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暗青色足具的清河篤太郎,操著缺了口的長太刀,伏在林子里注視著前方的河畔。他的身旁還有近百的足輕,其中竟然全都是銅山眾出身,是政衡的精銳中的精銳,銅山眾人數一開始也就二百余人,經過數次合戰和挑選后現在只剩下了一百五六十人的樣子。此時此刻此地竟然出現了近百的銅山眾,足以說明他們的任務的重要性。銅山眾自從成軍后便一直都是伊達家的先鋒軍和定海神針,政衡非常信任他們,給予他們最好的裝備,最好的食物,甚至于還給予他們最好的女子挑選成為妻子,讓他們沒有后顧之憂。伊達家最好的防御裝備就是從石蟹山城中獲得足具,他們身上穿著的暗青色足具就是,最強大的攻擊武器就是從新見貞詮守中繳獲的二十余門鐵炮,他們有一小隊人手中拿著的就是。雖然他們的射擊能力相當的差,可是在政衡的教授下勉強可以對著空氣發射,這就足夠了,鐵炮最大的用處就是威懾和恐嚇,能夠發出巨大的聲響就可以起到威懾恐嚇的作用了。
正當清河篤太郎等待著朝倉城或則楪城前來援救粒根城的新見軍的時候,在山巒的另外一角果然來了一群一百五十余名足輕,領頭的正是新見家的現任家主新見兵庫介貞經,在他身后跟隨的就是新見七本槍剩下的三人,秋庭貞庭死在了梅川院,大久保經實在攻略土井城后被新見玄蕃丞擊殺,粒根經允現在還關押在粒根城內,朝倉經國與重藤千秋聯合在了一起與新見貞經漸行漸遠,現在就只剩下了三人分別是長坂閑齋、鵜飼經賴、渡邊政,他們現在是新見貞經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之一。跟隨在他們身后的一百五十名新見家足輕個個看起來精神還算不錯,和政衡以及許多人想象中的頹廢不同,不過從他們的嶄新裝備可以告訴人們,他們只是一支沒有經過戰爭的部隊,刀具槍械都是嶄新的沒有經過砍殺的連些微的缺口都沒有,一旦碰撞過硬物就算是名刀名槍也會出現些許的缺口,只不過看起來他們的樣子非常的嚇人,具體的戰斗力如何誰也沒有把握。
除了一百五十名新見家的足輕外,在他們的左右還各有一支二百余人的隊伍,他們都是新見貞經從楪城附近拉來的農兵,裝飾完全一副農民,有些人連一副完整的足具都沒有,指望他們擁有戰斗力好比指望母豬能夠上樹。
渡邊政望了一眼狐假虎威的農兵,嘴巴砸吧了一下,說道:“這些人還是不帶來的好,一旦被沖擊只會沖散我們的陣型。”
長坂閑齋點點頭,嘆了一口氣說道:“誰說不是,可是敵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如果不運用人數上的威懾的話我們實在沒有把握取得最后的勝利,如果這個時候僅僅憑借著用鮮艷武具暫時拼裝起來的足輕,很可能吃虧的還是我們,新見家已經吃不起虧了。”
鵜飼經賴神色一黯,低聲喃喃道:“就看這一次了,勝利了還好說,如果失敗了…不敢想象啊?!”
正當幾名家臣感慨萬千,新見貞經期待著只要突襲正在圍攻粒根城的伊達家一舉成功的時候,清河篤太郎壓了壓手,低聲喝道:“弓箭手準備,先給他們來一次弓箭射擊,鐵炮手等待。”他望著緩緩前進的隊伍,耳邊聽到噪雜腳步的振奮的聲音,知道自己的戰功終于來了,他看到的并不是數倍于己的敵人,而是一個個的戰功,手持著一把重藤弓,這是政衡賞賜給他的,其他的足輕卻沒有他那樣的好運,多是一些丸木弓。
“弓箭手準備!”清河篤太郎的手舉了起來,四十來名弓箭手舉起了手中的丸木弓,搭上了一支弓箭指向了山下緩緩沖上來的新見軍的人群密集處。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齊射!”清河篤太郎的吼聲響起,弓箭手開始他們的射擊,四十余支弓箭“噠”的一聲射了出去,只是效果如何要看天老爺如何安排了,也就是說要看運氣的了。
還好,運氣不錯,四十支弓箭有十三四支箭射中了目標,其余的紛紛在中途掛在了松樹上。
新見家打頭的正是穿著嶄新足具的足輕,是來自楪城的守備軍。他們絕大多數沒有參加過真正的大戰,他們緊握著武器,一個個微微張著嘴,心臟都在劇烈跳動著,只是弓箭射中他們其中一些人的時候本以為要被射死了,那些弓箭只是掛在了新足具上顫顫巍巍的彈跳了兩下就安靜了下來,只有一個倒霉蛋被彈起來的箭羽掛花了臉頰,成了唯一一個受傷的士兵。
長槍手們歡呼著步伐變得穩健起來,目光惡狠狠的往山上朝著射向他們弓箭的敵人,如同一頭頭嗜血的老虎。
山上的弓箭手由于居高臨下的關系又是散射了兩次,還是沒有讓一個新見軍士兵受到嚴重的傷害,清河篤太郎汗水布滿了額頭,只得放棄了用弓箭進攻,大吼一聲:“上板甲!”他知道敵人要發射弓箭了,便奔跑著讓那些弓箭手放棄射箭紛紛拿起擋在他們前面的一塊塊木板。
新見貞經看到伊達軍沒有給他們造成多少傷害,心中大定,立即惡狠狠的大喝道:“可惡的混賬東西,射,射,給我射,給我朝著有人的地方散射!沖過去,沖過去!”他沒有使用齊射,他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攻破眼前的這群伏兵,然后沖到粒根城去。
