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陳驀整宿未睡,獨自坐在院內的塊石上,眼神中時而閃過一絲凌厲,但是更多的,卻是迷茫與掙扎。
直到天蒙蒙亮,一陣腳步聲傳來過來,陳驀抬起頭,卻望見唐馨兒捧著一套甲胄盈盈走到自己面前,甲胄上橫放著陳驀的那柄佩劍,以及一副插著八柄短劍的劍套。
“馨兒…”陳驀抬起頭,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唐馨兒。
只見唐馨兒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物件遞給陳驀,輕聲說道,“去吧…”
陳驀接過甲胄、佩劍以及劍套,用滿帶愧意的目光望著唐馨兒,喃喃說道,“馨兒,我…”
唐馨兒伸出白潔的手指輕輕在陳驀嘴唇上一點,溫柔地說道,“夫君為人如何,妾身如何會不知曉?自當初夫君視奮威將軍職位于無物,攜妾身遠走潁川,妾身便知,夫君并非貪權趨利之人,乃是一位重情重義的豪杰,如今那張素素有難,夫君又豈會無動于衷?”說著,她深情地望著陳驀,喃喃說道,“妾身不想夫君為我所累,兵場兇險,刀劍無眼,妾身只愿夫君此去多加保重,即便是為妾身考慮,也莫要輕身犯險,倘若夫君有何…唉,倘若當真如此,妾身怕也只能隨夫君而赴九泉…”
“馨兒…”
望著陳驀緊張的目光,唐馨兒莞爾一笑,仔細地幫助穿上甲胄,又幫他幫上劍套,望著陳驀甲胄在身,寶劍在手,她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幾分癡迷,在足足過了半響后,這才輕聲說道,“去吧,夫君,此刻想必城門已經開啟,莫要再耽誤時辰了…”
其實陳驀心中也十分擔憂張素素的安危,聞言點了點頭,隨即望著唐馨兒說道,“那馨兒…”
唐馨兒掩嘴一笑,輕聲說道,“依妾身看來,若是劉辟、龔都兩位大哥得知夫君獨自前往下蔡,必定會趕去相助,介時妾身與他們同行便是…”
陳驀想了想,點了點頭,畢竟劉辟等人或許許許多多的惡習,但卻夠義氣,聽說自己的大哥趕往下蔡,如何會袖手旁觀?
只是…
“抱歉,馨兒,當初我答應過你從此…”
“唔唔,”唐馨兒微微搖了搖頭,輕聲打斷了陳驀的話,說道,“夫君已經履行了對妾身的承諾,只是天意如此,要怪,就怪夫君心中仍對那妖女念念不忘…”說著,她故意白了陳驀一眼,好似有些吃味。
倍感尷尬的陳驀訕訕一笑,與唐馨兒對視一眼,兩人心有靈犀地笑了笑。
“那…”牽過了自己的愛馬黑風,陳驀轉頭望著唐馨兒,猶豫說道,“那我走了…”
“等等!”仿佛突然間想起了什么,唐馨兒蹬蹬蹬跑入房中,隨即捧著一件朱紅色斗篷又跑了出來,替陳驀披上,低聲說道,“這是這兩天妾身趕工所繡的,手藝不精,又兼時日不夠,有些地方恐怕有些不盡人意,還望夫君莫要嫌棄…”
“…”望著身上那件朱紅色的披風,陳驀心中又感動又愧疚,忽然,他隱約瞧見披風上有幾點嫣紅,心中一愣,一把握住唐馨兒左手,愕然發現她手指上有好幾處針眼。
“馨兒…”
唐馨兒掙扎了幾下,將左手抽了回來,藏在身后,微笑說道,“妾身本就不擅長女工,不礙事的…”
默默地望著唐馨兒良久,陳驀深深吸了口氣,鄭重說道,“為夫答應馨兒,只要助素素渡過難關,為夫從此不再插手黃巾之事,你我二人從此隱居潁川,可好?”
唐馨兒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然而在目送陳驀牽著戰馬走遠時,她才幽幽嘆了口氣,帶著幾分苦澀,喃喃說道,“如今正值黃巾蒙難,倘若夫君能順利助張素素度過難關,她又如何會放夫君離開?”
