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0月09日 趙王妃說到做到,數日之后,果然是以長女即將及笄為由,派人下了帖子邀約顧家幾位小姐去趙王府,雖是略過了有孝在身的張琪,但卻有章晗。太夫人既然聽嘉興公主提過先前那一茬約定,便親自手書一封替章晗回絕了。待到數日一場大雪過后,秦王妃又下帖請一眾勛貴人家的千金到家里賞雪的時候,太夫人就順理成章地再次替章晗以有孝在身,不便拋頭露面為由回絕了邀請。
這趙王妃都回絕了,如今再回絕秦王妃,便是理所應當!
盡管先頭那一樁公案當事人都諱莫如深,可終究那種場合,有不少人都瞧見了秦王妃和趙王妃不知道為了什么事鬧了些齟齬,再加上又拖走了一個丫頭,其余王妃公主哪怕明面上不說,聽說了這接下來的事情之后,私底下的猜測卻多了去了。說的人多了,當初隆福寺的那一段自然而然又有人翻了出來,一時間在背地里傳得不亦樂乎。
堂堂秦王府,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欺負人家一個微不足道的民女,手段也太拙劣了!
秦王妃韋氏雖事后狠狠責問了洛川郡王陳善聰,奈何先頭那傳話的丫頭只記得那小廝,別的什么都不知道,而那小廝被人發現死在了王府的水井中,陳善聰抵死不認,這事就再也查不下去了。她到秦王面前告了一狀,結果卻被秦王不耐煩地堵了回來,最后竟里外不是人。
這一日除夕中午宮中設團圓宴,一眾皇子皇孫在前頭逢迎皇帝,后頭顧淑妃和幾位高位嬪妃擺家宴招待一眾王妃公主,她便借著酒意開了口。
“如今各家的皇孫們都年紀大了,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可也不知道哪家姑娘合適c要全都是咱們自己相看,也不知道要忙活多久,淑妃娘娘和各位娘娘畢竟是一直在京城的,如果能幫咱們掌掌眼就好了。”
秦王妃這一開口,一眾王妃想到自己府里頭那一大堆庶子,還有尚未成婚的世子,即便和秦王妃素來不對付,可也免不了三三兩兩或真或假地抱怨了幾句。顧淑妃雖權攝六宮。可從來都不沾手這些麻煩事。就連親生兒子淄王陳榕的婚事,她也從沒在皇帝面前提過只言片語,此時笑了笑就輕描淡寫地說道:“若是尋常百姓之家,這種事情自然是母親相看,祖母輩的掌掌眼。可皇孫們的婚事說是家事,也是國事。卻是輪不到咱們這些女流之輩造次。”
此話一出,下頭一時鴉雀無聲,一直沒說話的趙王妃微微一笑。見秦王妃一時訕訕然,她便舉起酒盞略沾了沾唇。然而,就在這時候。她突然聽到背后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盡管平素聽見這聲音的次數不多,她還是為之失神片刻,旋即立時放下了酒杯。
“家事國事天下事,一家不掃,何以掃天下?”
聞聲望去的眾人見是一身燕居服的皇帝遠遠走過來。一時慌忙各自離席行禮□至有年歲小禮儀不夠嫻熟的王妃帶翻了宴席上的酒盞,好一會兒,這些響聲方才全數消失了。而顧淑妃和惠妃敬妃等人亦是離席起身,到前頭拜伏行禮。
“前頭他們都已經敬過酒了,朕一時氣悶,就過來這邊看看。”
六十出頭的皇帝并沒有太多的老態,盡管額頭的橫紋已經極其明顯,但精神卻矍鑠得很。他眼睛一掃下頭眾人,隨即淡淡地說道:“只不過,遠遠的就聽見你們在議論子女輩的婚事。想當初你們成婚的時候仿佛近在眼前,想不到如今就輪到皇孫們了∞記得,秦王世子此前已經成了婚,這似乎還是皇孫輩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成婚的,如今還沒有兒孫?”
顧淑妃見別人都不敢答話,便笑答道:“皇上說得沒錯,秦王世子正是去年初才成的婚,如今尚未有子息。”
“朕的記性看來還是不錯的。”皇帝的目光掃了一眼秦王妃韋氏,見其絲毫不敢抬頭看自己,他便淡淡地說道,“既然急著要抱兒孫,那秦王府幾個皇孫的婚事,趁著你們這一次正好在京城,就讓禮部斟酌一個人選,呈遞給淑妃過目。”
顧淑妃如今生怕攬事,可這樣的事情偏偏就撞到了她的手里,她頓時只覺得燙手十分。雖恭恭敬敬答應了下來,她仍然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未知這人選…”
皇帝見一眾王妃都低著頭,知道她們必然都在豎起耳朵聽自己說什么,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全數斂去,竟是冷冷地說道:“你們都是世家千金,各家姻親連著姻親,倘若皇孫選妃再從這樣的門第,不說其他,就是輩數也難以計算。從今往后,皇子公主皇孫郡主,選婚盡可不用挑剔,只要身家清白,不論門第如何!”
此話一出,下頭雖是沉寂無聲,可皇帝仿佛能聽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想到自己費盡這么大的功夫,方才把那些結黨營私圖謀大權的家伙一一鏟除,他不禁露出了一絲冷森森的笑容,旋即竟是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回走去。
“就是如此,淑妃,你和惠妃敬妃多費心吧!”
