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著,政衡的心情看起來非常不錯。
在天蒙蒙亮的時候,阿墨的父親戶澤白云齋終于冒雨將三木城的最新消息傳遞了回來,三好實休雨遁撤出了戰場,將奪取的城砦留給了有馬重則之后便一路撤回了攝津國。
在阿墨的服侍下,政衡穿上了新衣。他的心情不錯,臉上也掛上了久違的笑容,若不是左眼蒙著黑罩子的話,怕是一個如同女子一般柔和的公子哥兒,現如今卻只能夠朝著威武莊嚴的穩重方向發展。
野山益朝來到門口,見到政衡正在洗漱,便坐在了門邊等候一會兒。半晌,政衡洗漱完畢,開口說道:“是宮內大輔,出云國的三位使者布廣左京亮、三刀屋忠扶、赤穴幸清到了嗎?”
野山益朝剛剛得知了播磨國的事情,他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們派往播磨國的片山父子前來詢問,該如何應對三好軍遺留下來的問題,還有上野政長來問是否要驅逐有馬重則?”
政衡捧過一碗溫熱的米粥,一陣淡淡的米香味傳入口鼻中,他一點也沒有顧忌身旁眾人的目光拿起酒喝了下去,一股腦兒喝下肚去,一碗喝完再來一碗,三碗過去方才身心舒暢。
還真別說,或許是沒有受到烏蘭,米香味相當的濃郁撲鼻,完全不像現代的雜交水稻雖然長得多可沒有了那種醇香迷人的米香。政衡將飯碗放下之后,方才說道:“告訴片山父子,將三好實休敗退的情況散布到播磨國境內。”
野山益朝嚴肅的問道:“您是想讓赤松義佑、小寺政職等人歸順?”
政衡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的職司中有播磨守護的職位。再留下前播磨守護的赤松義佑,這不是給自己討不快,至于小寺政職,他是不會投降的,他是一個不識時務之人。”
野山益朝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好像不以為然。但他仍然順從地答道:“是,臣這就去辦,上野政長如何答復?”
政衡抬頭望了一眼野山益朝,笑了一笑,說道:“三好實休撤退,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可以取得勝利的果實。還有麻煩,那對不識時務的別所父子會認為是他們自己取得了勝利,讓上野政長繼續留下去會徒增雙方的矛盾,還是讓他返回姬路城吧。”停頓了片刻,政衡再次說道:“出云國的使者來后。立即通知我,我想他們也應該知道了播磨國發生的故事。”
野山益朝點點頭,退了下去。
政衡望著離去的野山益朝,下面該是收網的時候了,不管是播磨國還是出云國,仰或是亂成一團的周防、長門,他認為現在正是好時機。三好軍一旦撤出播磨國,短時間內是無法再起兵前來攪鬧伊達家的發展。
時機已經漸漸成熟。但是政衡還是有一些不安,不是來自外部,他從來不懼怕外來的敵人。曾經的尼子晴久、毛利元就、大內義長,還是現如今的三好長慶,都沒有在他的手中討到任何好處。而是來自內部,他一直以來都有一種直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內部正在潛流涌動。一旦出現疏漏,就會涌現出來。這才是讓他感到不安的地方。
政衡半閉著獨眼,輕輕搖頭喃喃道:“時機真的已經成熟了嗎?我怎么感到一絲不安的情緒。看起來還是得再等等,不能夠親自出手,還是要等待他們自己亂起來,只有那樣,才能夠勝券在握。”他的語氣沉重,心懷憂慮,又充滿了企盼。
人說夸大其詞,明明是三好實休全身而退,雖然政衡沒有刻意的傳播,可是很快便變了樣,在三番四次的傳播下,三好實休變成了慘敗亡命播磨國,逃回了攝津國。
三好實休亡命逃跑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伊達領,無數的人們都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要知道伊達家可是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派遣了兩三千人罷了,僅僅只是兩三千人的部隊就讓三好實休上萬大軍慘敗,這如何讓人相信是真的,還以為是傳播于市井之中的流言蜚語,或則更有人相信是伊達家為了掩蓋其失敗而刻意傳播的假消息。
當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這個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再人們的心頭肆虐,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們紛紛交頭接耳,在普通百姓的眼中,三好實休早已經變成了三好長慶親自率軍。
