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朋友
距離永夜城15公里外有一個小鎮，鎮子基本已經荒廢，只有殘破的建筑仍在風中茍延殘喘。在永夜城大清理的四天后，小鎮卻迎來了一批客人。他們來到之后，將鎮里已經殘破不堪的建筑直接推倒、鏟平，然后搭起了軍用帳蓬。沒過多久，大地便開始震動，一輛輛汽車開進了小鎮。
只是五輛汽車，便已經讓這個鎮子顯得擁擠。汽車停在了小廣場上，而四周的建筑早被推平，戰地帳蓬已經一早搭好，相關的器材正一一搬進帳蓬里。當拆掉防水布后，可以看到等離子戰術板、智腦等一系列用具。
而在小鎮外頭，大量的軍隊正在集結著，那是英靈殿和議會軍隊的聯合軍。當然，軍隊是不可能開進小鎮的，而是停駐在鎮外的荒野上。通往永夜城的公路被封鎖了起來，由雙方的軍隊共同管理，嚴格控制進入永夜城的車輛。當然，現在也不會有車輛往永夜城里開。
零進入小鎮的時候，看到小鎮已經被迅速改造成一個臨時的前線指揮基地。幾十名參謀和操作員正調試著各種設備，人來人往的熱鬧場面一掃小鎮原先的寂靜。零三人被一名衛兵帶到充當指揮所的帳蓬里，以帳篷來說，這長超過10米，寬達5米的營帳已經十分寬敞。可里面塞進了道格拉斯、卡里奧、保羅、雷歐以及原議會幾名議員之后，便顯得擁擠了。
能夠站在這里面的不是一方權貴，便是頂尖強者。小小一方營帳，實在容納不下他們相處一起時的氣場。
“來這邊。”道格拉斯微笑著讓零過來。
這些大人物正圍著張桌子，桌子上竟然是個沙盤。上面用的是某種材料所制作的模型，所有模型嚴格地按照一定比例所制成，它們排列在一起的時候，便形成了整個永夜城的全貌。
當然，是一個縮小版的永夜城。
很難想像，在現在這個時代還會有人使用實物沙盤。畢竟比起費時費勁的實物沙盤來，一張可以任意調動的立體地盤顯得更高效便捷。在零露出意外表情，雷歐攤手道：“這純屬個人愛好，你們要是看不慣，我可以給你們調出立體地圖。”
“您做的？”零問道。
雷歐點頭：“大到全局結構，小到一棟樓房的擺設，都是我親自動手。”
“他就這點興趣。”道格拉斯瞇了瞇眼說：“也不用立體地圖了，就用雷歐這老家伙的東西吧。反正他也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手藝，我們就難為點配合他好了。”
聽道格拉斯這么說一說，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氣氛輕松了不少。
道格拉斯拍了拍其中一個陌生男人的肩膀說：“那么讓我們聽聽，蘭博先生給我們帶來什么樣的情報好了。”
被他拍到肩膀的正是當日出席緊急會議的蘭博議員，他點了點頭，用手往沙盤模型中其中一個角落圈了圈說：“當日議長把我們全趕出來后，他把這個地區全部圈了起來。設置了軍隊，一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的軍隊。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大家，奧格洛克不準備妥協。”
道格拉斯的眉毛揚起來，笑說：“那是他的風格。”
“在這邊地區，議長已經設置了防線、街壘、暗哨和眾多火力點。他想打一場硬戰，先生們。”蘭博揮動著拳頭用力道。
雷歐指著奧格洛克莊園附近的區域說：“這里已經非常深入永夜城，可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帶沒有重要的工廠和設施。哪怕發生了戰斗，之后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大到哪里去。”
零朝沙盤模型看去，在一些模型邊上都插有一塊牌子，上面標示著附近區域或是建筑的功能等等。零對比著模型以及奧格洛克布防的位置，皺上了眉頭。
“你有什么看法？”道格拉斯問道。
零抬起頭，事實上這不是他的戰爭。而且這里有的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他不明白道格拉斯為什么要詢問自己的意見。道格拉斯聳肩道：“沒關系，你隨便說說。”
“好吧。”零點頭，指著莊園一帶道：“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在這里設置防區。因為這個地方根本無險可守，能夠攻擊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像這里，還有這些地方才是理想的防區。一旦守不住的時候，我完全可以引爆附近的建筑，對敵人造成重大的破壞。”
零后來所指的地方，都是核電站和兵工廠一類的地區。這些地區有個共同點，它們都有著能源供應管道。一旦引爆這些管道，等若將整片區域進行爆破。就破壞力而言，絕對足以吃下敵軍幾千人甚至上萬人的性命。
