刻陳驀正率領一支輕騎兵隱秘在此,否則,他或許會稍稍警惕一些。
陳驀凝神望著那眾多戰船半響,忽然沉聲說道,“孫文臺進軍荊州,恐怕荊州要大亂…走,去襄陽看看!”
“諾!”
因為提前猜到了孫堅的目的,是故陳驀等人日夜兼程趕往襄陽,想爭取在孫堅趕到時混入城中,畢竟倘若孫堅率大軍趕到,襄陽城必定閉門封鎖,不讓出入,倒時候要想再混進入,恐怕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但是至于混入襄陽后做些什么,陳驀至今都沒有頭緒,一來他是初次領軍,二來,如今黃巾的局面實在太過于被動,所以,在有辦法的情況下,陳驀并不想動用黃巾那所剩無幾的兵力。
然而就在陳驀苦苦思索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幫助荊州削弱江東時,上天卻幫了他一把…
那時,趕了幾個時辰路程的陳驀正與張燕、劉辟、于毒等人在道路旁的小林中歇息,忽然聽到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細細一瞧,望見有一人身披掛甲、坐跨戰馬從遠處疾奔而來,看方向,似乎是從江夏而來。
“江夏?”
喃喃低語一句,陳驀心下一動,好似想到了什么,在張燕等人詫異的目光下,從地上拾起一枚孩童拳頭大小的石頭,眼睛一瞇,望著那疾奔而來的戰馬馬腿嗖地一聲丟出。
估摸兩三秒,不遠處傳來啪地一聲,那匹疾奔中的戰馬當即被打斷馬腿,在地上連連翻滾了幾圈,一頭撞死在道旁的樹上,而至于戰馬上那人,更是被高高拋起,狠狠摔在地上。
“陳帥神技…”張燕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半響才回過神來,轉頭伸手一指那人,沉聲喝道,“拿下!”
很顯然,他也想到了某些事。
話音剛落,劉辟便帶著幾個黃巾弟兄急匆匆跑了出去,將那人牢牢抓住,按在地上,其實那人這會早已被摔地動彈不得,如何還能反抗。
沒過多久,劉辟等人便押著那人來到陳驀面前,與其說是押著,倒不如說是拖了過來,畢竟這家伙剛才那一下著實摔地不輕,直到現在還有些神智恍惚。
見陳驀望了自己一眼,張燕頓時會意,起身搜遍那人全身,摸出一卷竹策,轉身遞給陳驀。
陳驀粗粗一瞧,見竹策用墨寫著呈主公字樣,便暗暗慶幸自己所料不差,于是便解開竹策上的細帶,細細查看其中內容。
“陳帥,如何?”張燕在旁好奇問道。
抬手將那竹策遞給張燕,陳驀起身走到那人面前,見他被摔地神智恍惚,遂拍了拍他臉頰,沉聲問道,“你乃何人,欲往何處,所謂何事?詳細說來!”
被陳驀這么一拍,那人才逐漸恢復知覺,只見他茫然地望了一眼陳驀等人,隨即眼中露出幾分驚怒,大呼小叫說道,“你…你等乃是何人?竟然暗中害我…”
話音剛落,就見劉辟倉啷一聲抽出腰間砍刀,惡狠狠說道,“我大哥問你話,你不曾聽到?!”說著,他比劃了一下手中那明晃晃的砍刀。
只見那人眼中閃過幾絲畏懼,語調一變,求饒道,“這位英雄莫要動怒,我說我說,我乃江夏太守黃祖麾下部將蘇飛,不知各位是那座山中的英雄,蘇某腰間小包里還有一些玉竹,若是幾位英雄不嫌棄,盡管拿去花…”
為了掩人耳目,陳驀等人并沒有穿著鎧甲,而是將甲胄等物藏到了馬背上的包袱中,以至于這家伙竟然誤以為陳驀等人乃是附近的山賊,也難怪,誰叫劉辟喊陳驀大哥來著呢。
“莫要廢話,速速回答我大哥問話!”惡狠狠地吼了一句,劉辟也不客氣,將手伸入蘇飛懷中,摸出一個小包來,抖開一看,頓時眉開眼笑,直到陳驀皺眉瞪了他一眼,他這才回過神來,訕訕一笑,悄悄將那小包藏在懷中。
陳驀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轉頭望向蘇飛,思忖一下,故意說道,“你是黃太守麾下部將?”
