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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世間事態千百般(6)

  政衡撫摸著手中的武刀,低頭注目凝視,青黑色的刀身上,刀紋猶如叢云狀團團簇擁,呈現出海一般深邃的顏色。刀柄接口處有著俱利伽羅龍的浮雕,刀柄上刻有銘文,長船景光,顯示它出自名門。

  政衡撫摸著刀身,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小龍景光,傳聞它乃是楠木正成的佩刀,好一把忠刀。”《太平記》作為武士的蒙學,深深影響著每一個戰國時代的武將,《太平記》中將楠木正成描寫成智仁勇兼備的良將、忠臣義士的楷模,使得他的名聲大振。

  宮原正重恭敬地回道:“納屋的今井宗久同時還敬獻了松島之壺和紹鷗茄子以及一袋南珠。”他沒有將今井宗久獻給他的南珠私藏下來,而是很是大方的拿了出來,敬獻給了政衡。

  松島之壺,天下三茶壺之一,因為多處相似于奧州的風景勝地,松島而獲得此名。紹鷗茄子,天下四茄子之一,又名澪筑紫,因為此物乃是堺的茶人武野紹鷗所持有而得名。

  政衡仿佛沒有聽到宮原正重的話,他反復撫摸著手中的小龍景光,道:“它是楠木正成的佩刀,楠木正成雖然拿著它東征西討,最終還是被足利尊氏取了首級,斷送了南朝天下。”

  野山益朝問道:“聽大人的意思,這把武刀乃是不吉之刃?”

  政衡搖頭笑了起來,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將刀放進了刀鞘內,將它別在了自己的腰間。走了兩圈。高興地笑了起來。道:“果然很配啊,以后我的佩刀就是它了。”

  野山益朝抬起頭摸摸的看著主公,政衡哪里陶醉在豪奢之物之中,他已經在考慮下一次行動了。畿內大戰,足利尊氏創立的幕府和他所擁戴的北朝天皇系,不管石山本愿寺還是延歷寺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勢必會產生巨大的影響,大大減弱他們的影響力。伊達家佩戴南朝的忠臣義士楠木正成的佩刀出現在人前。這不是正好說明了他的趨向。

  野山益朝的見識還是太過于狹窄,他只是看懂了政衡的一面,卻沒有看清楚他的另外一面,那一面才是彰顯他野心的面容,政衡手持楠木正成的佩刀,只是為了引出南朝遺老遺少嘛?他可不是一個善男信女,也不是一個想要在自家頭上套一個緊箍的人。

  政衡將心中的野心深深埋藏在心中,在實現目標之前他是不會宣之于口的,他將刀掛在腰間之后,指著地上的茶器和南珠。說道:“宮內,修理。你們兩人一人一個茶器,剩下的南珠就交給丹波好了。”

  一直坐在一側如同入定佛陀的石川久孝愕然抬頭,隨著伊達政衡獲得從四位下大宰大貳之后,他為麾下將領們申請了各色各樣的官職,石川久孝敘任修理亮,乃是管理宮殿的修理和營造的部門次官。

  松島之壺和紹鷗茄子,對于附庸風雅之輩來說,都是可以拿出來炫耀的國寶級茶器,今日今井宗久為了活命,忍痛托付宮原正重轉交給政衡,政衡弘揚了見面有一份的道理,只是拿了其中的一把刀外,兩件茶器分配賜予野山益朝和石川久孝,一袋南珠落在了宮原正重的手中,實在是讓人受寵若驚。

  對于宮原正重來說,原本南珠就是今井宗久送給他的好處費。他若是真的私下藏了起來,就會被今井宗久拿住了他貪污的把柄,也有一個時刻爆炸的火藥桶藏在家中無法使用,一旦使用就會被人質疑珠寶的來歷。現在轉了一手再次回到他的手中的話,他就可以大大方方毫無顧忌的使用。不過他原本認為頂多會獲得一小份珍寶,大部是拿不回來了,說是滿意,心中難免會有點疙瘩。哪曾想到政衡會如此慷慨,這讓他慚愧萬分,臉色微微紅了一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野山益朝、石川久孝、宮原正重三人心悅誠服地伏倒在地,眼前的一切如同夢中,他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對著政衡深施一禮道:“多謝主公的賞賜,臣下一定不會辜負主公的隆恩。”