“奇怪。”說到這里，零眉頭擰得更緊：“奧格洛克為什么要這么做。連我都看得出他選擇的地方并非最理想的防區，他不會膚淺到看不出來。這樣的布置，簡直就像要…”
“避免議會出現更大的損失。”道格拉斯嘆了口氣，說道。
包括雷歐在內，原議會的所有人均是身體一震。道格拉斯搖頭苦笑道：“這就是奧格，一個充滿矛盾的家伙。他有自己的驕傲，所以他不肯妥協。可同時，他的確為了議會付出了所有。所以哪怕到這種時刻，他也不愿意因為自己一個人的關系，而使辛苦建立起來的議會毀于一旦。”
“奧格不是笨蛋，他將防守區域推后，甚至建在一片無關緊要的地區。所求者，不過是將議會的損失控制在最低的程度。”
一邊的肖納突然大聲道：“讓我去找他談談，大家都是朋友，為什么會弄至今日這種局面！”
雷歐看了看道格拉斯，后者點頭道：“雖然我不認為奧格會肯罷休，不過，試試吧。肖納，或許，事情還有轉折的余地。兵戎相見，始終不是最好的方法。”
肖納點點頭，雷歐對他說：“我送你過去。”
兩人掀帳而出。
道格拉斯閉上了眼睛，低聲道：“奧格，你這家伙。難道放下你的驕傲有那么困難嗎？固執的老東西。”
零聽在耳中，默然不語。
正午，天光正烈。一輛越野車沿著公路開進了寂靜的永夜城里，車上肖納不停地抽著煙。當他拿出第五根的時候，雷歐伸手把煙摘下，扔掉，說道：“別抽了，再抽小心把你的肺燒出一個洞來。”
肖納苦笑道：“我很苦惱。在來的路上，我已經想了好幾套說辭，可我發現，沒有一套能夠打動奧格。”
“要打動奧格是那么容易的事嗎？你我都知道他有多么固執，總之，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說就行了。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吧。”
“天意。”肖納笑了笑：“我一生都在和數字打交道，沒想到最重要的一次談話，卻要交給天意去決定。”
“聽著老伙計，別給自己那么重的負擔。即使奧格最終選擇了那一條我們最不愿意看到的道路，那也是他的選擇，而不是你的過失，明白嗎？”雷歐用力拍拍肖納博士那削瘦的肩膀。
肖納點了點頭，再不說話。
遠遠已經看到了奧格洛克的警戒線，一道鐵絲網將防區內的建筑全包圍了起來，沒有比這更明確的標志了。鐵絲網外有個哨點，幾個私人士兵正拎著槍來回巡視著。看到雷歐汽車的時候都舉起了槍，然而一陣無形的力場壓下，卻讓他們動一根手指頭都不行。
雷歐停下車，一邊維持著力場，一邊沉聲道：“這是肖納博士，他是奧格洛克議長的朋友。現在，他想和議長好好談談。我希望你們放下槍，別逼我做出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來。現在，我撤回力場，聽明白了嗎？”
漸漸收起力場，那幾名士兵松了口氣。相互對視后，其中一名士兵叫道：“請你們在這稍等，我們現在就通知老板。”
雷歐坐了回去，說：“嘿，老板。還真是新鮮的稱呼。”
“那些是黑暗商會的私軍。”肖納說道。
雷歐點頭：“我知道，這是奧格最后的底牌。”
兩分鐘后，幾名士兵移開了路障，之前說話那名士兵站出來道：“老板在他的莊園等你們。”
“好的。”雷歐重新啟動了汽車，越野車開進了奧格洛克的防區。一路上，雷歐看到大大小小的街壘，至于私軍則無處不在。他對肖納道：“奧格倒是大方，就這么把所有布置暴露出來。”
“對他來說，這些士兵，這些布置不過是點綴罷了。”肖納搖頭道。
“是啊，對他來說。奧格洛克才是一切，這個驕傲的老家伙。”
汽車停在了莊園外，莊園一名士兵也沒有。倒是奧格洛克的老管家等在了門口，雷歐和肖納下來，管家微笑道：“很抱歉，雷歐先生還有肖納博士。因為仆人們已經離開了，所以只能由老夫在這里等候兩位。”
“老爺在書房里，請二位跟我來吧。”
在管家的帶領下，三人走進了書房。書房里，奧格洛克正在看書。他穿著舒適的居服，拐杖擱在旁邊，全然一付悠閑的模樣。看到雷歐和肖納，他笑著站了起來：“看看，我的兩位老朋友來了。庫亞先生，麻煩給我們來一壺上等的紅茶。”
“請稍等。”管家微笑離開。
“來吧，坐。”奧格洛克請雷歐兩人坐到沙發，然后道：“我很意外，原本以為道格拉斯那個家伙會過來一趟呢。”
“如果是他來的話，你就不會請他喝紅茶吧。”雷歐笑道。
“當然，我會請他吃我的拳頭。”奧格洛克微笑著看向肖納：“那么，我的老朋友。你是來當說客的吧？”
肖納苦笑：“在剛才，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可現在，我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那就什么也別說。我們已經認識這么多年，你要說什么，我很清楚。”奧格洛克眨眨眼睛道：“而我會怎么回答，你也很清楚。”