此刻在政衡還沒有出手之際,就已經敗在了兩名伊達家的無名小將手中,原本畿內相對均衡的局勢再一次被打破,那些蠢蠢欲動的反三好勢力再一次開始串聯起來,伊達領地內的野心家們卻只能夠偃旗息鼓,不敢在伊達家如日中天的時候做任何讓伊達家警覺的事情,反倒是更加的歌功頌德起來,既然無法打殺,那么就只能夠捧殺了。
布廣左京亮、三刀屋忠扶、赤穴幸清三人一早便得到了覲見政衡的消息,本想立即前往,卻聽到了街市上傳來的消息,炸得他們里嫩外焦,只能夠對這件事情進行反復的斟酌和討論。
可是每一個人心中想法卻是完全不同的,唯一相同的就是伊達家的氣勢已經上來了,是無法阻擋的了,或許這也是他們的機會,如此想著,心中更是焦慮起來,不知道會否得到首肯。
鶴首城。
津田助五郎來到了房間門口,恭敬的拜見道:“殿下,布廣左京亮、三刀屋忠扶、赤穴幸清三位出云國的使者求見。”
政衡點了一下頭,整理了一下頭發,看了一眼津田助五郎,說道:“宮內大輔去什么地方了?”招待三人的任務交給了野山益朝,早晨的時候也吩咐過他了,三人到來,讓他一同前來。
津田助五郎立即干凈利落地又是一禮,回道:“稟報殿下,宮內大輔大人正在接待三人,讓屬下先來稟報殿下。”顯然野山益朝并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政衡微微點點頭。
津田助五郎又行了一禮,退后了兩步,才轉身出去了。
政衡把眼睛再一次放在了書桌上的文書,這是昨天還沒有批完的文書,他搖晃了一下腦袋,合上了文書,此時的他實在沒有什么看下去的興趣,等一會兒有了興致再來批閱把。反正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事情,多一時少一時批閱沒有多大的區別。他現如今再次捋了捋對待出云國的態度上,坐正了位置,吩咐了一聲跪坐在身側的阿墨,讓她送上一些茶水上來。
下雨天,特別是冬季的下雨天,喝上一杯熱騰騰的茶水,對于主客來說都是一件愜意的事情,政衡在一些細節上面還是相當注重的人,當然主要還是他自己也想要喝一杯。
就在下一刻,布廣左京亮、三刀屋忠扶、赤穴幸清三人出現在了門前,他們抬眼望了一眼年輕的過分的政衡,微微有一些錯愕,錯愕之下馬上低下了腦袋,每一個初見政衡的人都會發出一聲感嘆。
驚嘆政衡的年輕,真正看到的時候還是會感到異常的吃驚,政衡雖然黑眼罩讓他看起來比一般同齡人要成熟一些,可是頂多看起來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就算是二十四五歲,開創了現如今的偉業,還是不由得讓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們感到羨慕或則有點兒嫉妒。
政衡抬頭看了一眼三人。布廣左京亮、三刀屋忠扶、赤穴幸清眼見得政衡看了過來,竟然腿一軟都跪倒在地,連連叩頭,嘴里說道:“外臣布廣左京亮、三刀屋忠扶、赤穴幸清,拜見弾正少弼大人…”
他們的舉動倒讓政衡愣住了。政衡卻有一種高看了他們的感覺,不過如果他們表現的剛強的話,怕是二桃殺三士的計謀就無法得逞了,這樣的小人真是可以用上一用的人。
政衡倒是沒有禮賢下士的客套,他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津田助五郎等人,讓他們將他們扶起來,看三個家伙坐在榻榻米上還是不安分,伏在地上不敢抬一下頭,就說到:“你們先喝上一口茶水,熱熱身子,等會我有事情要問你們。”
他的話不咸不淡,布廣左京亮、三刀屋忠扶、赤穴幸清一時也不知道他要問什么,卻不敢不聽他的話語,忙拿起茶杯喝了下去,然后趕緊回道:“只要是我們知道的事情,一定知無不言。”
政衡循例問了一些出云國的事情,其實大多數情況他都知道,只是為了讓他們感到一些存在感罷了。
政衡求賢若渴的名聲早已經天下聞名,現在一些沒有什么名聲的浪人紛紛跑到備中請求入仕,當然他也從中挑選了一些人,多數則沒有那樣的好運氣,現如今的伊達家早已經過了開創期,不過真正有點名氣的別家家臣或則是別國的國人地頭卻不是那么容易出仕的,這個可不像游戲那樣可以隨便到別國去尋找人才。不過,他每見到其他家族的家臣總是表現得熱情異常,就算是在心中很是看不上布廣左京亮、三刀屋忠扶、赤穴幸清三人的表現,還是沒有一點兒怠慢,該熱情的時候還是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