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四郎兵衛傳來的消息震動了整個評定會議室,會議室內沉悶的家臣全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野山益朝、陶山真兵衛、清河篤太郎等伊達氏的從龍之臣的臉上表情更加豐富。他們全都知道這個新生命是伊達氏的第一個男孩,很可能會成為伊達氏的繼承人。
伊達氏自唐松村甲籠城事件后就血脈稀薄,伊達氏自上而下也就只有伊達政衡一人而已,現在又多了一名伊達氏的血脈,對于他們這些跟隨伊達政衡起來的家臣們來說,效忠擁有血脈子孫的主子和效忠孤獨之主是兩件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一直以來他們都有一個擔心,強盛的伊達政衡一旦遭遇不測,誰來繼承伊達氏的權利,到時候內部一定會立刻分崩離析瓜分伊達氏的政治資本,備中國再次陷入水深火熱的戰亂時代,現在擁有了少主,他們就可以在少主的帶領下渡過難關。
后來投靠過來的家臣們也都露出了高興的表情,他們雖然沒有前者一般心服口服的忠臣之心,可是備中國長久以來的戰亂已經讓他們jīng疲力竭,期望一個沒有戰亂的國家是每一個備中國人的愿望。他們全都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沒有伊達氏這面大旗,西面的毛利如狼似虎,北面的尼子虎視眈眈,一旦內部分裂便會馬上成為別人的餌食。
沒有等政衡回答,野山益朝洋溢著笑容搶先開口道:“什么,生了一個男孩!殿下,您馬上去見他吧!”
政衡卻沒有馬上離開評定會議室,初為人父的感覺是美妙的,猛然間覺得自己的兩幅肩膀沉甸甸的,哦,他真的成為了一個父親,不再是男人,從現在開始他的身上又增添了一分神圣的責任。可是身處戰國亂世的男人,在面對新生命誕生的時候總有一種拉不斷扯不清的危機情緒。他終究還是站了起來。對著野山益朝吩咐道:“下面的會議由你代為署理,結束后送一份會議記錄給我便可。”會議記錄,又是政衡的一種奇怪改革的產物,在伊達家,佑筆役的職責就是擔當記錄和編寫官方文件的職務的文官。僅此而已。完全沒有像其他大名豪族那般擁有實權,還多以女官為主。這種潛規則是從佐紀開始的,她還是佑筆役組頭。
野山益朝拜道:“是,殿下。會議結束后臣等也會前去拜見櫻夫人和少主的。”他次說出了少主的名詞,顯然他已經認為這位新出生的男孩如果順利長大將會成為伊達氏的繼承人。
“好!”政衡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向著走廊盡頭走去,走到門外,對著片山四郎兵衛說道:“四郎兵衛,去。將我早先準備好的印名、胞刀和初試弓拿來。”說著一臉嚴肅的向著娩室走去。娩室外傳來了片山四郎兵衛拉弓shè箭的聲音。這是為了不讓惡魔靠近嬰兒的初試弓。
“主公來了。”在小小的住所內,聲音驚動了所有人,粗鄙的上野太郎穿上了華麗的和服威風凜凜的站在那里高聲喊叫著,他在鶴城下賭館內再次受傷的事情落到了政衡的耳中,讓人不禁嘆息良久,政衡最后終究提拔了上野太郎,讓他擔任了鶴城內的治安奉行官,知行百石。上野太郎算是抖擻起來了。
娩室內的燈光比往rì明亮,櫻夫人的rǔ母抱著孩子遞了過來。
櫻夫人自從有孕后。伊勢若狹守顯得更為重視,在伊達氏一rì三變越來越強大的情況下這個老人早已經放下了原本的成見,為了能夠更好的照顧櫻夫人。伊勢若狹守遣櫻夫人的rǔ母和數名親近侍女趕來照顧她,期待能夠得到了一個健康的外孫,他知道這個外孫不會跟母姓的。可是他曾經和伊達政衡有過約定。要有一名外孫來繼承伊勢氏的家名,顯然擁有一名擔當少主的兄長,伊勢氏就能夠借其獲得永久的榮耀,這便是他的打算。雖然老家伙也知道現在的伊達氏已經不需要伊勢氏那份小的可憐的基業。如此一來他更加急迫的想要在伊達氏內部形成一個氛圍,讓伊勢氏的人多在政衡的面前露露臉。好生暗示一番。
政衡望著那個紅紅的小肉塊在潔白的被褥中緊緊閉著眼睛,臉有一點兒腫脹,臉上沒有什么肉,顯得如同猿猴一樣的姿態,皮膚皺巴巴的,頭大大的。他將目光轉向嘴唇煞白,雙眼微閉的櫻夫人,喃喃道:“櫻,辛苦了!”
