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純一面抹淚一面拿的時候,托抱著沈洛年的葉瑋珊忍不住叫:「這…可以縫嗎?」
「死肉…切掉…就可以縫。」沈洛年知道這傷還死不了人,倒不著急,但真的很痛。他喘了兩口氣,咬牙望著葉瑋珊,艱辛地說:「那家伙…身上…帶著…炎…炎氣。」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傷口了。」葉瑋珊紅著眼睛,抹著沈洛年頭上的汗說:「你…你…痛嗎?」
「不…」沈洛年皺眉罵了一句:「笨…笨蛋!」
這時候還罵人?葉瑋珊又急又委屈,眼淚忍不住滴了出來。
「炎…炎氣…護體…」沈洛年喘了兩口氣說:「炎彈…沒…沒…凍…」
葉瑋珊還沒聽懂,奇雅一怔開口說:「炎彈沒用?要用冰柱?」
「對…」沈洛年忙點頭說:「冰…試試…」
「可是我冰柱沒他快,打不到。」奇雅對葉瑋珊說。
葉瑋珊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閉目想了想,睜眼說:「用爆閃心訣催動,一樣的比率,配在冰柱上。」
此法可行!奇雅馬上點頭說:「那快去。」
葉瑋珊望向沈洛年,正想開口,沈洛年已經皺眉罵說:「去!」
葉瑋珊咬了咬唇,終于輕輕把沈洛年放下,和奇雅并肩飄去戰場。
「針…線在這兒。」哭哭啼啼的狄純終于翻了出來,她淚眼迷蒙地把那小彎針勾了好幾下,才勾上了線。
「誰…幫我?」沈洛年看著身旁的三人。
「幫你什么?」帶著歉意的張志文說:「扶你起來嗎?」
沈洛年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地說:「幫…挖掉…死肉,縫…縫起來…」
「這…這我不會。」張志文跳了起來,展翅說:「我去找醫生來幫忙。」一面往西邊飛,不敢回頭。
「臭蚊子!你別溜啊!」侯添良罵完,回頭苦著臉說:「等醫生來好不好?我也不會。」
沈洛年目光望向狄純,狄純卻馬上慌張地搖頭說:「我不敢…我不敢啦…」
那自己還要痛多久?那群人還在幾十公里外呢。沈洛年一咬牙說:「添良…你去前面幫忙。」
這邊確實用不著自己,除非自己準備幫忙挖肉,侯添良吞了吞口水說:「那我去了,你小心。」一面轉身往戰場奔去。
「丫頭。」沈洛年伸手取過狄純手中的針線,一面忍痛說:「離開我…十公尺。」
狄純一怔說:「為…為什么?」
真是啰嗦的丫頭!沈洛年忍不住皺眉罵:「別…別問了!」
狄純一驚,連忙站起,可憐兮兮地跑開,一面又忍不住偷瞧著沈洛年那兒落淚。
沈洛年吸一口氣,從心室散出闇靈之氣,那股力量涌出的同時,軀體的生理活動隨之僵死凝結,數秒后,連痛覺也跟著消失,皮膚下透出恐怖的青紫色,他猛然坐起,拉開血飲袍揮刀急劃,剜去傷口周圍一片壞死的皮肉,跟著拿起針線快速縫合。還好道息雖不能用,時間能力卻還存在,沈洛年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傷口,血飲袍一蓋,收回闇靈之力,躺在地上喘氣。
闇靈之力使用時間越短,道息恢復的速度就越快,沈洛年躺沒多久,身軀顏色已經恢復正常,死肉剮去的傷口也在道息催動下開始愈合。
那股仿佛火炙般的痛楚消失后,單純這樣一個傷口就不算什么大傷了。沈洛年躺了片刻,緩緩睜開眼睛,喘了口氣往旁看,卻見狄純可憐兮兮地站在十公尺外,正哭得稀里嘩啦,一面不斷拿衣袖拭淚,沈洛年不禁好笑,輕聲喊:「小純?」
狄純一怔,望著沈洛年,癟著嘴說:「我…我可以過去了嗎?」
沈洛年點頭說:「可以。」
狄純馬上奔了過去,蹲在沈洛年身旁說:「你好了嗎?」
「好了。」沈洛年說:「把針弄干凈收起來…妳去告訴志文,不用找醫生了。」
狄純剛接過了針,擔心地說:「不用醫生嗎?你一個人沒關系嗎?」
「我好了。」沈洛年說完,輕拍地面騰起,穩穩站在凱布利身上飄浮著,仿佛沒受傷一般。
狄純不禁訝異地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卻是沈洛年剛剛因為太痛,心神大亂,沒法順利控制身軀質量才動彈不得,傷口縫起后,只要別出力,就不過是一陣陣的撕裂痛,倒還忍得住,此時沈洛年放輕身體,以凱布利妖炁托體,自然又站了起來。
「快去。」沈洛年摸了摸狄純的頭說:「剛嚇到妳,抱歉。」
狄純搖了搖頭,擔心地又看了沈洛年幾眼,這才轉身向東方飛去。
沈洛年目光往戰場掃去,觀察著戰況,見眾人多已避開,只剩下黃宗儒和賴一心組成一面墻壁,擋著身后的奇雅和葉瑋珊,而兩人正不斷以爆閃之法催動冰柱攻擊。
眼看那一股股寒勁透入山魈軀體,山魈果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本來就不大靈動的身體又變得更僵硬了,但那股寒勁效果卻持續不久,山魈只受影響片刻,很快又行動自如。
似乎效果不大…沈洛年一轉念,暗暗皺眉,就算寒炎相克,但奇雅的能力很明顯遠不如山魈,單靠奇雅出手,自然逼不走對方,那該怎辦?