說罷,她搖搖頭,徑直走到內室收拾行囊。
因為她很清楚,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她與陳驀將不會有機會再回到潁川…
果然如唐馨兒所料,當晌午過后劉辟、龔都趕來時,聽說陳驀在天明時分匹馬趕往下蔡,當即招呼城內兩百多余弟兄便要趕去相助。
且不說劉辟、龔都攜張素素徐徐往下蔡趕去,沿途不斷吸收汝南、潁川一帶的相識弟兄,且說陳驀匹馬趕往下蔡。
潁川距離下蔡,路途遙遠何止千里,憂心張素素安危的陳驀可以說是日行百里、夜行百里,日夜兼程、馬不停蹄,這樣高強度的急行,別說陳驀胯下戰馬黑風吃不消,就連陳驀自己也是倍感疲倦。
但是陳驀片刻都不敢歇,畢竟他從劉辟口中得知,如今張素素一路從長安逃到汝南、壽春等地,身旁只有區區三、四百冀北黃巾,兼之又被壽春太守袁術帶兵圍住三日,水盡糧絕,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陳驀駕馭著胯下黑馬猶如疾風般奔馳在官道之上。
素素…
張素素的笑靨,她輕笑、嬌嗔、撒嬌亦或是慍怒的模樣,逐一在陳驀腦袋中一晃而過,事到如今,陳驀暗暗有些后悔當初因為慪氣而離開了長安、離開了張素素,離開了這位曾經發誓要守護她一生的女子。
陳驀并不熟悉這段歷史,他以為張素素控制了長安偌大地盤后便會相安無事,再者,張素素她那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樣子,陳驀實在是無法忍受,他無法承受在短短一年左右,當初清純可人的素素竟然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但即便如此,陳驀仍然無法割舍這段情絮,因為對他而言,張素素是一位很特別的女子…
素素…
[嘻嘻,你是我營內的士卒么?這是你掉的吧?掉在地上有些臟了,不過吹吹就好了,吶,好了,給你…]
素素…
[餓了吧,快吃吧…營內那些將軍們真是的,又不是你讓波帥受傷的,憑什么把你關在枷牢里…要不我去和二伯說說,讓他們把你放出來?]
素素…
[不要丟下我,小驀,我怕黑…我寧可死也不要一個人…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素素…
[那我們說好咯,小驀不能讓人傷到素素…如果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時候,素素也希望能死在小驀手中…全天下,只有小驀能殺張素素…]
素素!
回想起當初的誓言,陳驀的眼神漸漸便地凜冽起來,甚至,眼神中隱隱泛起幾分兇芒,連帶著渾身上下的那摻雜著濃重殺意的戾氣也劇烈翻滾起來。
“駕!駕!駕!”
如此急行了整整四天,陳驀終于抵達了下蔡地域。
難以想象,潁川據下蔡那何止千里的路程,陳驀竟然只用了四日,這何止是神速?
神乎其神!
沿途向當地幾名鄉民問明的方向,得知下蔡近在眼前,陳驀這才翻身下馬,癱倒在潁水河畔,勉強用手舀了一些水喝,隨即躺在地上大口喘氣,四天四夜未曾合眼的眼的他,眼睛早已布滿了血絲,雙目充血,模樣很是嚇人,至少被他喊住問話的鄉民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
喘了幾口氣后,陳驀勉強站了起來,從戰馬上的行囊中拿出一塊牛皮,在潁水中取了一些水給自己的戰馬,隨后又取出了一些豆子喂它,直到所有事物完畢,陳驀才從行囊中摸出兩個干燥開裂的饃饃,就著河水吃著。
畢竟對武人而言,戰馬要比自己重要地多,就拿如今的陳驀來說,要不是那匹黑馬,他如何能在短短四日從潁川趕到下蔡。
估摸休息了短短一刻左右,陳驀艱難咽下最后一口干饃,隨即站了起來,走到戰馬身旁,撫摸著站么黑風的腦袋,低聲說道,“對不住了,伙計,眼下還不是歇息的時候…”
只見他那匹極通人性的黑馬打了一個響鼻,鼻子中噴出一股白氣,在親昵地嘶摩了一陣陳驀的右手后,繼而低了下了腦袋,仿佛示意陳驀騎上背來。
“…”陳驀捋了捋黑風頸后鬃毛,隨即重重一拍,翻身下馬,低聲喝道,“黑風,走!”
