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要組建四團一事一經爆出立即沸沸揚揚,暗流涌動,有人認為是為了誘殺叛逆,但也有人對此深信不已,更為此竭盡心力,為籌建四團而忙碌不休。
野山益朝乃是侍奉伊達家三代的老臣,從很小就跟隨宗衡,后有侍奉信衡,在宗衡、信衡相繼戰死之后,侍奉還俗的政衡,在伊達家德高望重,功勛卓著,深得政衡的信任。
政衡要組建四團,首先就要挑選誰來擔任軍團長一職,他麾下家臣眾多,不過一直以來完全依靠政衡一人在支撐著。政衡就是伊達家的靈魂,一旦靈魂不在,伊達家恐怕難逃崩潰之厄運。
軍團長一職,政衡看來看去,還是只能夠選擇野山益朝來擔當重任為好,按資歷和年齡上來看,剛滿四十歲的野山益朝年富力強,還保留著干大事的沖勁,是不二的人選。
野山益朝接到任命之后,開始為組建四團奔走,他的資歷足夠,又有政衡的任命,誰也不會阻攔他的行動,不管是后勤還是軍方都滿足他的任何要求,組建四團一事速度奇快。
野山益朝首先挑選了三名年輕武士報告了上去,政衡看了一眼,沒有任何猶豫,大筆一揮,連這三名年輕武士熟悉的兵卒一同調撥到了野山益朝的麾下,成了他的與力。
岸和田城,楠木正成時代筑起的平城,在這兩年時間內數度淪為戰場,幸與不幸的是岸和田城都沒有毀于戰火,堅挺的熬了過來,如今再度發揮余熱,成為四團的集結地。
野山益朝接到了河內駐軍的來信。
四團的重要組成部分畠山高政害怕這是伊達家的誘殺計劃,企圖謀反,剛剛有了謀反的意圖就被他的家臣堵在了長藪城動彈不得,和畠山高政政見不合的畠山政能前來稟報。
四國征討尚未開始,畠山高政意圖謀反,謀反就謀反吧,竟然無能到被人堵住了家門難以動彈,這讓野山益朝對于畠山高政這位曾經叱姹風云的河內守護表示了鄙視。
不過四國征討還沒有啟動,就出現了畠山高政謀反事件,這對于野山益朝來說是一件不小的打擊,如果不能夠及時處理好畠山高政謀反事件,誰知道紀伊的那幫子地方勢力會不會輕視他,對他的命令推三阻四。
野山益朝雖然焦急,但并不沮喪。天下大勢在伊達家的這邊,畠山高政想要謀反,還沒有舉旗就被他的弟弟和家臣堵在了家里,不過他知道這件事情要立即處理,否則夜長夢多,誰知道雜賀眾會不會跟隨畠山高政一同謀反。一旦雜賀眾起事,他的四國征討就成了一個笑話,四團組建一事也將大大延遲,他的威信也將受到打擊。
野山益朝知曉他接到河內駐軍的書信,表明了政衡的態度,這件事情將會交給他全權處理。他知道,唯有雷霆手段才能夠震懾住紀伊人,讓紀伊人不敢冒出其他想法。
當野山益朝想著如何雷霆手段之時,一位二十出頭,英氣勃勃,器宇軒昂的年輕人來到了野山益朝的面前,行了一禮,朗聲稟報道:“清水長左衛門宗治奉命前來報到。”
野山益朝抬起頭來眼中掠過了一絲贊賞之色,神態間對于眼前這位年輕人頗為看重,這位年輕人正是他挑選的三位年輕武士之中的第一人,也是他親自向政衡求來的武將。
清水宗治男大十八變,野山益朝初見之時還是一個黑黑瘦瘦貌不驚人的少年郎,現在已經成長為英姿勃發的青年武將,年紀輕輕就在多次合戰中取得戰功,深得政衡的器重。
此次上洛,清水宗治沒有跟隨著一同上洛,他擔當福山城守備,前任正是野山益朝,讓清水宗治擔任此職正是出自野山益朝的推薦,可以說野山益朝對于這位年輕武將也是相當推崇。此次政衡任命野山益朝擔任四團長一職,詢問他與力一事,野山益朝第一個想到的正是清水宗治,不過政衡猶豫了片刻之后方才答應,足可見政衡對于清水宗治的器重程度。