沈洛年低頭沉吟的時候,突然聽到山魈一聲凄厲的怪叫,他連忙抬頭,卻見山魈正扭身向東方奔逃,幾個騰躍后,鉆入了噩盡島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見。
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吃了一驚,不禁飄了過去,葉瑋珊等人看到沈洛年無恙地飄來,也不禁瞪大了雙眼,他們看了看沈洛年那染滿了血的衣褲,又望了望他仿佛沒事般的表情,都有點迷惑。
「洛年,你不是受傷了嗎?」瑪蓮叫。
侯添良也有點結巴地說:「對啊,那…是很嚴重的傷啊…」
「站著沒關系嗎?」葉瑋珊也驚呼說。
「弄好了。」沈洛年望著葉瑋珊和奇雅說:「怎么趕跑那家伙的?」
「我凍靈之力不如這妖怪的炎靈強大。」奇雅說:「雖然能牽制,但效果很小。」
「我有注意到。」沈洛年點頭。
葉瑋珊看了賴一心一眼,接口說:「后來一心要我們攻擊他受傷的地方。」
「受傷的地方?」沈洛年疑惑地問。
「洛年自己都忘了。」賴一心笑說:「你不是在他脖子上開了一個小口?雖然凍氣似乎能降低他的防御力,但因為有那個傷口,奇雅的寒氣才透了進去…奇雅冰柱擊中肩側后,我對著那個傷口攻擊,大概刺入了兩吋,那山魈就逃了。」
沈洛年這才想起,就因為開了那個口,自己的武器才被夾住,肚子才跟著開了一個洞…他有點意外說:「那么小口你也打得到?」
「凍氣讓他動作遲鈍不少。」賴一心說:「而且脖子后側,他反應比較慢,我之前攻擊了幾次眼睛都被閃開,還好你在那兒制造了傷口。」
這時候沈洛年應該先療傷吧?葉瑋珊忍不住走近說:「你真的沒事嗎?讓我看看。」一面伸手想掀開沈洛年那還帶著血的上衣。文心組整理、
沈洛年一把抓著葉瑋珊的手,白了她一眼說:「又想看我傷口?別看了。」
這話一說,兩人都想起前年中秋次日,為了看沈洛年胸口傷勢而吵起來的往事,葉瑋珊心中一暖,輕輕抽回手,低聲嗔說:「不講理的壞蛋。」
媽的,都過了這么久,這女人怎么還是一副很可口的樣子?沈洛年暗暗嘆了一口氣,目光轉開說:「都沒事就好。」
「蚊子那渾蛋呢?」瑪蓮突然想起,瞪眼四面看說:「干嘛硬要你上!害你受傷,我幫你教訓他!」
「算了吧。」沈洛年哂然說:「若不是我自己想試試,他來叫一百次也沒用。」
這話倒是挺有說服力,瑪蓮頗覺好笑地抓抓頭,氣倒消了。賴一心跟著笑說:「若不是洛年上來開了一個口,這場仗還不知會打多久呢,萬一打到宗儒炁散可就麻煩了。」
眾人望向黃宗儒的同時,吳配睿走近他身旁,輕握著他手說:「沒事吧?」
黃宗儒苦笑搖搖頭說:「雖然也挺累,但比上次應付梭狪好多了。」
「那就好。」吳配睿安了心,放開黃宗儒的手,回頭嘟嘴說:「洛年你到底怎么打傷那妖怪的?我用全力都砍不壞那家伙!手還好痛。」
「對啊!」瑪蓮跟著叫:「教一下啦,教一點點就好。」
「你們學不會的。」沈洛年目光一轉說:「有人來了。」
眾人目光跟著轉過,卻見那群聚集在不遠處的共生聯盟人馬,似乎剛做好了什么決定,其中三個人,領著近百人往這方向走來。
三人到了附近,停下腳步準備和白宗眾人攀談,至于他們身后那群人則繞過白宗等人,到西面收理那些被山魈挖心的盟友。
三人中,眾人只認識那前額上有條刀疤的何宗宗長,另外一男一女都是陌生臉孔,那為首的壯漢身形高大微胖、濃眉大眼、厚唇大嘴,略帶福相的臉上輪廓分明,他背后背著一柄類似雙短戟的東西,正對著眾人點頭。
另一人是個四十余歲、面無表情的削瘦女子,她剪著一頭短發,眼睛雖然明亮,皮膚卻顯得有些粗黃,稱不上什么美人,卻帶著一種抬頭挺胸的自信氣味,倒不讓人討厭。
兩方目光對上,何宗宗長何昌南開口說:「葉宗長、沈先生與諸位,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本盟張盟主與陳副盟主。」
那被稱為盟主的壯漢,微微點頭說:「本人張士科,祖籍山東,在眾人推舉下,暫居共生聯盟盟主一席,請多指教。」
