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年正胡思亂想,突然看到狄純有點膽怯地向著自己走,沈洛年不禁好笑,搖頭說:「又怎么了?」
「我想在你旁邊。」狄純站在沈洛年身旁,小心翼翼地說:「可不可以?」
沈洛年抓了抓頭,忍不住說:「我對妳這么兇,妳怎么不會生氣啊?」
狄純倒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過了片刻才噘起嘴低聲抱怨:「你也知道對人家兇喔?」
沈洛年倒也不知該怎么回答,想了想才說:「純丫頭,我跟妳說一件事。」
「嗯?」狄純看著沈洛年。
「妳可別喜歡上一心喔。」沈洛年說。
狄純一驚,有些慌張地說:「我沒想過這種事啊,我…我心里一直…」
「一直想當我老婆?」沈洛年接口說。
狄純臉整片漲紅,低下頭,又氣又羞又急地咬著唇不吭聲,眼眶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沈洛年心中卻暗暗搖頭,這丫頭有顆百年前的落伍腦袋,又沒見過其他男人,所以老黏著自己,還老是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但能看透人心的沈洛年心里有數,狄純對自己固然有強烈的感激、依靠和崇拜等情緒,卻欠缺了那股讓人臉紅心跳的愛戀之情,自己對她來說,其實比較像父親或兄長的存在。
不過說也奇怪,被對方「心」所吸引到底是建立于什么因素?為什么葉瑋珊、奇雅、艾露、懷真這些人自己會心動,狄純卻不會?她除了愛哭、膽小外加黏人之外,也沒什么缺點不是嗎?
大概這丫頭太像圣人,和自己天生不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想了想,沈洛年揉了揉狄純的頭說:「傻瓜,妳只是一直想報答我,不知道怎么報答而已…妳根本還沒戀愛過,等妳找到喜歡的人,就會感謝我了。」
狄純眼淚流了出來,癟著嘴嗚咽地說:「你…你只是不喜歡我…所以隨便找理由應付我…我…我又不會纏著你,我只是…」
「等一下。」沈洛年屈指對狄純腦門敲了一下說:「讓我說。」
狄純額頭一痛,吃了一驚捂著頭,倒忘了流眼淚了。
沈洛年瞪了她一眼,這才說:「剛剛一心稱贊妳很善良、很好的時候,妳是不是突然心跳加快,臉蛋發紅,感覺身體熱熱的,很害臊地想看他又不大敢看?還覺得有點心虛,所以才偷看我一眼?」
狄純吃了一驚說:「你…你怎…」
「一個愛亂笑的帥哥真多麻煩。」沈洛年罵了一聲,才對狄純說:「那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偶爾一、兩次還沒什么,老對同一個人這樣,就是戀愛了,但是隨便妳喜歡誰都可以,拜托別選一心,媽的!那兒已經夠復雜了,別去湊熱鬧!」
狄純呆了呆才說:「那就是喜歡上人的感覺嗎?我…我不懂…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那剎那冒出來的氣味,難道我還不清楚?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說:「我會算命啊。」
「又騙人。」狄純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沈洛年很難得說這么多話,今日為了狄純已是大大破例,他懶得再解釋,只說:「反正記住就是了,去找個一心以外的好男人喜歡,別老想著要報答我。」
「可是我…」狄純看著沈洛年,為難地說:「我該報答你的,不是嗎?我不該喜歡別人的…」
「神經病!」沈洛年瞪眼說:「去海邊洗洗妳的古董腦袋,現在不流行用身體報恩啦。」
「那…那要怎辦?」狄純苦著臉說:「我什么都不會,還讓你照顧了這么久…」
「簡單。」沈洛年說:「哪天我想要妳幫忙的時候,妳就幫我,這樣不就好了?」
狄純一愣說:「幫什么?」
「還沒想到,我會想到的。」沈洛年突然瞪眼說:「幫不幫啦?」
狄純嚇了一跳,愣了片刻才結巴地說:「如果我可以的話…當…當然幫啊…」
「那就好。」沈洛年揮手說:「妳不欠我什么了。」
「這樣嗎?」狄純望著沈洛年,總覺得好像那兒不對。
「沒錯!」沈洛年一轉頭,剛好看到馮鴦等人正驚喜地擠入人堆,和白宗眾人敘話,沈洛年拍拍狄純肩膀說:「過去吧,保母來了。」
狄純卻不肯動,拉著沈洛年衣角說:「我真不能去嗎?」
「當然,萬一那妖怪有什么新招呢?」沈洛年說:「誰有空顧妳?」
狄純嘟起嘴說:「那你們都要安全回來喔。」
「我才不作這種無聊保證。」沈洛年翻白眼說。
狄純忍不住頓足說:「你實在是…」
「過去了啦。」沈洛年說:「我累一天了,讓我休息一下。」
狄純看沈洛年已經閉上眼睛,無可奈何之下,只好轉身向著馮鴦等人走去,一面走,她忍不住又偷瞄了站在葉瑋珊身旁的賴一心一眼。
賴一心留意到狄純的注視,對她和善地笑了笑,狄純心一驚,連忙轉頭避開賴一心的目光,這一剎那間,她那皎白的雙頰,又泛起了一片淡淡的薄紅。
閉著眼睛休息的沈洛年倒沒看到這一幕,他心中正在暗罵,這兩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先是仙狐與狼妖的感情諮商,再來是黃宗儒與吳配睿那不知美不美麗的錯誤,今天又輪狄純突然懂得什么叫戀愛…為什么自己突然變成需要處理這種事情的人了?