“嘶嘶!”只見那戰馬低嘶一聲,前腿騰空虛踏幾下,隨即后退一蹬,一躍而起,伴隨著那陣陣揚起的塵土,風馳電逝般朝著前方奔去。
其實這會兒陳驀早已疲憊不堪,但是急行千余里,又豈能在最后一刻半途而廢?
再者,他也不認為袁術會一直將張素素那三、四百圍在山中,圍而不攻,因此,他必須趕來袁術發起攻擊前趕到。
正如他所預料的,在十余里外的某處山腳下,袁術率領著四千士卒已經將張素素、張白騎等人圍了將近十日,期間不時派麾下大將帶兵沖上山去,得虧張白騎帶領麾下黃巾死命守住。
畢竟到了眼下光景,依然跟隨在張素素、張白騎左右的,那都是黃巾軍中的死士,是貫徹甲子年黃巾信念的死士,他們仍然堅信張氏一門唯一的血脈張素素能夠帶領他們重新恢復黃巾舊日的輝煌,為此,他們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證張素素的安全。
但遺憾的是,張素素麾下這些黃巾死士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在袁術多番帶兵沖鋒下,所剩無幾,能堅持到如今,幾乎全靠張白騎日夜不休的守衛,以及眾黃巾死士舍身忘命的抵抗。
以區區四百兵力抵御袁術四千精兵長達十日,張白騎終究展示出了他作為張角親傳弟子的能耐,排兵布陣,驅使妖術,雖說他并非沖鋒陷陣的猛將,但即便如此已足夠證明他作為統帥的資格。
只是事到如今,張白騎也有些絕望了,因為他麾下的士卒實在是太少了,僅剩下區區百余人,而且身上大多帶著傷,這些姑且不論,更要命的,是這幾日斷水絕糧,以至于那百余黃巾饑腸轆轆,甚至連舉槍的力氣也沒有。
守護張素素至最后一刻,恐怕是眼下張白騎以及麾下黃巾死士們唯一的信念。
因為只要張素素還活著,那么大賢良師張角一門的血脈便不至于斷絕,黃巾的信念便不至于斷絕。
“小天師,山下又攻來了!”
聽聞麾下黃巾士卒報訊,坐在一塊石頭上閉目養神的張白騎站了起來,回顧了一眼左右,凝聲說道,“感謝諸位兄弟一路舍身亡命隨張某至此,還有那些戰死的弟兄們,我張白騎無愧于黃巾,但愧對于諸位,今我黃巾蒙此劫難,或許是天意如此…世人云,順應天命、福祿壽全,然我張白騎得恩師大賢良師看重,今日上天要亡我黃巾,我張白騎便要逆天而為!”說著,他頓了頓,歉意地望著麾下黃巾,苦澀說道,“可敢隨張某一共赴死?!”
麾下百余黃巾對視一眼,振臂喝道,“同去!同去!”
“好!”張白騎大喝一聲,厲聲說道,“倘若有來世,張某做牛做馬報諸位弟兄恩情,但是眼下,我等要誓死守住此山崗,直到最后一刻!望諸位弟兄心系我黃巾信念,寧做刀下鬼,不為敵軍虜…殺!”
“殺!”
與此同時,袁術正坐在車輦中向山上眺望,皺眉望了半響,怒聲罵道,“這幫飯桶!區區數百余黃巾殘黨,竟擋我麾下四千精銳長達十日,若是傳出去,恐怕天下人都要笑我袁公路無能!”說著,他一拍扶手,沉聲說道,“來人,傳令至各部,給我殺上山去!另外轉告李綱、陳蘭二人,命他今日定要拿下這撥反賊!”
“諾!”傳令官抱拳領命,撥轉馬頭匆匆而去。
見袁術動容,身旁謀士楊弘笑著勸道,“李綱、陳蘭兩位將軍已是奮力廝殺,主公又何必遷怒他二人,眼前這撥反賊可并非尋常黃巾,乃是當初殘余的冀北黃巾,賊首張素素、張白騎皆是通曉妖術之人,即便是如今賊子兵少,亦非片刻之功!”