皇帝這一走,秦王妃雖覺得最初那番話仿佛是在告誡自己,可終究遂了自己心意,一時倒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惶恐。至于其他的王妃一想到嫡子興許得配個尋常人家的姑娘,臉色一時都是無比難看,也不知道多少雙針刺似的目光往秦王妃身上投去。而最最頭疼的卻無過于被皇帝親口點了名的顧淑妃和惠妃敬妃,三人對視一眼,最后都默不作聲坐了回去。
倒是公主們雖則意外,可爭皇位畢竟是男人們的事情,自己的兒女婚事倒不至于一定要看門第如何。尤其是嘉興公主這樣年歲還小的,忍不住和幾個交情還好的公主咬起了耳朵,指著對面的秦王妃悄悄笑話了起來。
然而,她們誰也沒想到,皇帝并不是嫌氣悶就隨便撇下了前頭那些皇子皇孫,而是在之前大宴剛剛開始的時候。就給了那些男人們一個最大的沖擊。
明日正旦大朝,議立東宮儲君!
這個除夕,章晗也并沒有在武寧侯府過。太夫人雖說刻意不讓她搬去車兒胡同趙破軍的那個小院子,但大過節的總不能攔著章晗一家團圓,因而這一天下午便由得那邊派車來接了她過去,反倒是張琪極其不舍,從箱籠里翻檢東西想送給章家父子,可都是些汗巾荷包那樣不能輕易送給外男的私密物件。到最后。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高幾上擺著的那個捧盒上。
“這都是下午我和你在廚房給太夫人做的點心,就把這個帶去給你爹和你哥哥嘗嘗鮮吧!”
“好,爹和哥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章晗笑著接過了捧盒,等到正房又向太夫人辭行,太夫人卻是執意又賞了四端表里,兩個裝滿了金銀錁子的荷包。并駿馬兩匹,各色糕餅果子十盒,讓她帶過去送給父兄÷晗推辭不過收下了。等到車兒胡同下車之際。迎出來的章晟見顧家那些家丁從車上搬下來眾多東西,本以為是章晗要搬過來住,當知道都是顧家送的東西。他忍不住輕哼了一聲,旋即就不管不顧把章晗拉了進門。
“大哥…外頭還有人呢,我還得安排她們下處…”
“那些都先別管,你先跟我進屋子再說!”
章晗不由自主地跟著章晟到了正房門口,掀開厚厚的棉簾子一進去。她一眼就看到了父親旁邊那個滿臉驚喜的婦人,還有那個沖著自己徑直撲上前來的童子。那一瞬間,她只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干了似的,想要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想要挪動卻動不了步子。
“姐!”
“晗兒!”
“娘,昶弟弟!”
章晗好一會兒方才終于有了些力氣,蹲下身來一把將章昶攬在了懷里。抬起頭時,見母親快步上了前,她不知知不覺雙膝跪了下來,另一只手緊緊抱住了母親的腿,心里滿是親人重聚的狂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終于擦了擦被淚水糊滿的眼睛,掙扎著抬起頭來。
“晗兒,這些年苦了你了,一個人承鄧這么多事!”章鋒也到了章晗跟前,輕輕摩挲著女兒的頭,臉上又是難過又是愧疚,“要不是你趙大哥,我還不知道竟然發生了這么多事,都是我這個爹沒用…”
“爹…”
不等章晗開口說什么,章晟就單膝跪下,使勁把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道:“妹妹,大哥從前不懂事,常常惹你生氣,可從今往后,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決不讓你和娘、弟弟再受半點委屈!別人欠你的,遲早我都會用這雙手幫你討回來!什么張家,什么顧家,我不會輸給他們的!”
聽到這話,章昶也不由得握緊了小拳頭道:“姐,大哥說得對,以后我長大了,也幫你一塊對付那些壞人!”
章晟頓時笑著翹起了大拇指:“嘿,小弟你真是可靠!”
章劉氏聽著丈夫和兩個兒子都對女兒說著這些掏心窩的話,忍不住也伸手拂去了章晗的眼淚,這才含笑說道:“晗兒,咱們一家經歷了這么多事情,終于是團圓了。從今往后,只要咱們同心合力,沒有過不去的坎!”
“爹,娘,大哥,弟弟…”
門口揭著棉簾子的趙破軍本想說外頭顧家人都讓他打發走了,可看著這一家團圓抱成一團痛哭的一幕,心中既替他們高興,卻也有幾分惘然。
這除夕夜各家團圓的時刻,已經沒了爹娘的他卻難以享受那種溫馨的滋味。
然而,就在他出神之際,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記,險些就此栽倒。抬頭一看,他卻發現是章晟已經站在面前,正沒好氣地瞪著他。
“看什么看,你都看呆了!快去廚房準備家伙,咱們包餃子!”
“包…餃子?”
“沒錯,從前在歸德府的時候,哪年過年你不到我家里蹭上幾十個餃子吃?今天人正好又齊全了,大家一塊包餃子,好好熱鬧熱鬧,娘和妹妹的手藝咱們可好多年沒嘗到了!”
夜幕降臨之際,車兒胡同那座小小的院子當中,四處充斥著歡樂的笑聲。
第一卷籠中雀完 ps:第二更三千五,這個標題很像結尾吧…不過也木有錯,第一卷結束啦,這個結束還算是圓滿吧?明日開更第二卷,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