  政衡看了家臣們一眼,輕聲說道:“今井宗久的禮物很重,但是他拿不出來一袋珠寶,那么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這袋珠寶是那位被我們軟禁的倭寇集團的要員拿出來的。”

  三人施完禮后,各自跪坐在左近。宮原正重想了想今井宗久當時的表現,他發現果然如主公所預料的一般,在拿出三件木盒的時候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可是拿出那袋價值不輸前者的珠寶的時候太過于隨意了一些。宮原正重應道:“主公,確實如此,不過這又有什么區別呢?”

  政衡敲打著案幾,抬頭說道:“明日召今井宗久入城,同時吩咐他可帶一名隨從。”他不能夠直接面見倭寇集團的人員,以免被人抓住把柄拖下漩渦,可是真的放過又有點不甘心。

  野山益朝等人愕然,他們不清楚自家主公為何會朝令夕改,難道真的是被一袋珠寶給迷花了眼睛,可是也不像他的風格,要知道剛剛他才把一袋珠寶送給了宮原正重。

  政衡看著三人,他們全都是他的核心人物,眼光卻始終盯著小小的一方島嶼,在倭人土著的心目中,九州、本州、四國再加上四周的小島就是世界,仿佛這就是天下。如果說倭國有人見識過了倭國外的世界,說來可笑,那便是倭寇,他們是倭國爭斗的失敗者,無路可走之下才登船做那無本買賣,這些人可說是被迫打開了眼界,成為倭國海外發展的開拓者。

  政衡從內心深處拒絕走上歷史上豐臣秀吉走過的老路,豐臣秀吉失敗了,他自認為也難以取得更高的成就。更何況一旦他做出這樣的決定。那么本書也將面臨和諧的命運。

  政衡帶著一絲蕭索的語氣說道:“諸位都清楚鐵炮的由來吧。現在的倭國已經不是數百年前的倭國了,那時候島上只有唐人的身影,可是如今那些懷揣著‘黃金國度’迷夢的冒險者乘船遠渡涌入倭國,給倭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大變局。如果我們不能夠抓住這個機會,那么我們只能夠成為他們肆虐的對象,這才是我建造新船的根源。”

  野山益朝問道:“可是主公,您可知道南蠻人為何這般熱衷于我倭國?為何會有黃金之國的說法?”

  政衡望著野山益朝,目光深炯。平靜的說道:“以前元寇之役時,有個叫做馬可波羅的南蠻人到了元大都,回國之后他寫了一本書,那書中提到倭國,說黃金遍地,屋檐甚至都用黃金制成。雖然我不清楚黃金是否遍地,但是石見和但馬的銀山,每年能夠開產出來的數量高達百萬兩,這是一筆多么可觀的財富,可是現在我們只能夠看著它們堆在倉庫之中。無法使用,眾觀四周。唯有平戶的汪直集團才能夠幫助我們消化掉它們,從他們手中獲得糧食和武器,特別是大量的鐵炮。”

  宮原正重從心底里對主公的話感到驚訝,他回道:“主公,您說過不想卷入汪直集團的漩渦之中,若是和他們做生意的話,勢必引起汪直集團的注意,到時候恐怕身不由己。”

  政衡點了點宮原正重,道:“你太心急了,誰說一定要和他做生意,我們現在唯一的顧慮就是眼界狹隘,從他的口中可以探聽到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實情。雖然他不一定說真話,不過我們也能夠做出分析判斷。”

  三人再一次被政衡所折服,是啊,誰說一定要和來人合作?

