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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看著她一笑,“你可難過?”
帽兒想了想,“說沒,可也有一點兒。好像覺得有些奇怪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但如今這仗已經輸了,咱們怎么想,也就這樣了。就是想到太子爺死得那么慘,心里覺得有些可憐。不過,這回西胡人打仗不殺老百姓,前個月定那國――”頓住,說不上來了。
明思笑道,“定國號。”
攻下蒼郡后,大漢最后一塊版圖也姓了胡。
西胡也就將建國定都的事提上了日程。籌謀了幾十年,想必這些章程早已心中有數。故而,很快就敲定。
在上個月末,西胡詔令天下,定都大京,重新劃定了疆域邊界。至于這國號,也未標新立異,而是將原先的西胡的西字去掉,定國號為“胡”。而在民間,便稱作了大胡國。
而這新的一年,就是大胡元年了。原來的西胡皇帝榮安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大胡的開國元帝。
“對,定國號后,還給沒糧食的百姓發了糧食。”帽兒接口,瞄了明思一眼,低聲道,“其實我也沒想那么多,眼下已經都這樣了,誰也不會來管咱們怎么想。我就只想著,反正我爹娘他們沒事兒,然后,他們不會來欺負我和小姐就成。”
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可說的卻有些怯怯,怕小姐不高興。可她從來不會騙小姐,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說。
明思微微而笑,看出了帽兒的那絲不好意思,“你說的沒什么不對。這天下萬古長存,可咱們人只能活一世。只求個平安喜樂就罷了。這種愿望很實際,沒什么不對。至于天下么?那是上位者的游戲。成王敗寇,各憑手段。再強大的帝王,也不可能真的萬壽無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歷史進程。如今,我們不過正好處在了這個轉折期。我跟你想的也沒什么不同。只要爹娘他們平安。咱們在意的人平安。日后,咱們的日子平安,其他的,咱們也管不了。”
帽兒頷首。又道,“小姐,你說老爺和夫人收了咱們的信。會回元國去么?”
自從小姐發現糧價有異,就寫了信給四老爺,讓他們一旦察覺動靜不對。就回元國暫避。
如今仗已經打完了,卻因消息不通,無法得知他們如今的情況。
明思聞言只搖了搖頭,“我也不知。等去了大京之后,咱們就回去看看吧。”
事情多,只能一件一件來辦。
兩人靜默一會兒,明思看了隔了堂屋的對面房門一眼。“將軍今日如何?”
帽兒道,“還好。藥都喝了。就是飯還剩了小半。”
明思垂眸,點了點頭,“這兩日,你辛苦些。等我把那家伙送走,就可放心了。”
帽兒知曉其中利害,遂頷首。
明思也未有再多言,低低嘆了口氣,端起茶盞握在手中,垂眸思量。
眼下要辦的事情太多,那個妖孽倒霉蛋倒還好說。配好藥,給他解了毒,他自然就會滾蛋。
可秋池…
明思陷入了沉思。
自離開大京后,她是走走停停,全然閑逛,也沒個拘束。走了幾個月后,正好到了秋收賣糧的高峰期。在打聽藥材的過程中,發現了糧價有些奇怪,便上了心。存了心思,自然打聽得就更細致了。這一打聽,果然讓她發現不對。
頭年冬天雪災,雖說是災,可這年的糧食的收成卻是異常的好。按理,糧食的價格應該降些才對。可她在過程中,發現糧食的價格竟然比往年還要高上幾分。雖說也高不了多少,但卻不合常理。再多看了一陣,她發現,愈是靠近北邊的地方,糧價便愈是要高些許。
聯想起路十三之前的一些言辭情容,她便生出了猜疑。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猶豫幾日后,她先是給四老爺含糊的寫了一封信,提了個醒兒。之所以沒有明言,是因為她還不敢完全確信。畢竟只有蛛絲馬跡,而且路十三的事,也是不方便說的。
而后,她思慮再三,又提筆給蒼郡的秋池和藍彩各寫了一封信。用的是化名,信中也未有多言,均是同樣的一首藏頭詩。縱然秋池一時不能意會,但藍彩定然能猜到她的意思。
她用的化名是方三心。方是方世玉的方,三心分別是“蘭”字,“思”字去頭。
以藍彩的聰慧,定是能明白她的寓意的。
但到了如今,這場仗全然成了一場突襲之戰。從開戰以來,大漢的反應完全是措手不及,完全是沒有絲毫的防備的模樣…
明思心下深為意外。
大漢縱然弊病良多,內腐極甚。可但凡有些許準備,也不至于是這般推枯拉朽之勢。
盡人事,聽天命。
如今大漢的覆滅,對她而言,其實并無太多深切的感受。傷感有一些,感概有一些,但卻不會上升到民族感,這種強度。說到底,她并不認為自己屬于哪一個國家。不說自己的靈魂是來自另外一個時空的中國人,就算如今這身份,她也只能算是一個“混血兒”。
四老爺是大漢人,四夫人卻是元國人。而今大漢的傾覆,在傷感之余,她也自嘲過。看得見的好處卻是有一條,四夫人可以正大光明的顯示出自己的身份,而不用像原先那樣提心吊膽了。
明思淡淡笑了笑,而這份傷感,除了對一個千年大朝的湮滅感傷之外,更多的,卻是因為司馬陵。
這是一個有雄心,有抱負,也有遠見和能力的男子。
如果不是這么快,如果能假以時日,如果能給他機會成長,他應該會成為一個強大帝王。
可惜,時不予人。
西胡人,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帽兒直愣愣地看著明思,此刻,明思那清亮的眸子中,那眸光顯得有些遙遠和悠長。
她怔了怔,忽然福至心臨,湊近低聲,“小姐,你可是在想太子?”