清水宗治得到政衡的信任和器重,任意重任。再加上清水宗治還是石川久孝的族人,有如此種種背景撐腰,他的前途可說是一路坦途。高松石川家乃是備中大族之一,由于從開始就站好了隊伍,從來都沒有跟錯位置,雖然家主能力上平庸,可是看人極準,隨著伊達政衡崛起,高松石川氏搖身一變也成為了重要支柱,更何況石川久孝沒有嗣子,原本視清水宗治為養子,雖然政衡橫插一腳沒有做成養婿子,還是得到了石川久孝的大力支持。
清水宗治年紀輕輕,有戰功有背景,前途不可估量,更讓野山益朝看重的是這名年輕武將還擁有普通年輕人沒有的成熟和穩重,任誰擁有雄厚的背景和戰功都會傲嬌。
只要接觸過一段時間,誰都知道清水宗治是一個謙恭、穩重的年輕武將,這在年輕武士中是比較少見的,否則野山益朝也不會推薦清水宗治擔任監視九州大友、大內家的重任。
清水宗治接到任命之后,馬不停蹄的趕到了京都,首先前往本國寺向政衡述職,然后趕赴岸和田城向野山益朝報到。由于他隨時準備著上洛作戰,不像另外兩名年輕武將那般要交接事務,路程雖遠,卻是第一個前來報到的。
野山益朝將案上的書信遞給了清水宗治,問道:“長左衛門,你先看看這封書信,看看有何見解?”野山益朝原本還缺少一位領軍作戰的將領,現在自己送上門來了。
清水宗治接過書信,看了起來,神情變得凝重,沒有馬上回答,沉吟了片刻,話語中透出一股剛毅和肅殺之氣,道:“大人,高政和政能兄弟都不足以采信,不過不管是真反還是假反,都應該迅速撲滅。”
野山益朝神色如常,他望向清水宗治,道:“需要多少兵馬為好?”
清水宗治依舊是遲疑了片刻,這才慢慢開口道:“大人,如果僅僅是擊敗畠山高政一股勢力,只要兩三百精銳即可,不過我們要考慮到紀伊國的其他勢力,比如雜賀眾、根來寺、高野山的想法,兵力在二千人左右為佳,不多不少,正好處于震懾紀伊人的底線之上。”
野山益朝微微頷首,同意野山益朝所說。
紀伊國內的國人地方勢力大多是懼怕伊達家,而非不甘心服從,一旦兵力過多,恐怕引起大家害怕,到時候節外生枝對于野山益朝來說大不利,不過數量過少也不足以震懾紀伊人。
野山益朝立即任命清水宗治率領二千五百精銳前往征討畠山高政,清水宗治沒有推脫,立即領命,下去準備,當然更多的是接洽隨征的戶澤眾,知曉更加詳細的情報。
清水宗治率軍進入河內國境內后,馬上潛藏于山林之中,派遣戶澤眾開路,緩慢前進,他并沒有直奔長藪城,以最近距離攻打長藪城,而是繞著山林之中兜了一個圈子。
遙遙望見長藪城的時候,清水宗治一行竟然并沒有被人發覺,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畠山高政的身側而不自知,他派遣出去的難波傳兵衛帶著幾人返回來了,氣喘吁吁的叫道:“主公,長藪城外亂打一通,畠山高政拿那小城沒有半點辦法。”
清水宗治雙眼微微瞇起,一股凜冽殺氣洶涌而出,他不曾想到畠山高政竟然無能到如此地步,深深吸了一口氣,冷聲問道:“附近可有繞過去的小路,堵住他的去路,不能夠讓他跑了。”
難波傳兵衛面露難色搖搖頭道:“很難,谷地不大,湖澤處于正中央,長藪城靠近山崖,那座小城堵住了湖澤的另外一邊,想要繞到另外一邊,時間上怕是來不及了。”
清水宗治看了一眼天色,下令道:“既然如此,即可打起旗幟,發動進攻,不準放過一人。”說著他命令高市之允指揮前鋒團殺向西館,他坐鎮主力圍過去,不許放過一兵一卒。
面對呼嘯殺來的伊達軍,特別是看到揮舞的旗幟,畠山高政驚駭欲絕,他沒有想到伊達援軍來得如此迅速。畠山軍將士看到漫山遍野殺將過來的敵軍,無不大驚失色。