回想起昨日一戰,張白騎驅使妖術招來黑風,使得己方將士大亂,袁術深以為然,點點頭說道,“曹孟德將此撥反賊驅趕至我境內,想來也是不安好心,若殺那妖女張素素,恐怕天下黃巾賊子皆以我為敵…”
“那又如何?”謀士楊弘微微一笑,拱手笑道,“倘若如此,主公威望更勝一籌,天下皆知,如此,何愁宏圖大業不成?”
“這倒也是,”袁術點了點頭,稍稍放寬心,隨即好似又想到什么,皺眉說道,“昨日我那派去的使節被孫文臺斥回,好生無禮!汰,這廝原本便依附于我,如今卻私藏傳國玉璽,秘而不報,當真可恨!”
楊弘淡然一笑,搖頭說道,“那孫堅也是人,是人便有私心,傳國玉璽乃國之神器,他既僥幸得到,又豈會輕易交出?再者,當初主公實不該聽信小人讒言,克扣他軍中糧草,使孫堅就此離心…”
袁術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滿說道,“往日舊事便不要再提了!還不是我兄袁本初怕孫堅威名日甚一日,叫我暗中制衡,如今卻鬧成如此地步…”說著,他望了一眼遠處山上,眼中又泛起幾分怒意,罵道,“還有這張白騎,我好心勸降,他卻趁機伐木設壘,意欲頑抗到底,當真不識抬舉!來人,傳令李綱,陳蘭,要他們在半個時辰內攻破黃巾,若能活擒張白騎,我重重有賞!我倒是要瞧瞧,這豎子到底長著幾個腦袋,竟然敢詐我袁公路!”
楊弘無奈搖頭一笑,抬頭望遠處一瞧,望見己方士卒已攻上山去,畢竟以數千精銳猛攻百余黃巾,豈有不勝之理。
忽然,楊弘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疑惑,因為他隱約瞧見遠處有陣陣塵土揚起,細細一瞧,好似有一個人正拍馬趕來。
還沒等楊弘反應過來,只見那人馬快,手持長槍孤身殺入己方軍中,刀光劍影間,竟如殺雞屠狗般將屠殺己方將士。
楊弘心中一驚,連忙抬手指那人對袁術說道,“主公!”
袁術順著楊弘手指方向望去,見有一人匹馬闖入軍中,輕蔑一哼,冷笑說道,“這廝當真不知死活!想必是張素素一黨余孽…”說著,說著,他眼神中泛起幾絲驚疑,因為他分明看到那人單人匹馬殺入軍中,竟如入無人之境,單憑他手中長槍,竟然叫無數士卒無法近身。
更令袁術感到震驚的是,己方大將雷薄與那人交手,竟在短短幾個回合敗下陣來,甚至險些被一柄短劍擊斃。
袁術瞧得真切,那時倘若不是雷薄在千鈞一發之際棄槍抬手,用自己的右手擋了對方一短劍,恐怕就連性命都難保。
“此乃何人?!”袁紹驚聲問道。
只見楊弘瞇著雙目細細打量那人,喃喃說道,“相隔十余丈,卻能以一柄短劍險些擊殺雷薄將軍,這份本事…黃巾之中恐怕只有一個…”
“何人?”
“潁川黃巾…陳驀!”
“是他?”袁術眼中驚異之色一閃而逝,望著遠處四下突殺的黃巾小將,皺眉說道,“聽聞他殺了董卓,算是為我袁公路報了殺叔之仇,留他一條小命倒也無妨,派人轉告此人,說我袁公路恩怨分明,留他一條性命,倘若再傷我將士,可別怪我不將情面!”
“諾!”