見陳驀口稱黃太守,那人臉色一喜,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正是!蘇某也不知何時惹惱各位英雄,倘若各位英雄能放過在下,在下必定呈報太守,重重嘉獎!”
這時,張燕也看罷了那份書信,見陳驀這么說,心下頓時會意,走過來搭茬道,“休要蒙騙我等!你口口聲聲說是黃太守麾下部將,可有何憑證?”
蘇飛心中大急,大呼說道,“我懷中有太守命我呈向主公的書信…”
話音剛落,就見張燕舉著那竹策冷笑道,“便是此物?”
蘇飛此刻心中焦急,哪里還顧得上其他,抬眼一瞧,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正是,各位英雄可以放過我了吧?各位放心,待回頭我定會向黃太守提起此事,重重答謝各位…”
張燕轉頭望了一眼陳驀,見他不張口,心中會意,舉著竹策冷笑說道,“你以為區區片面之詞我等便會相信?也罷!倘若你能說出信中內容、以及黃太守囑咐你的言語,我等便相信你乃江夏城中部將…”
“好好!”蘇飛連連點頭,遂將黃祖囑咐他向襄陽報急的事一一告知陳驀等人,畢竟懷中的書信就在張燕手中,他想瞞也瞞不了。
心思慎密的張燕又來回問了幾遍,直到確定沒有任何遺漏時,這才轉身走到陳驀身旁,附耳說道,“陳帥,看來黃祖是打算與劉表前后夾擊那孫堅了,陳帥意下如何?”
只見陳驀盯著蘇飛看了半響,忽然問道,“你與黃太守何等關系?”
那蘇飛沒有多想,急聲說道,“各位英雄,我乃太守心腹,倘若諸位放過我,日后定有報答!”
陳驀微微一思忖,冷聲說道,“信口開河!倘若你乃黃太守心腹,為何不在江夏,卻做一通令小卒前往荊州報訊?”
“各位英雄不知,實乃黃太守欲提拔于我,是故派我面呈主公…”
盯著蘇飛看了半響,陳驀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你…去過襄陽么?”
“呃?”蘇飛滿臉疑惑,正要細想,卻見心思敏捷的張燕猛然一喝,怒聲喝道,“還不速速回話?!”
被張燕喝得心驚膽戰,蘇飛也沒來得及細想,搖頭苦笑說道,“我本是江夏、漢江人士,雖說拜在劉荊州麾下,卻不曾見過我家主公尊顏,此次得此機會,卻不想…”
張燕聞言與陳驀對視一眼,兩人都想到一處。
“好了好了,帶他走吧!”隨手將手中竹策丟還給蘇飛,張燕隨意對于毒揮了揮手,然而在蘇飛轉身之后,他卻舉起右手,似手刀般做了一個下劈的動作。
“…”于毒看得真切,轉頭一見陳驀,見他沒有任何表示,心下頓時會意,舔舔嘴唇轉身緊步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就聽林中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又過了整整一炷香時間,才見那于毒握著那柄沾滿鮮血的砍刀走了過來,將那竹策以及一塊腰牌遞給張燕。
“安排妥了么?”張燕接過東西問道。
于毒點點頭,低聲說道,“兄弟們刨了一個坑將那家伙埋了,隨后又來回整頓了一番,保證看不出來。”
張燕點點頭,轉身將腰牌遞給陳驀。
“陳帥!”
陳驀接過腰牌,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喃喃念道,“平寇校尉蘇…”念罷,他猛然站了起來,沉聲說道,“走,去襄陽!”
“諾!”