畠山高政哪里還有抵抗到底的勇氣,立即下令突圍,他沒有想要返回長藪城,而是轉向另外一邊突圍出去,意圖逃入山林之中打游擊,等待天下大勢變動。
堅守了兩天兩夜的安見直政看到援軍到來,大聲呼和起來,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放下吊橋,帶領著殘存的百余號人殺出了西館,殺向了驚慌失措四處亂竄的畠山軍。
被糾纏住手腳的畠山高政一時間無法突圍,驚駭欲絕之下早已經軍無斗志,伊達軍所到之處,畠山軍士兵望風而降,安見直政死死纏住畠山高政,力圖拿到最大的功勞。
畠山高政咬著牙,知道再不放棄麾下士卒,他就連自己也逃不出去了,可是他的略一遲疑,給了清水宗治圍殲他的時間,伊達軍已經將畠山高政團團合圍在了湖澤一小片區域內。
站在軍陣的外圍,清水宗治望著落魄之極的畠山高政,在畠山高政的身邊還有三名武士,外圍的反抗已經結束,頑抗到底的統統給殺死了,投降的被解除了武力綁縛看管了起來。
安見直政望著這位年齡比他小上一輪的伊達家將領,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謙卑的如同下人一般亦步亦趨跟著,恭敬道:“他就是河內畠山家的第十八代家主畠山高政。”
清水宗治突然對身側的井上資種問道:“畠山高政如何處置?”
井上資種原是莊高資的家臣,莊高資敗亡之后出仕野山益朝,成為野山益朝的雙壁之一,另外一壁是中村朝忠,井上資忠名為副將,其實是監軍的職務,清水宗治問他其實是問野山益朝有沒有指示。
井上資種毫不遲疑地說道:“他已經沒有價值了。”
清水宗治點頭,下令道:“傳兵衛,你傳令給畠山高政,給他一個時辰的時間,叫他切腹自殺。”
難波傳兵衛向著陣前快步移動,他看著湖澤岸邊的畠山高政,臉上沒有絲毫憐憫的表情,告知了他們切腹自盡的命令。
畠山高政哪曾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快的走到這個地步,可是他真的不想死啊,不過他最后的三位武士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存了死志,看著瑟瑟發抖的畠山高政,一人道:“主公,上路吧。”
畠山高政發出嗬嗬的聲音,想要求饒,卻無力發出聲響。其中一人說道:“主公,讓我們幫您上路吧,名門畠山氏沒有懦夫,道誓的子孫沒有懦夫,還請主公上路吧。”
說著一刀刺入了畠山高政的胸脯,畠山高政嗬嗬的聲音不停的抽搐著,另外一人拔出太刀,一刀砍下了畠山高政的頭顱,然后撕下了衣服將他的頭顱包裹了起來放在了面前。
干完了一切,三人各自找了一個地方切腹自盡。
清水宗治看著這一切,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吩咐道:“畠山家還是有一些忠義之士的,不用將他們的頭顱割下來了,找一地和畠山高政的尸身埋葬在一起吧,將畠山高政的頭顱帶回去。”
時當天正元年四月一日,河內畠山氏十八代家主畠山高政自裁于長藪湖畔。同日,長藪城開城投降。
畠山高政謀反被殺的消息迅速傳遍了近畿,紀伊國外的人們沒有多少反響,頂多是在茶余飯后多了一個自不量力的例子而已。可是在紀伊國內如同雷霆一般震懾人心。
雜賀莊的鈴木重意接到畠山高政的死訊時是第二天的早晨,更多的細節已經流傳出來,迅速撲滅了畠山高政的伊達軍徹底震懾住了紀伊國內的宵小們,鈴木重意明顯感受到了雜賀眾的情緒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