正如楊弘所料,此刻孤身殺入袁術軍中的正是陳驀。
其實陳驀也不知自己為什么會做出這么瘋狂的事情,只是遠遠瞧見黃巾局勢瀕危,他心中又急又怒,唯恐張素素有何不測,因此不顧一切殺了敵軍。
但是此地有袁術數千士卒,又豈是陳驀孤身一人能夠對付,再者,他疾奔數日,早已疲憊不堪,就拿之前與雷薄的交手來說,他所以能在幾個回合擊敗袁術麾下大將雷薄,一來是雷薄輕敵,二來是陳驀此刻心中焦怒,憑著心中一口惡氣,下手絕無任何留情之意。
要知道武人的戾氣也有強弱波動,平日心情舒暢時,戾氣則保持在一個平穩的水準,然而,但凡暴怒、憎恨、焦慮之時,武人身上的戾氣會有一個明顯的振幅,畢竟戾氣原本就來自于人體內的負面情緒,理所當然會受到情緒的影響。
“來人可是潁川黃巾陳驀?主公發話,叫你當即離去,主公不殺你!”
瞥了一眼遠處喊話的傳令官,陳驀單手持槍逼退一波敵軍士卒,勒馬站立。
離去?
陳驀此來為的就是救張素素,如今張素素生死未卜,他又如何會離開?
但是那名傳令官的一句話,卻給陳驀提了醒。
要殺這地數千敵軍,這顯然不現實,唯一的辦法…
擒賊先擒王!
想罷,陳驀虎目一掃四周,遠遠就瞧見了袁術那輛奢華的車輦。
“駕!”
在眾袁兵還沒反應過來前,陳驀一夾馬腹,竟然徑直朝著袁術所在而去,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該死!”見陳驀不但不承情,然而朝著自己殺來,袁術氣怒交加,厲聲喝道,“給我殺了!這個不識好歹的混賬!”
身旁眾將一聽,當即策馬沖了出去。
陳驀的名字,袁術之前便聽過,但是陳驀的本事,他卻未曾見識過,而今日,他算是見識了…
在袁術駭然的目光中,面對著成千上百敵軍的陳驀不退反進,硬是單憑手中長槍殺出一條血路。
“擋我者死!”
一挑長槍劃開一名袁兵喉管,陳驀余光瞥見身旁有一員騎將沖來,遂用右手在腰間一摸,摸出一柄短劍,看也不看便隨手甩出,隨即只聽一聲慘叫,那騎將翻身落馬,倒地斃命,看著周圍袁兵面露驚駭之色。
“殺了他!”遠遠瞧見自己后方出現混亂,領軍在前的陳蘭連忙趕了過來,見陳驀孤身一人殺入軍中,殺地己方將士膽戰心驚,心中勃然大怒。
在陳蘭的怒喝下,無窮無盡的袁兵朝著陳驀涌來,那無數槍尖、刀刃、箭頭,都朝著陳驀身上招呼。
一時間,只聽得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若不是陳驀運用剛體護身,恐怕早已死在亂軍之中。
“給我讓開!”
只見陳驀大吼一聲,身上戾氣仿佛颶風般迸開,吹地四周袁兵人仰馬翻,趁此機會,他一撥馬韁,撇開這些袁兵,不顧一切地沖向袁術所在。
“給我攔住他!”陳蘭見陳驀離主公袁術越來越近,心中又急又怒,與眾將一道來阻攔陳驀,槍來刀往,硬是將陳驀拖在原地,畢竟陳驀并不是一名騎將,他在馬背上的作戰能力遠沒有在平地上強悍。
果然,數員袁軍大將聯手施為,陳驀終究被打下馬來,甚至于還沒等他站穩腳跟,四周無窮無盡的袁兵便涌來過來。
但是要知道,站在平地上的陳驀才是真正的陳驀,才是當初將整座雒陽城鬧得雞犬不寧的潁川黃巾、潁川鬼將…
“給我死!”
左手長槍一揮砸翻了幾名袁兵,陳驀右手再次摸出一柄短劍甩出,只見一道寒光閃過,迎面一位袁軍騎將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喉嚨處已被那鋒利的劍刃貫穿而過,跌落下馬,當即斃命。
“死!死!死!”