拍拍肖納的腿，奧格洛克道：“不管將來發生什么，我們都是好朋友。即使是道格拉斯那個混蛋，我也從來沒把他當成敵人。只不過，我們不得不站在敵對的立場罷了。”
這時管家回來了，他優雅地端著盤子走進來。上面放著一個精致的茶壺，以及三個有著美麗花紋的茶杯。將杯子放下，給三人滿上，管家才退了出去。
“嘗嘗，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上好貨色。”奧格洛克對兩人道。
雷歐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說：“奧格，雖然你很清楚我們的來意。不過我還是得說，難道事情真的一點轉折的余地都沒有嗎？要知道當我們離開之后，接下來，就是無法回避的戰爭。”
奧格洛克淡淡說道：“雷歐，你可曾見到我回避過什么？我有我的堅持，我的立場。或許在許多人眼中，我是固執的，愚昧的。可在我心里，我相信自己是正確的，就已經足夠了。”
雷歐點了點頭，他看向了肖納，嘆了口氣道：“好吧，既然你已經給出了答案。那就不用再說多余的話，今天下午，咱們也就別聊這事了。就當成是一次茶會吧，話說回來，我們有多久沒有在一起喝茶了？”
“我想想，上次喝茶的時候，是你家小子出世那會吧。這么算起來，快有二十年了。”
“時間過得真快…”
管家站在門外，聽著從門縫里偶爾鉆出來的歡暢笑聲。門的那一邊，是三個老朋友的余暇閑聊。奧格洛克發出的笑聲，是管家這十年來聽到過最多的一次。
這個下午，在悠然的氣氛中渡過。
在夜幕降臨之前，雷歐和肖納告辭，奧格洛克一直送他們到莊園外頭。目送著越野車漸行遠去，議長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消失，最終輕聲說道：“保重了，老朋友。”
轉身走進莊園，鐵門合上，隔斷了奧格洛克的身影。唯臨別的低語，仍在夜風中回繞著。
翌日，永夜城里響起了槍聲，這意味著戰爭開始了。
不過今天，來自道格拉斯那邊的攻擊并不密集，因此槍聲雖在防區的四周回蕩著，卻顯得有些疏疏拉拉。奧格洛克站在天臺，拄著拐杖。管家則站在他的后面，筆直得如同一尊雕像。
“道格拉斯這家伙，還是那么謹慎。明明我已經透過雷歐，把防區內所有的布置傳達給他，他還是不肯押上那么一注。”奧格洛克搖了搖頭，失笑道：“不過這樣也對，如果貿然押上重注，那這場仗也不用打了。庫亞先生，知道嗎，和老朋友較量是再有趣不過的事了。”
管家聳聳肩，不置可否。
槍聲仍然在響起，偶爾會傳來士兵的大叫和怒罵。但沒有出現太大的傷亡和破壞，第一天的戰斗，帶著些許草率的味道在黃昏中落幕。
永夜城外的小鎮上，指揮營帳里道格拉斯正擺弄著雷歐的沙盤。道格拉斯將一些代表著敵方士兵的模型放到特定的位置上，旁邊的雷歐看著并皺眉道：“昨天我看到的布置不是這樣的。”
“你以為奧格會大意到讓你將情報帶出來嗎？他是故意這么做，目的是引誘我去攻擊這里。”道格拉斯微笑著用手指點了點莊園的后方，在雷歐的觀察里，奧格洛克在這邊布置的火力是最薄弱的：“一個明顯不過的陷阱，不是嗎？我敢打賭，如果今天全力向這個地點突破的話，奧格肯定會給我們一個驚喜。”
雷歐聽得直攤手：“這么說來，讓我們去莊園見面，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道格拉斯站了起來道：“從他讓你們進入防區的那一刻開始，其實戰爭就已經開始了。”
“那明天你打算怎么做？”
道格拉斯聳聳肩，說道：“沒有特別的策略，我會讓索爾和其它孩子們全力拆掉他們的防線。除開頂尖強者這一場的戰力，在次一級的戰力上我們完全處于優勢，根本沒必要講究所謂的戰略，強推就行了。奧格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拆掉防線后，我會去見他。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戲碼。”
“說實話，我倒是希望他離開。”雷歐道。
道格拉斯點頭說：“我也是，可惜他不會。因為他是奧格洛克。”
第二天，英靈殿方面以索爾為首，瓦爾基里、洛基等一眾能力者傾巢而出，甚至連卡里奧也加入了進攻的序列里。雷歐則出動了自己的家族強者，以及血騎的校官級能力者。這無疑是支強大的陣容，哪怕奧格洛克私底下訓練的軍隊有多優秀，也頂不住這么多猛人的進攻。
這個早晨，奧格洛克在震耳欲聾的爆炸中渡過。他站在天臺，放眼看去，整條防線到處都是飛騰的火焰和電光。只是火光閃爍下，奧格洛克臉上的微笑依舊。傍晚，防線已經癱瘓，在奧格洛克的默許下，剩余的士兵選擇了投降。道格拉斯任由他們離開，在第三天黎明到來的時候，道格拉斯一個人出現在永夜城里。
一個人，一桿槍，如同散步般朝奧格洛克的莊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