  況且,來人的身份是今井宗久的隨從,今井宗久獻寶,自然要受到召見來回饋他的禮物。他的隨從在主人家會面的時候消失幾個時辰,誰知道呢?就算是這位紅娘子想要拉伊達家下水,也沒有證據,別人還會當她胡說八道,技窮黔驢。要知道先前紅娘子的兩名護衛被伊達家逮捕狠狠打了一頓,再加上警察們堂而皇之出現在納屋附近,這一切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看看,伊達家可沒有和她有半點牽連的意思。今井宗久也是聰明人,不會攀扯兩家的關系,要知道他送出了半幅家業,打算就是找一個靠山。

  宮原正重知道此事重要,不能夠假手于人,但是也不能夠親自上門,便派了他的親信瘸腿管家前去找今井宗久。今井宗久拜別宮原正重之后,不敢回納屋。要知道他欺騙了紅娘子,說是前往天王寺屋,最終去的是宮原府邸,他還在和宮原正重的會面中只字未提紅娘子一事,將紅娘子的那袋子珍寶也收為己用,一起送給了宮原正重。

  瘸腿管家在岡山町中還是有一些人脈的,很快在一家居酒屋內找到了喝悶酒的今井宗久,傳達了他的主人的回話。今井宗久一聽,酒立即醒了,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今井宗久帶著欣喜的笑容回的納屋,上午出的門,傍晚方才返回納屋,一走進納屋氣氛就有一些不對勁,他的家人被捆綁起來嗚嗚哭叫著,一把長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今井宗久怒火中燒,他在外面做小奔走,回到家中竟然受到這樣的待遇,頓時便想要爆發,可是刀在脖上,冰冷的刀刃隨時都要刺破他的喉嚨,他輕喚了一聲:“小姐,都是我的錯,我引狼入室,自取其辱。”

  紅娘子面如寒霜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她的聲音冰冷無情,充滿了殺意,道:“你今日沒有去天王寺屋,怕是我們的詳情都被你給賣了吧,現在還要來欺瞞,吃了熊心豹子膽。”

  今井宗久捏緊的拳頭緩緩松開,怒火漸漸熄滅,粗重的呼吸慢慢平緩,說道:“哼,你們以為天王寺屋真能夠見到大宰大貳殿嘛?他們不過是一家商人罷了,我帶著厚禮前去找了真正能夠見到殿下的人,一把流傳二三百年的名刀和兩件天下聞名的茶器,全都為了大家的事情送給了對方,好說歹說之下,對方方才有所松動,答應前往岡山城說項。”

  紅娘子目光一閃,揮揮手,護衛頭目扯刀而去,她敏銳的感覺到了今井宗久說到伊達政衡的時候喚作大宰大貳殿的敬語,事情應是有所轉圜,道:“你口中的大宰大貳的回復是什么?”

  好一個敏銳狠辣的小娘子,今井宗久不敢怠慢,將得到的回復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私活,好像他為了這件事情付出了多名重的代價,最終還要被紅娘子懷疑。

  紅娘子已經到了技窮黔驢的地步,每一個救命稻草都要狠狠抓住,她答應了扮作隨從的要求,雖然她明知道對方做的可說是滴水不漏,一點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但是她還是有信心說服伊達政衡。

  她面子上還要強硬著,可是晚上卻輾轉反側,睜著眼睛整備著如何說服伊達政衡,讓他和自己一同對抗毛海峰的兵鋒。渾不知她要見的伊達政衡卻好像將要和她見面的事情放在了腦后。

  服部正成帶著一份奏報出現在了門口,這份奏報是用淺黃色的紙張書寫的,是服部眾在畿內的頭目,也就是服部正成的兄長服部保正傳回來的急信,自服部保正在東海道轉了一圈回到岡山城便被任命為駐畿內的頭目。

  政衡接過來打開,一目十行,看完后笑了起來,道:“石山本愿寺的使團終于出發了嘛?!”

  服部正成斟酌了片刻,道:“主公,我兄長并沒有在使節團中發現那位鷹匠本多正信,好像憑空消失了,會不會節外生枝?”

  政衡一頓,道:“你是說?”

  服部正成道:“主公如此重視這位鷹匠,自然有道理存在,可是自從前段時間驚鴻一瞥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臣懷疑他是否已經從名單中革除了,要知道他的地位并不是很高。”

  政衡隱隱約約有一些不好的預感,卻也說不上來,如今的本多正信正如服部正成所言,地位不高,鷹匠本身就是下賤人從事的職業,算是仆役之類的職業。(

夢想島中文    備中的伊達獨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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