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政衡避暑居住在伊達彈正館已經四五天時間了,還真是做到了清心寡欲常伴青燈古佛的地步,心中難免想起家中的嬌妻美眷,心情抑郁,一陣大雨傾盆而至,山風吹拂,暖氣上涌,單衣下寒氣滲身。遠處瀑布在風中哀鳴,其間夾雜著起起落落的誦經聲,聲音渾濁凄涼。此情此景,愚蠢冥蛉之人尚且懂得悲傷愁嘆,何況多情善感的政衡。他輾轉反側,毫無睡意。
夜深之時,大雨更是急切,內屋里的隨駕侍女也在誦經,念珠碰撞矮幾之聲,隱約可聞,不時還有衣衫擦拭的聲音。
如果是往常的話政衡會是一聲微笑潸然離去,只是住了四五天的獨居后他的心性正式到了最為急切的時候,要是能夠熬過最艱苦的時候怕是很快就能夠頓悟得到佛祖的感召成為一名虔誠的門徒,只是他現在的雜念太多,讓他無法短時間內清凈下來,又聽到衣衫擦拭的聲音,難免不會想到常常在夜晚發生的事情,喉嚨里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嘴角微微翹了起來,笑容顯得異常的詭異。
政衡還沒有到饑不擇食的地步,深更半夜跑到侍女的房中尋找快感,他再一次返回了齋堂,笑了一笑,跪坐在榻榻米上,喊了一句,睡眼迷離的助五郎出現在了門外,他是政衡的隨侍小姓,一直都在隔壁睡覺,早已經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穿好了衣裳,又聽到政衡的呼喊聲,他便匆匆的趕來詢問有何事,聽聞是想要吃點夜宵,便再次匆匆的趕到侍女的館舍要求還在誦經祈禱的侍女們起來做夜宵。
政衡輕輕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慢的等待著夜宵的到來,他微微閉著獨眼,好似在想著事情一般,心中想著自己的計謀中還有沒有缺點漏洞,好一一補全。突然他睜開了眼睛,對著門口隨侍的助五郎說道:“助五郎,你先回去休息吧,天亮后就沒有休息的時間了。該是收網的時候了。”他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是啊,該是收網的時候了。雖然有一些勉強,如果再忍耐一點時間的話,將很可能獲取更大的利益,只是高利益定然伴隨著高風險。現在的伊達氏禁不起高風險帶來的危機,備中國也禁不起因為騷動引發的混亂動蕩。所以一定要控制在倉敷地區,將禍事引到備前國去。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才是政衡這個計謀的最大利益處,只是一旦事情擴張開來,將會是一場災難性的巨大危機,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備中國局勢就會崩潰。伊達氏元氣大傷,三四年內無法恢復,這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政衡心中隱隱有一點控制不住的感覺。他前世的時候是一名宅男,這一世大部分時候連打醬油的資格都沒有,窩在山野當一個野僧。真正開始當家做主也就一年多的時間,走上歷史的宏圖大道也就不到二三個月的時間。他指揮小規模作戰或許可以依靠前世的戰術戰略的小聰明一步步的獲取勝利,甚至于大捷,可是面對國與國的對決的時候,雖然倭國的國與國之間的對決也就是相當于前世的時候縣級政府和另外一個縣級政府之間的對掐。可就算是如此,連村小隊長都沒有擔任過的政衡猝然間竟然成為了縣委書記,還是縣黨委、政府一把抓的大人物,還是免不了的憂心匆匆,要實實在在的作出幾樣大事來實在是一件困難重重的事情。雖然前世的時候上論壇的時候插科打諢天南海北的胡吹當一個縣委書記也就是一件吃飯喝酒的簡單事情,可是真正當了才知道困難重重。特別是沒有健全的體制下,上面沒有人制約,下面也沒有制度可以悠閑的打打岔混混日子。
前世的時候政衡也不是沒有看過官道的小說,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官道的小說內容建立在一個健全的體制下。每一個官職都只是體制下的一個職位,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點能力甚至是背景上位都能夠勝任,只要事情不出體制的規格都能夠做到,僅僅只是做到,要做好就要看這個人的能力和背景了。可是現實就是伊達氏從來沒有建立過嚴格的制度,政衡也不像其他大名豪強那樣從容地從父輩接過交接棒成為家主的,手中有一批用得著的家臣,一切都是政衡一步步干起來的,雖然現在看起來還沒有出錯,可是這都是建立在政衡還能夠掌控全局的情況下,一旦政衡出現控制不住的情況,其他人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這才是政衡所擔心憂愁的事情。
