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瀨戶內海的海風吹過繁忙的大阪港,海鳥從蓮如寺的樹林一路啼叫著朝著大阪本城飛來。周圍已經儼然一副夏日景象,頭頂的綠葉迎著微風輕輕搖動,護城河里的水已經漲到了河沿,站在河邊便會濕了褲腳。
蓮如寺是新建的,那兒原本是蓮如上人的舍利塔所在。本愿寺十二代法主教如和他的母親如春尼的懇求下,在得到了政衡的首肯后,在大阪城的西側建造了一座很小的寺院,取名蓮如寺。供奉著蓮如上人的佛像,舉行了開光典禮。蓮如寺規模很小,供奉也不多,不過對于本愿寺的后顯如時代來說好處多多,起碼得到了官方的認可,不再是人人喊打的嗜殺前代天皇的朝敵。
對于政衡來說,在百廢待興的百事中,宗教已經漸漸排在了前列,特別是大量的佛宗在永祿之難中破滅,使得畿內權力達成空前真空,給予了伊達家上下其手的機會。
對于重建中的宗教事務,政衡也是小心謹慎,不想再出現一個凌駕于世俗權力之上的宗教集合體存在。
這也是他要扶持本愿寺的緣由之一,永祿之難,本愿寺站在了大部分佛門宗教的對立面。
新的伊達領已經漸漸上了正軌,永祿之難不僅狠狠打擊了各地的宗教勢力,也將地方上的家族勢力橫掃了一遍,大量的有主無主之地出現了空缺,使得新的統治者忙碌程度大大加大。
如果是其他的家族,恐怕早已經被眼前的工作給拖垮了。還好,以武士和侍從之多聞名天下的伊達家,雖然還是有點兒手忙腳亂,但是很快便貫通條令,妥妥當當。
事實證明,擁有一套完整的警察系統和諜報系統,對于一個擁有龐大領地的新政權來說至關重要。政衡坐鎮大阪城,他就能夠對領地內外的事情了如指掌,不斷的接到各類消息。
警察系統關注民生,諜報系統關注上層和外部,擴張了隊伍的服部眾和戶澤眾一東一西,利用快速發展的驛站系統快速傳遞著消息,上杉謙信、武田信玄、北條氏康、今川義元的戰爭陷入了焦灼,四方圍繞著河越城一線你來我往打個不可開交。在北九州,大內義長、龍造寺隆信和大友義鎮同樣不安歇,紛爭不斷,全都想要分出個勝負來。
接下來的消息讓政衡唏噓不已,大內名將,追隨大內義興、義隆、義長三代的筆頭家老冷泉隆豐,在大內義長出征后不久便在軍中發急病逝世,這件事情將會產生一系列不可預知的影響。
政衡唏噓之余,也非常關注。
因為冷泉隆豐在伊達家中還是有一些人緣,也正是冷泉隆豐的斡旋使得大內義長在面子上表達了對伊達家的順從,一旦冷泉隆豐病逝,兩家將會何其何從為未可知。
接下來的消息更是讓政衡驚訝不已。大內義長在得知了冷泉隆豐病逝的消息之后,不僅沒有停止前進的腳步,反倒是加緊了進攻的步伐,在數日內連續攻破高田、竹田、富來多座城堡,直逼大友義鎮的重臣家老奈多鑒基的奈多城。
政衡突然有一種故意引誘大內義長深入腹地的感覺,高田城的吉弘鑒理、竹田津城的竹田津鎮恒、富來城的富來鑒忠俱都是聞名遐邇的勇將。
特別是吉弘鑒理乃是豐后三老之一,軍事上擁有出眾的表現,從大友義鑒時代的勢場原之戰擊敗大內家開始,吉弘鑒理的勇名便開始流傳。況且,這幾座城堡全都是堅固的石城,如何能夠在短期內就陷落。
政衡敲打著桌面,他有一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兩場和他看起來沒有直接關系的大戰,可是不管是東面的上杉謙信、武田信玄、北條氏康、今川義元還是西面的大內義長、大友義鎮、龍造寺隆信,都將分出一個足可以挑戰伊達家的強者出來。如果兩家達成默契,一同向伊達家發難的話,政衡還真會有顧此失彼的感覺。
戰國亂世,一切都以軍事化為重,可以說民生經濟全都逐步轉化為軍事化,就算是已經隱隱約約成為天下人的伊達家也不例外。軍備生產是整個國民經濟的中心。
政衡手指一停,在紙上隨意寫了幾個字,然后對著侍從吩咐道:“召野山益朝入城。”
不一會,野山益朝抵達。
政衡首先將得到的情報交給野山益朝,等了一會,野山益朝放下情報沉思了片刻方才說道:“根據所得到的情報,臣下不看好大內義長此行,怕是會遭到一場慘敗。”
政衡點了點頭,兩人的意見相同,沉吟了一會,問道:“四團重新集合需要多長時間?”
四團自取得四國島之后并沒有解散,反倒是在四國各地鎮壓不滿,政衡的問題,再結合前面看到的情報,野山益朝目光一凜,他知道了政衡召他前來的意思。
野山益朝沉思了一會回道:“全部集結規模太大定然會引起豐后大友家的關注,不過要集合一萬二千至一萬五千人的話,三天足矣,主要困難有兩點,一是如何登陸,二是糧食籌措困難。”
政衡道:“水軍會從岡山城起航,不用擔心糧食問題,不過在何處登陸倒是要考慮一番,貿然去府內港很可能撞個頭破血流,不過我會讓水軍先在周防灘和大友家水軍打一場,然后再考慮登陸。”
豐后國是大友家的根據地,雖然這一代家主大友義鎮幾年來屢戰屢敗,但是實力并沒有多少損失,在豐后國擁有豐厚的基礎,數萬人馬,實力依然不容小覷。豐后海峽很狹窄,越過海峽很容易,要在上面立住腳可不那么容易。
要知道伊達家登陸豐后國乃是客軍,一旦無法在短時間內站住腳跟,很可能會面對一波又一波的大友家兵馬來襲,只怕到時候伊達家會被趕下海。為了保家衛國,任何輕敵的想法都非常危險。
政衡在輿圖上指著一地說道:“敵亦往我亦往!”
野山益朝看去,笑道:“國東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