總之和白宗那些家伙混在一起,就會有一堆古怪問題,還是懷真聰明,老早就叫自己避開這些家伙,這次把梭狪宰了后,還是想辦法開溜比較妥當。
沈洛年休息了一段時間,突然感覺到葉瑋珊和賴一心并肩走近,他睜開眼,見葉瑋珊有點疑惑又有點生氣地看著自己,賴一心雖然沒有生氣,卻似乎帶著迷惘。沈洛年望望兩人,揚眉說:「干嘛?」
葉瑋珊皺眉說:「剛有兩個小孩哭著求我們…放了他們的媽媽。」
沈洛年愣了片刻,搖搖頭說:「聽不懂。」
「我問了半天才弄清楚,就是推倒小純那女人…」葉瑋珊說:「你不是已經重重打了她嗎?為什么還要關著她?」
「還關著啊?」沈洛年一呆。
「你…怎會變這樣?」葉瑋珊難過地說:「你雖然脾氣不好,但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人…」
「喂!」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我沒要他們關啊。」
「我就知道。」賴一心馬上松了一口氣說:「我就說洛年不會做這種事。」
「那…那是怎么回事?」葉瑋珊一怔說:「鎮長說你不同意不敢放人。」
「那是鎮長自作聰明。」沈洛年哼聲說:「他怕我揍他,就叫人把那惹事的女人關起來,這關我屁事?」
「所以…你愿意放了那女人?」葉瑋珊問。
「妳怎么還聽不懂?」沈洛年瞪眼說:「我根本沒想要關她啊,打她那一下已經夠了,我還覺得重了一點呢,不過那女人討厭得很,他們要關她,我也不會反對啦。」
「怎么可以這樣。」葉瑋珊頓足說:「而且打女人本來就不好。」
「就是有堆人老這樣想。」沈洛年瞪眼說:「所以那肥婆才敢跑來我面前亂噴口水說瘋話,還對小純動手動腳,給她一巴掌只是剛好!」
賴一心呵呵一笑說:「瑋珊別說了,既然洛年沒意見,我去交代他們放人吧。」
「去啊。」沈洛年聳肩說。
見賴一心飄身離開,葉瑋珊白了沈洛年一眼,坐在沈洛年身旁說:「我剛還以為是真的,差點氣壞了。」
沈洛年望著海面說:「那也無所謂,以后不要理我就好了。」
「喂!」葉瑋珊忍不住用力推了沈洛年一把。
沈洛年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忍不住瞪眼:「怎樣啦?」
「就算你不在乎…」葉瑋珊瞪著沈洛年說:「我…我們可是很在乎你的。」
沈洛年愣了愣,避開了葉瑋珊的目光,哼了一聲說:「我哪這么無聊?真讓我這么生氣,關起來還不如直接宰掉。」
「怎么可以隨便殺人。」葉瑋珊罵完之后,口氣一緩說:「不過我倒不喜歡他們派小孩來懇求的做法。」
「怎么?」沈洛年問。
「該放就該放,該關就該關,應該來據理力爭,和小孩子有什么關系?」葉瑋珊望著那面說:「不過對一心挺有用就是了,他心很軟,有時候不大講道理。」
「據理力爭?妳說得簡單。」沈洛年好笑地說:「一般人面對變體者,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你們隨便誰一火都可以把這兩萬人殺光,誰敢據理力爭啊?」
葉瑋珊遲疑著說:「可是臺灣和噩盡島的人倒不會怕成這樣…」
「噩盡島東方道息不足,槍炮還勉強可以抵抗一般變體者。」沈洛年聳肩說:「臺灣只是因為沒人發飆過吧,妳殺個五百人試試,看其他十萬人會不會通通都變乖小孩,就像這鎮長一樣,看到妳就叫英雄。」
「你這人…」葉瑋珊望了沈洛年一眼,有點擔心說:「開口閉口就是殺人,你…沒真的殺過人吧?」
葉瑋珊這話倒不是亂問的,她確實從沒見過沈洛年殺人,反而常常看他救人,就連當初和共生聯盟亂斗,可能不慎殺傷人命那次,沈洛年也沒動手。
沈洛年想想說:「有啊,至少幾百人吧?」
「喂!」葉瑋珊嚇得跳了起來,望著沈洛年說:「別騙我!」
「真的啊。」沈洛年認真地說。
葉瑋珊看沈洛年不像騙人,臉色慘白地說:「哪…哪兒殺的?」
「鑿齒啊。」沈洛年說:「前后殺了好幾次,該有幾百人了。」
葉瑋珊松了一口氣,拍著胸口重新坐下,埋怨地說:「你…你差點把我嚇壞了,鑿齒怎么算人?」
「鑿齒和人一樣有靈性,在我眼中都一樣的。」葉瑋珊坐得太近,惹得沈洛年渾身不對勁,干脆站起說:「只是剛好沒人惹我而已,惹了還不是照殺?」
「鑿齒兇狠嗜殺、不講道理,怎會一樣?」葉瑋珊望著人群說:「這群人需要幫助,你千里迢迢地去找我們來幫忙,就因為大家都是人類啊,難道你也會為了鑿齒這么做?」
「我不是為了這群人類,我只是為了酖族那幾個認識的朋友。」沈洛年橫了葉瑋珊一眼說:「就像懷真幫忙臺灣的人們,也只是為了幫你們幾個。」
葉瑋珊愣了愣,還沒能說出話來,沈洛年又說:「話說回來,我還真的順手救過幾個受傷的鑿齒…啊,牛頭人更多,媽的!想到就累!再也不干醫生了!」
葉瑋珊聽得一頭霧水,沈洛年什么時候干過醫生了?他怎能當醫生?