初平二年四月十六日,陳驀等人急趕兩日路程,終于抵達襄陽。
為了掩人耳目,陳驀叫于毒領著那十幾個黃巾弟兄在城外等候,再者,他也需要人手聯絡徐徐在后的王思以及兩千余輕騎,而他自己則帶著張燕與劉辟進入了城中。
襄陽,那是荊州為數不多的大城池,即便整個荊州,也只有樊城、江陵能夠與其相提并論。
那城墻高達近二十丈,護城河也竟有八、九丈寬,城上箭垛處處,弓手無數,當真不愧是荊州刺史劉表的州府所在,但是憑著平寇校尉蘇飛的腰牌以及黃祖親筆所寫的書信,陳驀三人毫無驚險地混入了城中。
襄陽的繁華,幾乎不遜色洛陽,城中百姓安居樂業,一副太平景象,僅此一點,便不得不說荊州刺史劉表內治極佳。
但是陳驀可沒心思欣賞襄陽的景色,急急來到驛站,便叫驛站中的士卒上報劉表,求見劉表一面。
畢竟陳驀曾經也在雒陽當過近一年的奮威校尉,這些例行公事對他來說再清楚不過。
因為是急報,陳驀等三人甚至沒來得及在驛站中吃頓飯,便有劉表派來的士卒前來傳令。
在前往襄陽州府的途中,陳驀暗中叮囑了劉辟幾句,叫他閉嘴少說話,畢竟張燕心思縝密、有急智、有城府,不需陳驀提醒,而劉辟這莽夫最是容易惹禍,不怪陳驀提前叮囑。
來到州府門庭前,走來幾名士卒,在陳驀三人身上搜了一番,隨即又要陳驀等人解下佩劍,這才放他們入內,例行公事嘛!
待諸事完畢,陳驀在一名士卒的帶領下來到了劉表的書房。
走入書房,陳驀見房中有一人在書桌后寫字,粗粗看去估摸三、四十歲上下,身穿鶴紋錦袍,頭戴鎏金玉冠,面如冠玉,儒雅非常,顯然是荊州刺史劉表無疑。
見此,陳驀單膝叩地,抱拳說道,“末將,平寇校尉蘇飛,拜見主公!”他身旁張燕、劉辟亦行禮,只不過劉辟這家伙看上去似乎很不樂意,被張燕拉了下來這才勉強行了一禮,幸好劉表此刻正顧著書寫,不曾看到劉辟表情。
“起來吧,”劉表揮了揮手,仍舊顧著寫字,頭也不抬地問道,“你等所為何來?倘若為糧草,便不必稟告了,我已命人籌備了一批…”
“啟稟主公,末將乃是為送信而來!黃太守囑咐末將要即刻交予主公手中!”
“哦?”劉表手中毛筆一頓,抬起頭來,待望見陳驀時,眼中露出幾分驚訝,多半是吃驚陳驀竟然如此年幼,尚不及弱冠。
“拿來我看!”
“諾!”陳驀抱拳一禮,望了一眼張燕,張燕頓時會意,從懷中掏出那卷竹策,恭敬呈上。
劉表接過竹策,粗粗一看,頓時眉頭緊皺,起身站起,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搖頭嘆道,“看來那孫文臺當真欲報前次堵截之仇,唉,當初輕信袁本初一封書信,不曾想到竟給我荊州惹來如此災難!”說罷,他轉頭望向陳驀,疑惑說道,“黃祖在信中夸你文武兼備,可負重任,叫你在襄陽聽用,你年紀輕輕,有何本事叫他如此推崇?”
陳驀一聽,當即抱拳說道,“想來是太守抬愛,末將武藝微末,又不甚念過書,如何擔得起文武兼備之贊,只愿做一小卒,戰場廝殺,以報主公!”
“呵呵,年紀輕輕便懂得謙遜之禮,實在難得!”劉表點頭贊許了一番,隨即微笑說道,“不過,且不是為我劉表,而是為我荊州數百萬子民!”
正說著,忽然屋外匆匆跑出一名士卒,叩地稟告道,“啟稟主公,東南方江中發現戰船無數,此刻正往我襄陽而來!”
“什么?”劉表面色微變,皺眉問道,“蔡瑁何在?”
“蔡將軍正在城內布防,正是將軍命小的向主公稟告!”
“唔,”劉表點點頭,揮手叫那士卒退下,隨即長長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原以為那孫討虜乃我大漢忠臣,卻不想是仁義在外,實則狼子野心,前次昧我大漢神器不報且不說,此次更是率大軍前來伐我荊州,實在是大逆不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末將愿為主公分憂!”陳驀等人抱拳喝道。
“好好,”劉表連連點頭,抬頭對陳驀說道,“你等三人一路辛苦,想必是疲憊不堪,今日早早歇息,待明日一早,去我荊州大將蔡瑁帳下聽用…”說著,他頓了頓,眼中露出幾分寒芒,冷聲說道,“共拒孫堅!”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