「我叫陳青。」削瘦女子簡潔地說。
這時理當由葉瑋珊出來應付,她踏前一步,微笑說:「二位好,晚輩白宗葉瑋珊。」
「久聞諸位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張士科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停在葉瑋珊身上說:「葉宗長,今日若非各位相助,本盟不知會死多少人,張士科在此代表共生聯盟致謝。」
說完,他深深地彎腰,躬身對葉瑋珊行禮,陳青與何昌南也跟著鞠躬,葉瑋珊見狀不免有些尷尬,連忙說:「幾位快請起,急難互助本是天經地義,無須在意。」
三人直起腰,張士科露出笑容說:「諸位怎會恰好到這兒來?」
葉瑋珊有條不紊地說:「我們領了約十六萬難民,準備前往噩盡島島東,經過此處時,剛好發現諸位與妖怪纏斗,所以趕上來協助。」
十六萬?共聯三人都吃了一驚,何昌南忍不住開口說:「臺灣的人還有這么多嗎?」
「不只臺灣的。」葉瑋珊說:「天搖地動那一個月,臺灣居民一路撤退到了江西,沿路也加入了部分難民,另外還有一些…來自云南、泰緬、星馬、印尼、澳洲等地共兩萬多居民。」
這范圍也太大了吧?白宗跑了這么多地方嗎?三人又吃一驚,張士科沉吟了片刻說:「葉宗長帶著這么多人,不可能穿越島中間吧?」
「當然。」葉瑋珊說:「我們打算沿著島南側,繞到東北邊去…難道諸位打算穿過島中央?」
「倒也不是。」張士科說:「島上妖物眾多、林深草密、雜亂無路,高山深谷難以計數,直接穿越不如繞路…不過我們另有目的,所以才往內探。」
「喔?」葉瑋珊見對方似乎不想說出原因,也不追問,只接口說:「所以諸位是往內探的時候,引出了山魈?」
「那雙頭妖物就是山魈嗎?」張士科詫異地說。
「不是雙頭!是兩只并在一起的獨臂單足妖怪喔。」瑪蓮得意地插嘴說:「又叫雙生山魈!」
三人一怔之后,陳青開口說:「你們有白澤圖?」
奇雅把瑪蓮拉回去訓話的同時,葉瑋珊搖頭說:「白宗沒有那種東西。」
這時張志文和狄純兩人正好飛回、斂翅而落,兩人見山魈已經不見,不免大驚小怪地低聲詢問,這且不提,另一面何昌南目光從兩人的雙臂巨翼,轉到站在一旁、仿佛事不關己的沈洛年說:「白宗本來沒有的東西,現在多了不少…不論是道咒之術、入妖之方、聚炁之訣、控妖之法,每一樣都是失傳的法門,連炁息都比一般變體者強大,而沈先生本人似無炁息,卻又具有特殊難解的戰斗力…沈先生,莫非所謂的胡宗,才是真正的總門遺脈?」
沈洛年正被狄純纏著問傷勢,發現何昌南突然點名問話,他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說:「不是。」
「這些技法,難道不是脫胎于道武門總門的三天總訣嗎?」何昌南又問了一句。
沈洛年想都沒想就說:「不是。」
「那么這些法門從何而來?」何昌南說。
「關你屁事。」沈洛年煩了,瞪了他一眼,轉身飄開。
白宗眾人忍笑互看的同時,何昌南沉下臉正想發作,又想起當初被沈洛年救過一命,欠了份情,而且白宗眾人剛剛表現出的戰力太過強大,實在惹不起,他只好皺起眉頭,忍了下來。
葉瑋珊咬著唇、板著臉,好不容易才忍著沒笑出聲,過了片刻,她咳了一聲說:「眼前重要的是這十幾萬的人命,諸位是否愿意與我們同行,一起把這些人送去東方高原?」
共生聯盟的戰力連山魈都無法抗衡,若闖入島內恐怕是兇多吉少,和大隊一起遷移,一方面為了那十幾萬人出一份力;二來在白宗的保護下,也多點生存的機會,葉瑋珊主動邀約,算是很給對方面子。
怎料三人沉吟了片刻,張士科開口卻說:「此時尚須收殮我盟友遺體,也不知山魈是否會再度來犯,我等且先共行一日,今晚休息時再做商討如何?」
這倒也是,反正對方要不要留下,當然隨他們自己的意思,葉瑋珊自是應允,片刻后,得到消息的印晏哲,也領著數百名引仙部隊趕來幫忙,協助收殮遺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