明思回過神,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摸了她的額頭一把,“我去給那家伙配藥了,你注意些別讓將軍知道。”
故意耽擱這么久,只是想讓那家伙多吃些苦頭。
現在,也該差不多了。
明思沒有回答帽兒的問題,看著明思起身而去的背影,帽兒摸了摸方才明思摸過的額頭。
須臾,她用極低的聲音道,“小姐,我知道,其實你心里是…”
是什么,她卻沒有說出來。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走了出去,到了準備午膳的時辰了。
這一年多,明思于毒術一道,是大有長進。
原先受環境所制,對白衣蒼山的毒術,更多的,還停留在理論階段。而如今,在游歷和尋找藥材過程中,她抱著閑聊無聊的心態,也收集了許多的冊子上記載的方子原料,將理論向實踐方面推進。除了幾種太過歹毒和難尋原料的毒藥品種,四夫人傳給她的兩本冊子上的藥,她大多都專研出來了。
下毒解毒相通,毒術大躍進后,這解毒之術,自然也有了長足的進步。不再限于原先那種只能配出幾種普通的解毒藥的低等范疇,而是境界大大提升。
在研究的過程中,她也學習了一些粗淺的醫學知識。
其目的,自然是為了解決自己身體的狀況。
這一世,雖然頗多周折,如今也不算過得多好。可是,她很珍惜。這樣的日子,她并不覺得難受。甚至比起上一世的衣食無憂,平安太平的前二十來年,她更珍惜眼下。她相信,外公如果在天有靈,也會希望她不屈不撓的活下去。
因為這一世,她已經擁有了許多。
這種心里的自由自在感,是以前的她,從未感受過的。
她想好好的活下去。
想解決身體的寒癥問題,倒不是為了所謂的子嗣生養,只是單純的,想讓自己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明思站在案前,看著木盒中的七葉花,須臾后,沉了口氣,將植株取出來,開始制藥。
她如今站的地方是雜物間,用一道簾子隔開一角,用來做了她調配藥物的實驗室。
閑來無事,她便會在這里練練手,制些不會對人體有影響的迷藥麻藥出來。她的陷坑之所以成功率頗高,便是有賴于此。
在早上探了榮烈的的癥狀后,明思心里就有了底。
此時配置起解藥,也算得心應手。正好他中的是寒毒,明思為了治療自己的寒癥,也收集了不少相關的藥材。眼下,正好用得上。
在雜物間待了一個多時辰,明思才走出來。帽兒卻不滿意的撅嘴,“小姐,午膳都過了半天了。”
明思一笑,凈手后過來坐下,帽兒將溫在鍋中的飯菜拿出來,又把最后一碗特意留下的雞湯端了過來。
明思抬眼看了看,“這個留著。”
帽兒愣了愣,“將軍喝過了。”
那山雞甚是肥大。昨日端了鍋子回來后,她勺了幾碗湯出來,剩下的又用加水小火熬了一個多時辰,肉全都熬爛了,十分香濃。
運氣也不是天天有,這樣省著,可以多喝一天的鮮湯。
今日就沒尋著野味回來,她自己就沒舍得喝,特意留下來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