“叮叮叮咚咚咚啪啪啪”的聲音在木板上響起,散射比起齊射來整齊性上面要差了許多,可是威力和攻擊力上面要提升不少,最起碼沒有多少箭矢半路上被樹掛上,大多射到了木板上,當然這個也有距離的緣故,這個時候雙方的距離不足五十步。
木板和木板之間還是有空隙的,這些孔隙就成為了威脅最大的地方,有四個倒霉蛋就這樣死了,他們全都是被弓箭射穿了脖頸和腦袋死得不能夠再死。
“終于到了嗎?盾牌拉開,鐵炮隊站射!”清河篤太郎的聲音如同實質一般的響起在山丘上,一股不安的情緒突然涌上了新見貞經的心頭。
“不好,快躲!”新見貞經一聽鐵炮就想到自己的那些被奪走的二十多門鐵炮,立即掇起一塊木板就躲藏了起來,跟隨在他身后的長坂閑齋本想也躲藏起來的,只是他的目光呆滯了,朝著那黑洞洞的長棍子看了過去,聽到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朝著身下看了一眼,腹部的鎧甲洞開,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眼前一片黑暗。
“砰砰砰!”二十多支鐵炮冒出火花,在射擊精度靠運氣的齊射中竟然有一人將七本槍之一的長坂閑齋射殺了,還死得不能夠再死了,眾人紛紛開槍,沖過來的時候太過密集了,一顆有一顆鐵彈射進了他們的身軀,慘叫聲,鐵炮的轟鳴聲,白色的煙塵,叫喊聲一下子應該鐵炮的聲音寂靜了下來,只是聽到鐵炮的轟鳴聲在空氣中蕩漾。
“好!”聽到山丘上空響起的雷鳴和白色的煙霧,正在粒根城下督戰的政衡握緊了拳頭大聲喊叫了一聲,隨即大聲喊道:“野山益朝、陶山真兵衛立即攻城,其他人等與我一同前往追殺援軍!”他已經從貼炮聲中想到了戰局的變化,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一個新武器的出現決定了一場合戰的勝利,鐵炮的出現將是決定性的,今天過后,鐵炮這種新式武器將會被西國廣泛的運用起來,也將成為那些大名土豪夢寐以求的武器,保駕護航的武器。
勝利已經向他揮手一般,政衡發動了全軍出擊的命令,他明白這個時候正是最好的攻擊時刻,一旦讓對方緩過神來,鐵炮的速度緩慢弊端就會無限的擴大,只有一時間打得對方無還手之力方才是鐵炮使用出現的時機。
粒根城內外的戰鼓隆隆,除了野山益朝和陶山真兵衛各率百余人圍攻粒根城外,其余的士兵全部投入了鐵炮聲響起的戰場,駐扎在竹野山上的預備隊也開始緊趕慢趕的趕來,政衡此刻明白正是決定最后勝負的時機到來了,鐵炮的雷鳴正是決定勝負的時機的到來。
隨著一聲令下,清河篤太郎也已經沖殺了上去,鐵炮隊們只是留下幾個剛剛在射擊中受傷的倒霉蛋外全部抽出了長槍殺了出去,他們對于鐵炮的操持還不熟悉,還無法短時間內坐到連射,不過在他們訓練的時候第一次聽到鐵炮聲響的時候也是驚呆了,可以想象新見家的農兵們會是什么樣的表情,驚駭的表情,連想要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了。
新見軍的士兵不斷發出慘叫,摔倒在山坡上或則掛在了松樹上,長槍隊已經沖了上來,開始收割那些想要逃跑的步卒,弓箭手們紛紛拿出了太刀,這個就可以看出銅山眾的裝備如何精良,連弓箭手都擁有太刀這種武士才有的兵器。
新見貞經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鐵炮的出現讓他的一切努力都化為泡水,本以為奇襲定然能夠取得最后的勝利,最起碼能夠將伊達家趕回鳶巢山城,只是一切都被鐵炮破壞掉了。看著整個戰場上,倒是都是被伊達軍追殺的士兵,他的這些士兵,新見家最后的兵力,現在,一個個都成了喪家之犬,只顧得逃命,根本不敢反抗。要是反抗的話,不用片刻,就會被四五個長槍兵圍攻捅得渾身都是洞。
這如何是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新見貞經不經意之間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朝倉城,期待著朝倉城能夠盡棄前嫌前來援救,他們是他的最后一線生機,那么還是逃跑吧!
新見貞經在內心里拼命地掙扎著,拼命地想著辦法逃過這一劫,如果沒有出現鐵炮前他還有點信心抵擋住一天的時間,等到援兵的到來,可是出現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時候他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逃跑,對,還能夠逃跑。新見貞經在混亂當中逃了出去,逃向了人跡罕至的吉備山脈,向著出云方向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