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攪鬧了三好實休的好事,同樣澆滅了御著城一干宵小之輩的野望,也許是因為天氣寒冷,失去眼珠子的眼眶發癢,在醫師的針灸下睡了一個下午,政衡到了晚上竟然睜大著獨眼望著黑暗的房頂。他睡不著,心里總是毛毛躁躁的。過去二十一年里的過往如同放電影一樣,在他腦海里一幕幕地掠過,然后和前世的經歷攪和在一起。
前世他不過是一個生活在小鎮的宅男,所經歷的事情也不過是前往大城市求學,然后返回家鄉工作,所認為的知識大多是從網絡上知曉的,學校得知的大多已經還給了學校。
說起來這一世比起前世來,要精彩許多,雖然沒有了電腦、電視、電燈等一切現代社會組成的構建,可是他所經歷的事情是他前世不敢想象的精彩,也不敢做的事情。
很長一段時間,這種自我矛盾的認識已經由此帶來的激烈斗爭一直伴隨著他。他不停地走在前世和今生的邊緣搖擺不定,或許有一段時間前世的經歷讓他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愧疚,卻在下一刻他會變得理智,于是他就變成了一個血腥的屠夫。
還好,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前十幾年時間是在寺院中度過的,所要面對的也只不過是一個老和尚,還有一些靠著他吃飯的山民,就算是他表現地再奇怪,也不會有人發覺。
但是這種狀況在他失去那只眼睛的時候幾乎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終于認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何必在拘泥于前世今生的轉變。他將前生所經歷的一切都當做最為寶貴的東西深埋于心,拋開一切雜念,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的將來。
天氣寒冷,四處燒著炭盆,再加上藥味和熏香的緣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厚的味道,政衡緊緊皺著眉頭,睜著的眼睛瞧向屋頂,思緒卻早已經飄到了不知道何方去了。
人必須掌握時機,才能夠創造席卷天下之勢,否則終其一生都只能窮居陋巷。沒沒無聞以終。換言之,唯有敏捷地抓住機會,配合適當的計劃、適切的機宜,才能一鳴驚人。反之,一旦任由機會從指間流逝。則終必成為一名失敗者。
當然,時機必須配合天地的作用及人類的智慧,才能趨于成熟。因此,時機并不像柿子紅了就表示成熟那樣,可以由外表來判斷,而必須在事情尚未成型之際,就開始醞釀。
一旦真正掌握住成熟的時機,即表示此人已經長大成人。相反的。在尚未掌握機用之前就蠢蠢欲動的人,不但會白費力氣,甚至可能招致身敗名裂的后果。總之。太早進入戰場而成就大事者,可說寥寥無幾。
可是政衡他自己把握住了時機,確切的說是時機讓他抓住了,一步步從隨時可能熄滅的小豪族成長為西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手中掌控著數十萬人的生與死,數萬的軍隊。
還好。政衡一直以來秉持著謹慎的態度,戰勝一個又一個他在前世的時候就從網絡上所能夠知曉的豪杰。邁出一個又一個堅實的腳印,讓他漸漸成為這個時代的強者。
歷史已經更改了。那些原本應該叱咤風云的豪杰們,全都成為了他的墊腳石,不管是已經逝去的毛利元就、宇喜多直家,還是漸漸不為人知的尼子晴久、陶晴賢,他們的命運早已經注定。
隨著政衡的到來,原來他所能夠知曉的歷史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下面該是他表演的時候了。這是一個骨肉相殘的混亂世道,道義已經喪失殆盡。對于善惡,人們無暇去管,為了活下去,不惜放縱殺戮的本能,由這種本能所描繪出的,是無可救藥的人間地獄。
政衡這一段時間常常在想,單靠強大的武力,雖然能夠得逞一時,卻無法結束這個骨肉相殘的亂世。他現如今已經掌控五六個藩國的領地,對于四周擁有絕對的影響力,卻漸漸已經有了一絲不可控制的感覺。
“我究竟如何做才能夠結束這個亂世。”他近來開始認真琢磨這個重要的問題,默默的握緊了拳頭,既然睡不著覺的話,那么今日就不用睡覺了,他緩緩地坐了起來。