連續三柄短劍,例不虛發,收割三條性命,隨即,陳驀雙手手持短劍,運用命格之力貪狼,身影飄忽,一連斬殺數員驍將,其余小卒更是不計其數,殺地袁兵心驚膽戰,連連后退。
隨即,只見陳驀一吹口哨,戰馬黑風當即撞開人群,沖了過來。
隨手甩出兩柄短劍取走兩人性命,陳驀一把拉住馬韁,翻身上馬,又摸出一柄短劍將陳蘭逼退,繼而駕馭胯下戰馬高高躍起,越過人群。
在所有人震駭的目光中,陳驀在半空中跳離馬背,待落地時用左手一撐,順勢翻了幾翻,再卸開余勢后,右手隨手從地上操起一柄長槍,待一番浴血廝殺后,硬是殺到袁術身前,槍尖一遞,正好抵在袁術喉嚨處。
“…”
整個戰場鴉雀無聲,別說那些袁兵,就連袁術也看傻了眼,以至于忘記了逃命。
望著大口喘氣、雙目充血,一身凜冽殺氣的陳驀,袁術隱隱感覺背后有陣陣涼意泛起,舔舔嘴唇,艱難說道,“你…你就是陳驀?”
只見陳驀單手持槍挾持著袁術,虎目一掃四周,隨即一字一頓地威脅道,“撤軍!”
感受著脖子處那冰冷的槍尖,袁術臉上閃過一陣怒意,低沉說道,“你敢如此對我袁公路說話?”
只見陳驀渾身殺意抖開,槍尖往前一遞,再次威脅道,“撤軍!”
那逼人的殺意叫袁術渾身一震,臉色漲紅,又氣又怒,身旁楊弘瞧見,生怕陳驀當真壞了袁術性命,連忙說道,“是是,撤軍撤軍,鳴金!鳴金!”
“嗚嗚…嗚嗚…”
聽得中軍撤軍號角響起,袁兵紛紛后撤,其中尚且有些士卒滿臉詫異,他們哪里想得到自家主公早已被他人挾持。
“退!”陳驀轉頭對著有些不知所措的陳蘭等人喝道。
陳蘭等將又羞又氣,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只好一招手,叫麾下士卒撤退。
短短一盞茶功夫,數千袁軍盡數撤軍,僅剩下袁術心腹護衛數十人,以及陳蘭、李綱等大將。
“那個…陳將軍,”見陳驀依然用長槍指著袁術,楊弘訕訕說道,“我等已經按閣下所言撤軍,不知…”
只見陳驀掃視了一眼四周,這才緩緩放下手中長槍,轉身望著黃巾占據的山上走去。
期間,袁術麾下有兩名部將氣憤不過,趁陳驀經過時突然抬刀,只是可惜他們的速度遠沒有陳驀來得快。
只見陳驀的身影出現了一串幻影,輕易避開對方的刀,隨即抽身而前,一槍刺死對方,隨后右手甩出一柄短劍,待兩聲慘叫過后,地上又多了兩具尸骸。
要知道陳驀最擅長的就是這類近身械斗,配合他貪狼的命格,只要他手中還握著短劍,甚至連呂布、董卓都感到忌憚,又何況是其他人。
望著陳驀一身鮮血一步一步走遠,袁術下意識摸了摸喉嚨,心中怒氣難以遏制,喝道,“站住!你就不怕我再次下令進攻?”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寒光襲來,一柄短劍緊緊貼著他臉龐擦過,飛向遠處,驚地袁術渾身一震,說不住話來。
只見陳驀深深望了一眼袁術,低沉說道,“那不是失手,是我故意射偏的…但是下次不會了,所以,最好別有下次…”
陳蘭等將見了大怒,卻被楊弘連聲喝退,畢竟陳驀那一手簡直是神乎其技,防不勝防,萬一當真叫他壞了自家主公性命,那可如何是好,哪怕是將眼前這人千刀萬剮也無濟于事啊。
望著陳驀踏著鮮紅的腳印走向遠處,楊弘想了想,忽然喊道,“陳將軍,黃巾乃亂國賊子,將軍此等本事,屈身黃巾,無疑是明珠暗投,再者如今黃巾將亡,將軍何不改投我家主公,共創大業?”
楊弘的話,讓原本氣怒不已的袁術也頗為心動,畢竟陳驀的本事他已經見識過了,獨自殺入成百上千軍中挾持自己,隨后安然而退,這可是不是一般的猛將辦得到的事。
在袁術與楊弘隱隱帶著期盼的目光中,陳驀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喃喃說道,“黃巾將亡?”說著,他重重將手中長槍頓入地面,渾身爆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力。
“我在,固黃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