櫻夫人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又蘊含著母xìng的光輝,她的職責將會從一名妻子轉為一名母親。
政衡早已經為這個新生兒取好了幼名,藤次郎,大家很熟悉吧,這就是政衡自己的幼名和通稱,也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伊達氏繼承人的幼名,其實伊達政衡的父親宗衡、兄長信衡的一貫相承的幼名應該是新太郎,不過如果真讓人取來新太郎的幼名的話,怕是會引起家臣們的sāo動,現在的伊達氏和以前的伊達氏是完全兩碼事情。
當新生兒擁有了藤次郎的名字后,政衡突然發覺自己應該有個更為響亮的通稱,身為備中國一國大名,頭上還要和自己的兒子一樣頂著藤次郎的通稱實在是一件難堪的事情,不過他倒是不擔心這個問題。
政衡已經吩咐津田宗達在離開界鎮前在京都cāo辦了,其實不單單是伊達政衡一個人的官職,他還打包將所有中上級家臣的官職都給輪換了一遍,數量有五六十人,有些沒臉沒皮自封的或是從祖上繼承來的通稱也都會落到了實地,可以說是勝在量大。
政衡也不擔心會不會cāo辦不到,他不是相信津田宗達的能量,而是知曉朝廷的落魄,自應仁之亂京都遭遇大劫難人口凋零,朝廷和幕府早已經失去了往rì的威嚴,雖然還是有一些老派的守護出身的戰國大名看重大義名分重金收買朝廷得到所要的官職。
譬如伊達政衡的遠房親戚伊達植宗就曾經花費了太刀兩把、黃金五十兩和馬五匹的感謝費獲取了之前幕府從來沒有設置過的陸奧守護一職。
可是越來越多的戰國大名忙著安撫領內不安分勢力虎視眈眈四領忍饑挨餓忙著擴充軍力,哪里還有余錢去購買越來越泛濫的官職,大多數都會選擇自封,朝廷不加限制的賣官,再加上自封,官職就越發貶值。
就如同政衡親歷過的喚作備中守的敵人已經超過了三個,新見貞經、多治目經孝、莊為資,那些自封的或則祖上曾經發達過留下來的名號更是多達十余人,如果召開大評定會議的話,大聲喚一聲備中守的話起碼會有十多人站起來回應。
人在藤次郎出生三天后,政衡有了第二個孩子,佐紀生了一個女孩,在眾人的祝福聲中,政衡為這個新出生的女兒取名為阿鶴。許多家臣在阿鶴誕生后稍稍舒了一口氣,如果接連短時內出生兩名男孩,對于人心稍未穩固的伊達氏來說并不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他們正因為明白,所以才不愿意看到兩個男孩同時出生來爭奪嫡子的位置。
政衡何嘗沒有這種感覺,佐紀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可是她的出身決定了她的孩子難以得到家臣們的認可,一個女孩的出生瞬間化解了家臣們的顧慮。
主上有后,全國大喜,一時間整個備中國都陷入了一種狂歡的氛圍中間。在政衡為兒子請滿月酒的時候,更是賓客盈門。政衡現在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他的傳奇崛起經歷傳出去后,更是引起許多人的關注,到處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十八歲的一國之主,還是一名從小土豪獨自一人一步步邁上權利巔峰的年輕人,不免引起了許多人的眼紅嫉妒,不過嫉妒歸嫉妒。趁著政衡請滿月酒的機會,前來結交賀喜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其中也有一些讓政衡忍不住遐想的家伙出入人群,來自備前國的宇喜多忠家就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兄長為何要派遣他來,其中是否有什么yīn謀詭計。
朝廷和幕府也沒有拉下,他們果然如同政衡所預料的那般出現在了備前國鶴城的會客廳,留下了大量官職任由政衡挑選,當然最高也不過是從五位下的官位,當然那公卿暗示的意味非常濃重,只要出得起錢,就算是正五位下的官位也不是不可以。
政衡從中挑選了一個彈正大忠的正六位上的官職,他對于“彈正忠”這個通稱相當有喜感,威名赫赫的戰國三彈正“逃彈正”高阪昌信,“攻彈正”真田幸隆,“槍彈正”保科正俊,織田信長的彈正忠的名號,該職位有著“糾正一切惡徒”的意思,比起其他官位來對于現實主義的政衡來更具有象征意義。
只是政衡滿意了,京都來的公卿苦逼了,一份官位一分錢,雖然勝在量大,可是連主家都挑了一個正六位上的官位,他的家臣們哪里還敢逾越,就算是有錢也只能夠忍著,乖乖的按照知行多少在正六位下到從八位下間挑選。
到最后結算了一下,方才發覺總共七十三位家臣的官位總價竟然比不得伊達植宗的從五位上陸奧守一人的高,當然其中差價最大的原因是時間,官位隨著時間的推移貶值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人逢喜事jīng神爽,不僅擁有了一兒一女,還獲得了“伊達彈正”這樣酷的名號,秋收的順利進行也讓伊達氏的財政危機安然度過,限刀令也在有條不紊的執行著,整個夏秋,政衡的rì子都過得相當愉悅。
只是有些人總是會在你不經意的時候來惹你一番,備后國福岡地區突然傳來了聚集兵馬的號角,政衡突然想到了軟禁在城內的一群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