政衡拿起床邊的鈴鐺搖了一下,丁丁當當的聲音傳了出去,不一會,廊下傳來了腳步聲,是他的貼身侍女阿墨,如果阿墨不想讓人知道她來到的話,是無法聽到她的腳步聲的。
政衡坐直了身子,淡淡的說道:“進來吧。”能夠在政衡的后宮中自由出入的侍女中,阿墨是最例外的一個,她的身份比起其他的侍女或許還要更加低級,她的父親是一名忍者。家臣的女兒充當主君的侍女本就是倭國的傳統,況且倭人也沒有什么貞操觀念,這些低級武士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就算是被主君破了身子也不要負什么責任,除非懷上孩子。
阿墨身子比以前要豐腴了一些,顯然這一段時間沒少受到政衡的寵信,卻沒有和其他側室一樣收進了房,反倒還是以侍女的身份陪伴在政衡的身邊,這也是為了更加方便她出門辦事情。
女為悅己者容,這句古話自然是不錯的。阿墨出身亂波,在臉上化妝是一件家常便飯似的事情,只是現如今她的臉上畫的妝卻和她往常不一樣,雖然比較淡,卻雕琢得精致。
阿墨的妝畫的很淡,她清楚政衡的品味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不喜歡畫濃妝,在臉上畫上白撲撲的一層白粉,然后點上小小的眉毛和一點口紅的妝扮。
阿墨有著白皙的皮膚和美麗的臉蛋,接到政衡的召喚之后,她專門打扮了一番,顯然是很看重這個短短的夜晚。政衡顯然也能夠理解她的心情,壓在她身上的可是整個家族的使命。
政衡倒是沒有色急,他只是淡淡的問道:“三木城的最新消息傳回來了沒有?”由于大雨的緣故,道路阻礙了信息的傳遞,他顯然還不清楚三好實休已經爽利的撤出了戰場。
阿墨微微搖了搖頭回道:“由于大雨的緣故,還沒有傳來任何有用的消息,不過,殿下不用擔心三木城的安危。”
政衡冷笑道:“就算三好實休奪取了三木城,對于我來說都沒有任何可以擔憂的,我只是想要知道三好實休到底有多少決心,要打到什么地步才能夠停下腳步,如此才能夠做出反擊的分寸。”這話帶著殺氣,阿墨如何聽不出來,顯然政衡并不關心三木城的安危,對于政衡來說,三木城陷落與否,真的沒有多少關系,對于他來說,三木城不過是一個探知三好家虛實的東西罷了。
阿墨沉默了一下,說道:“殿下,看天色,這場雨短時間內怕是不會停了,就算失去了三木城,三好家怕是也不會在短時間內進兵了,是不是關注一下出云國的事情?”
政衡知道阿墨所說的是三澤為清、三刀屋久扶和赤盛清三人派遣使者前來送交降表的事情,他問道:“他們真是那三人的使者?”雖說來人自稱是三澤為清、三刀屋久扶和赤盛清三人的使者,由于這一段時間正與三好家爭鋒,只能夠暫時委屈了來人。
阿墨應了一聲,躬著身子回答:“是的,暗中對來人的身份全都探查了一遍,確實是真的。”
政衡點下頭,回道:“那么就讓他們明日一早入城覲見吧,出云國也已經亂了大半年了,尼子晴久失德,該是他隱居的時候了,將出云國分個七七八八的,嗯,如此作罷。”
顯然,政衡短期內沒有足夠的人手,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來作為出云國的代管者,只能夠從出云國內來挑選,若是三澤為清、三刀屋久扶和赤盛清三人真的愿意成為伊達家的代表,政衡不介意將出云國分成數分,然后分給他們,以后有的是時間調撥理解,正如歷史上織田信長在越前國干的事情一樣,用二桃殺三士的方式讓出云國人自相殘殺。
說這話,政衡拉過了阿墨,阿墨已經軟軟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任由一雙大手扯開衣裙,在她的上輕輕地著。
鶴首城下町,大雨還在稀稀拉拉的下著,沒有停止的意思。在町西頭的旅館之中,三澤為清的重臣布廣左京亮一臉的怨氣,正和三刀屋久扶的二弟忠扶、赤盛清三弟幸清喝酒發牢騷。布廣左京亮一肚子的苦水,他是三澤為清的重臣不假,可是三刀屋久扶、赤盛清兩人卻是派遣的一門眾家臣之首,而他卻只是一名譜代家臣,身份上平白低了兩人一級不說,還讓他擔當正使,這不是開玩笑嘛。
布廣左京亮給自己到了大半杯,捧著酒杯抿了一大口,說道:“兩位,說說看,我們來鶴首城已經小半個月了,還是沒有半點辦法見到弾正少弼殿,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
三刀屋忠扶和赤幸清對視一眼,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沉吟不語。(