心緒的不穩使得原本涌上心頭的漸漸散去,政衡的獨眼緊閉,眉頭不禁跳動,現在的局勢顯然還在控制之中,只是一旦出現變局,他所擔心的只有兩件事情,一是毛利元就不顧毛利隆元的性命安全執意出手攪渾備中國這潭混水好渾水摸魚,二是真言宗御室派和天臺宗勾肩搭背組建軍事聯盟,甚至于邀請最難纏的一向宗出面攪合,不管是哪一件事情都會引起巨大的波動。
政衡微微心忖道:“毛利元就,只要你不執意動手的話,一二年內我是不會出手截斷你的后路的,甚至于在嚴島合戰爆發的時候我還會暗地里推你一把。可如果讓我難堪的話,哼哼,死也要拖著你一起下地獄。安藝國和備后國的一向宗、播磨國的天臺宗、備前國的日蓮宗再加上備中國的真言宗,再加上攝津國的一向宗,沒有想到四個宗派的利益糾纏在了一起,只要毛利元就能夠安穩住安藝國和備后國不要讓一向宗涌來的話,局勢就能夠引向備前國。以本就不穩定心不向我的東備中撬動備前國一同動蕩起來,我就能夠限制宗教的影響力,在尼子晴久沒有進軍備前國之前獲取西備前的豪強歸心,只是一定要將影響力穩定在東備中,嗯,明日雨后便啟程向高松城前進看看我的便宜老岳父。”
“殿下,夜宵送來了。”一聲輕聲的呼喚打斷了政衡的思緒,夜宵,倭國本沒有夜宵一詞,這是政衡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個證明,他是外來人的證明,當然還只是局限于少數幾人之間,并沒有像其他如同一日三餐的規定一般廣為流傳。
一個不經意之間的舉動常常帶來巨大的變化。
吃夜宵和一日三餐在政衡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卻帶來了一個惡果,那就是伊達家好像從來都在擔心著糧食不足的情況。也因此為了滿足日益增加的胃口不得不加倍努力在自家的土地里刨食,還是無法滿足后就開始擴張土地,用更多的土地來滿足胃口,伊達家因此在外人看來充滿了攻擊性,這也是政衡無法控制的事情之一。一日三餐帶來的結果還有就是家臣和士卒的面貌完全不同于其他有力國人和大名手下的普通面貌,強壯和紅潤,這是每一個看到伊達氏足輕的人首先能夠想到的詞匯。一個強壯有力的足輕能夠戰勝三四名面帶菜色的足輕,一個永遠不用擔心饑餓的武將能夠發揮出十成的武功獲取更多的功勛。
司馬光的《資治通鑒》中有“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正是說的此理,伊達家的人們已經習慣了一日三餐的日子,再讓他們回到一日兩餐,甚至于還要沒有油鹽的日子怕是比要了他們的性命還要痛苦。一日三餐換來了家臣和足輕的絕對忠心,使得家臣和足輕更加愿意跟隨在伊達政衡的麾下,沒有人能夠挑撥離間他們的關系,誰知道換一個主子還能不能帶來足夠的糧食來滿足他們日益加大的胃口,饑餓帶來的面帶菜色也帶給他們一個不大的胃,可是一旦放開了的話胃就會急速的增大。
“咔”的一聲門開了,政衡睜開了眼睛,只見得門口瑟瑟跪著一名少女,只見得她渾身都被雨水淋濕浸透,頭發濕漉漉地占在額頭和臉上,看起來有些狼狽,淋濕的衣服也是緊緊貼著身體,以至于身體的輪廓完全呈現在了政衡的眼前。完全和許許多多的倭國女子一樣身材都普遍苗條,顯得有一些瘦弱,這都是常年一日兩餐的結果,就算是現在不用為了飲食憂愁,可是也無法改變常年帶來的后果。但是在政衡的眼中,她還是不缺乏女性特有的婀娜曲線,腰肢柔韌纖細,胸部雖然不大,但是因為濕衣服緊貼著露出了倒碗型的輪廓,還有兩個倒碗中間凸出的兩點形狀,卻是別有一番韻味。
政衡銳利的望著少女,問道:“你叫什么名字,父親是誰?”他已經記不得眼前的侍女的姓名,來自何處,隨侍的侍女一般都是出身豪族的女子,她們大多是在政衡攻下松山城后塞進來的。
少女低下頭伏在了雙膝間身子還在發抖著,不知道是雨淋得身體發冷還是嚇的,或則都有吧,她低聲回道:“美菜,撫川城藤井資任的小女兒。”
政衡“嗯”的發出了一聲鼻哼,他記起來了。撫川城算是伊達氏最靠近備前國松田氏的領地,位于足守川和旭川的結合部,撫川城主藤井久任,哦,和筑造撫川城的第一任城主同名,他是受到了松田氏的打擊,甚至于連嫡長子都死在了戰場上,可以說是已經壓迫到了角落,這才送小女兒來的企圖獲取伊達氏的支援緩解撫川城的壓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