這時已經敘話一段時間的白宗眾人、狄純還有馮鴦等五名舊識都走了過來,瑪蓮領頭說:「洛年!小純說你在休息,害我們都不敢過來,結果你趕走小純卻陪宗長聊天!不公平!」
「才不是聊天。」葉瑋珊也站了起來,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我剛是來找他算帳的。」
「算什么帳?」瑪蓮笑說:「始亂終棄之類的嗎?」
葉瑋珊臉一紅,望了沈洛年一眼說:「洛年有懷真姊,才看不上我呢。」
這算什么話?沈洛年忍不住帶三分火氣地瞪了葉瑋珊一眼,這才轉頭望向馮鴦說:「馮鴦大姊,小純又要拜托妳了。」
「沒問題。」馮鴦露出笑容,攬著身旁瘦弱的小純說:「請放心,我也很喜歡小純呢。」
沈洛年想想又問:「我離開的這兩天,沒人找妳們麻煩吧?」
馮鴦連忙搖頭,跟著苦笑說:「倒是不少人來示好…讓我們頗有點不習慣。」
這就是人類吧,有骨氣、有堅持的人不能說沒有,有門路就鉆的人卻總占大多數,不過這本是一種生存手段,也無傷大雅,別找自己麻煩就好…當初只是個普通學生時,不也一樣得和那無聊的學生生活妥協嗎?沈洛年沒再多問,轉頭對葉瑋珊說:「打算什么時候去打獵?」
「洛年。」葉瑋珊說:「如果你不是很累的話…」
「現在嗎?」沈洛年點頭說:「可以啊,我休息得差不多了。」
賴一心正好也走了過來,聞聲說:「那太好了,我有個戰術,黑夜可能比較容易執行。」
「那…把行李托給馮鴦姊就走吧。」沈洛年站起說。
狄純見狀,忍不住說:「大家…拜托大家都要小心,千萬別受傷了。」
「啰哩啰嗦的。」沈洛年摸摸狄純的頭,對馮鴦說:「這丫頭就是我的行李,拜托了。」
狄純嘟起小嘴的時候,瑪蓮也跟著過去摸了摸她的頭,一面解下身后的包裹笑說:「小純放心啦,我行李也交給妳。」
「嘻。」過去一直被當成妹妹的吳配睿,也拿著包裹過去,一面湊熱鬧地伸手說:「我也要摸摸小純。」
「摸這個小腦袋會有好運嗎?」張志文跟著伸手揉了兩揉:「請保佑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我希望世界和平。」侯添良一面伸手一面說。
在狄純紅著臉羞澀的淺笑中,葉瑋珊也在她身旁放下行囊,一面好笑地說:「欸,你們別欺負小純了,小純去休息吧。」
「我…我想等大家回來。」狄純說。
「去睡覺啦。」沈洛年喚出凱布利說:「我帶你們去。」
「別用凱布利。」賴一心搖頭說:「會暴露行蹤,我們收斂炁息結陣過去。」
「喔?」沈洛年收回凱布利說:「打算怎么做?」
賴一心四面望望,笑說:「都準備好了?一面走一面說吧。」
眾人都點了點頭,當下隊伍圍成一團,照過去的方式,向南方或飄或躍地騰掠奔去。
不只狄純與馮鴦等人望著這群年輕人離去的身影,已經被驚擾而起的庫克鎮民,也知道眾人這一去的成敗,和這整個鎮兩萬多人的性命有關。不管他們喜歡還是討厭變體者,這時所有人都暗暗祈禱,希望這些看來十分年輕的少年男女能順利打敗妖怪,帶著眾人往南遷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