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吹過,卷動著四周的草尖,不遠處大地忽然間開始了一絲的抖動。
政衡率領著近六百足輕的隊伍將本陣放置在了見坂山城面向粒根城的要道的小山頭上,這座小山頭沒有任何名聲,甚至于當地人都沒有給這座小山頭取任何名字,連自己都吃不飽飯哪里還有閑工夫給一座三四十米高的墳頭一樣的小山包取名字。
政衡此時此刻站在這座無名小山頭上,感受著從神代川傳來的山風徐徐的吹在他的臉上,太陽終于西斜了,炙熱的驕陽開始漸漸隱沒在吉備高原的群山當中,黑夜很快就會來臨。
在黑夜來臨前或許可以對見坂山城來一次試探性的攻擊,政衡如此想著。正要做出改變的時候,見坂山城的大門突然打了開來,在政衡等人的目瞪口呆當中,神代川聯軍方面竟然放棄了見坂山城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放棄了見坂山城堪稱堅固的城防,出城開始集結在小山頭前沿數百米處,似乎要大打一場的樣子。
實際上他們做出來的動作就是想要一場野戰的樣子,一面面畫著各種家紋的旗幟出現在了隊伍當中,各種各樣的家紋交相呼應,按照各自家族橫向分成了二十幾列布在了小山頭前沿,長短不一的長槍對準小山頭。
粒根經允閃動著眼睛望著距離小山頭不超過三四百米的陣列,神色頗為疑惑的對著身旁的朝倉經國說道:“朝倉君,他們為何要放棄堅固的見坂山城出城野戰,本來我還有點懷疑伊達殿能不能夠憑借著缺乏訓練的降兵取得最后的勝利,可是現在我倒是不擔心能否取得勝利了,而是能否取得多大的勝利?”
朝倉經國同樣的點了點頭,吸了一口夾雜著青草味道的山風,回道:“見坂山城正好卡在神代川的拐角處,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僅僅憑借著六百來人的部隊是難以對見坂山城形成合圍的,也無法繞過見坂山城直取其他城砦,也不清楚他們是怎么想的,還有你看看天色,怕是他們集結完畢天色都黑了。”
剛剛前去安撫士卒的重藤千秋聽到了朝倉經國的話語,也露出了深深的疑慮,生怕見坂山城有什么幺蛾子,仔細瞧著小山頭前面的旗幟,企圖從旗幟中瞧出一二來,一邊點一邊說道:“全都是神代川的豪族國人勢力,沒有其他的勢力啊?”
此刻一名本陣的傳令兵來到了三人的面前下達了政衡的最新命令,三人聽到政衡的命令全都驚愕了一下,眼中露出難以言表的神色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還是朝倉經國略略嚴肅的說道:“重藤君,監視見坂山城的工作就交給你了,其他人與我一同建灶燒飯準備晚餐。”
沒錯,政衡下達的命令就是準備晚餐,本來政衡還企圖在天黑前給見坂山城一個小小的驚喜,可是見坂山城方面卻是給了政衡一個天大的驚喜,在沒有得到任何其他情況下政衡也不得不謹慎起來,生怕神代川聯軍方面有什么幺蛾子有什么扭轉戰局的后手,下達了目前為止最好的決定,不管他。小山頭雖然不高,可是畢竟是一個山頭,在失去了見坂山城的地理優勢后,現在占據地利優勢的不是神代川聯軍,而是伊達軍。
如果神代川聯軍企圖進攻的話他們就要跑上三、四百米的距離然后沖上山頭去和布置在山頭上的伊達軍干架,在天色越來越黑的情況下誰能夠做到,就算是政衡最得意的銅山眾也不會那樣干,誰損失的起。
特別是神代川聯軍擁有二十多號互不統屬的頭頭的情況下,讓誰第一個出擊都能夠吵翻天去,更何況用了一盞茶的時間還沒有集結完畢就可以看出神代川聯軍方面有多么的拖沓。
竟然在開戰之前建灶燒飯做晚餐,在聽到這樣的命令后全都有點愕然,可是跑了半天的時間還真有點餓了,整座小山頭開始煙霧渺繞起來,飯香彌漫整座山頭,只是還有近半的兵馬全都觀察著山下的神代川聯軍。
山頭上,政衡喝著一碗野菜勾勒的泡飯,完全沒有一點兒戰前的緊張,反倒是有點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感覺,抬起頭看到巖瀨小五郎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笑道:“小五郎,不用緊張,現在緊張的不應該是我們,而是他們。”說著不再理會巖瀨小五郎,的確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和他一樣看透事情的本質,也不是每一個人在面對不可預知的情況下還能夠如此鎮定的談笑風生,這就是人的不同,有些人天生就會同伴的靈魂人物,而有些人只能夠依附在別人的身旁。
這種人通常自我意識較強,同樣都具有旺盛的野望以及對生命力的渴望,在性格方面則是偏向于樂天派,且能夠說服身邊的人跟隨在他的旁邊不離不棄,還能夠常常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政衡在面對神代川聯軍難以琢磨的舉動之后并沒有緊張的布置軍陣,也沒有退出山頭拉開距離,更加沒有發起試探性的進攻,而是選擇了誰都沒有想到的吃晚飯的舉動。
這樣的舉動就算是伊達軍從上到下都無法理解,可是憑借著對政衡的遵從沒有一人提出疑問,全都默默的執行著政衡的命令,只是心中更加提防著來自神代川聯軍的下一步行動。
伊達軍的舉動也徹底震驚了神代川聯軍,在面對伊達軍如此奇異的舉動后,神代川聯軍上至吉良常陸守、丹后守、羽場經嘉、新見貞經等人,下至小小的足輕都緊張兮兮的看著伊達軍大聲談笑著的惡劣行徑。
是的,伊達軍在這種時候做出這樣的行動來是非常惡劣的,讓人難以忍受的。不要忘記了,神代川聯軍方面也沒有吃晚飯,羽場經嘉對于糧食方面的苛求是讓人無法忍受的。
伊達軍平常的時候都擁有一天三餐的常例,按照政衡的理解有力氣才能夠辦好事,一天三餐常例促使伊達家的糧食負擔是相當重的。要不是新見貞經這個大好人儲蓄了大量的陳米雜糧的話,不用到冬天伊達家就得破產,這也是政衡無法抽調大量足輕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其他家族都沒有如此好的待遇了,一天二餐是常規,每五天餓上一天也不是奇怪事,經常處于半饑餓狀態。這里說的還是特權階級,也就是武士們,據野史傳說豐臣秀吉還沒有發跡前,他的正室夫人寧寧還挖過野菜。
連統治階級都如此悲慘,更不用說被統治階級了,就更加不堪了完全處于饑餓狀態。
這也是為何政衡提出了六公四農這種在天朝立刻就會爆發農民大起義的農制被奉為賢君圣侯的原因,也是為何能夠得到手下們的絕對忠誠的最根本原因,跟著政衡最起碼連低級足輕都不用挨餓,低級足輕難以撼動,就算是想要謀反也沒有謀反基礎,這就是所謂的從下到上。
在饑餓的時候看到別人大吃大喝,自己卻只能夠吞咽著口水勒緊褲腰帶,這是多么惡劣的行徑,比起四面楚歌還要惡劣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